打开抽屉,里面有一个四方形的铁盒。大红色的外壳已经斑驳不堪,许多地方脱了漆,生出铁锈。夏之桃用了点力气才将铁盒打开,掀开盖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浸满少女时代印记的物什。
有许多小挂件;还有一些大头贴,每一张都被她用塑料细心包裹起来;更多的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诸如丑陋的动物小模型、几套芭比娃娃的小衣服等等。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少女时代,和那人手牵着手,笑语晏晏,满脸爱恋的红光。他们一起走过了彼此生命中最美丽的时代,留下这些纪念品,也刻下了难以忘怀的回忆。
夏之桃拿起一张大头贴。里面的情侣面容青涩,却笑得很灿烂,模糊的相片里,似乎能看到这两人眼底的脉脉。这样的一幕如泉水般叮咚流泻进她的心里,瞬间让她的心脏猛然一缩,一股泛着苦味、酸味的情绪直直地涌上了她的鼻腔。
“啪嗒”一声,一大滴泪珠毫无预警地低落在塑胶纸上。
她忙放下手里的大头贴,手忙脚乱地拿卫生纸擦掉上面的泪珠。
回不去了,过去的已经不再,以后也不可能再复制同样的生活。
夏之桃颤抖着手擦着大头贴,泪水却像断了线一般纷纷朝外涌,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却仍是抑制不住发出“呜呜”的哽咽声。她很想告诉自己,收起眼泪,勇敢的和过去道别,可是……她觉得心里很痛,痛得让她快要不能呼吸。
落日在天边留下余晖,将半边天空照映得红彤彤的,她就这样坐在桌边,眼泪干了又湿,心中百转千回。
后母回来时,夏之桃已经收拾好自己,正在厨房做饭,后母风风火火地闯进厨房,一脸不忿地压低声音道:“真是不知羞耻!阵仗搞那么大,生怕别人不晓得他们家有喜事!”
夏之桃“咦”了一声,问:“怎么了,谁家有喜事?我今天都还没出门呢。”
“你别出去!”后母急道:“王一川结婚呀!迎亲的车在县里面转了一大圈,每个角落都转了,喜糖逢人就发,还是进口糖,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夏之桃愣了愣,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苦涩,她默默转回头去,盯着锅里吱吱冒烟的菜。
“你不要出门也好,那些人喜欢嚼舌根,让她们嚼去,过个几天有了新话题了,她们也就不说了。”
夏之桃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动作利落地将菜盛出来,端到餐厅。
“桃桃啊……”后母亦步亦趋跟着她,吞吞吐吐地说:“你爸在家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他现在没回来,我才敢和你说呀,你看看,女人和男人就是不一样,离了婚,男人不管年纪多大,家里条件好的,轻轻松松就可以再找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可是女人不行啊!没有哪个男人会不计较她离过婚生过孩子,年纪也不小……”
“妈,”夏之桃打断后母的话:“我知道,明天我会回A市找他。”
后母张着嘴愣在原地,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脸微笑地跑进厨房做菜。
吃完饭,夏之桃一个人回了卧室。
窗外夜空清朗,满天繁星预示着明天的好天气。在远处,有县里最高的楼,照射灯在夜空中来回穿梭,彩色灯光将黑夜照得透亮。她靠在窗口,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眼睛一瞥,毫无悬念的看到了远处的那座大厦,她心里便也忽地紧了一下。
她和王一川结婚时,便在那里摆的酒席。今天,仍旧是那个地方,仍旧是那个新郎。
她只是不知道对于王一川来说,之前的那个家庭算什么。至少对于她,那是独一无二的,也是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从她的生命中剔除的。因为那个家庭,有她最爱的女儿乐乐,有她付出努力经营的关系,也有她对未来、对生活的期待和托付。即使后来她的梦碎了,家庭也破裂了,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完全置身事外。
笑了笑,夏之桃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背过身去,不再看窗外。
距今六年、五年、一年。分别是她与王景行分手,与王一川结婚,还有和乐乐永别。时间这样的快,仿佛眨眨眼,便是几年。
叹了一口气,夏之桃慢慢踱回床边坐下。
并不是伤心或嫉妒,只是单纯地觉得心酸。
她以为,即使她和王一川不再是夫妻,可是也会独自站在角落,艰难地为同一个目的而奋斗。她从未放弃过那个目标,可是他呢?他还记得他曾经说过的话吗?
也许今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她与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诀别,也与她曾经的回忆划清了界限。过了今天,她又要开始艰难地跋涉,独自一人。
朝后一倒,夏之桃将自己扔进了床中。
第二天,夏父一早出门上班,夏母磨磨蹭蹭许久,等到夏父出了门,才拉住夏之桃,交代她记得去A市找苏南。
夏之桃嘴上答应了,背着包坐上了去A市的汽车,到了A市,高秘书给她的答复仍旧模棱两可,她挂了电话,一个人在偌大的城市转悠,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第一次住过的梧桐小区。
门卫还认识她,给她开了门。她沿着小路走了一圈,脚步停在了苏南的别墅门外。
还是那栋红色的双层小楼,还是那个翠绿如茵的小院,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夏之桃静静地站在门外,仰起头,看到了楼顶的天台。
她还记得,刚刚住到这里,晚上一如既往的做了噩梦,苏南将她叫醒,带着她爬上天台。那一晚她无数次的想起乐乐,同时也以为自己碰上了好心人。
夏之桃的视线从楼顶缓缓落下,停留在第二层的卧室阳台上。那是苏南的卧室,黑色的窗帘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艳丽的大红,阳光照射在上面,显得格外刺目。
她的视线往下走,还未落到一楼,余光便看到二楼苏南卧室的落地窗被人推开,一个人影朝阳台迈出。
她吓了一跳,忙朝角落躲去。
狼狈地躲到花坛边,抬头看去,一个穿着大红色丝质睡衣的女人站在阳台上,一头长发随风飘逸,格外风情万种。
苏南那一次叫她搬去留园,说这边要重新装修,难道真的是换了新主人?
夏之桃狐疑地收回眼神,刚刚抬脚准备朝前走,再一抬头,竟看到苏南从屋内走出来,那个穿着艳丽的女人转过身去,柔弱无骨般地依偎在他怀里。
夏之桃的脚定在了原地,眼睛也一动不动地看着楼上的那一幕。
许久不见,他和先前相比并没什么大的变化。容颜照旧清俊,身形依旧颀长,只是她却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抹从未见过的柔情。他看着那个红衣女子,抬手轻抚她的长发,然后低下头,轻轻在她额上印下一记浅吻。
夏之桃低下头,木然地盯着眼前怒放的花朵。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有写过作者有话说了……
最近实在太忙了,心情也很糟糕,事情忙不完,倒霉的事情还一件接着一件来,真是扛不住啊TAT
PS:快到光棍节了~过节那天我一定会更新的TAT
☆、51、
51、
“还没走呢。”林真真娇滴滴地锤了苏南一记,抱怨道:“哪里惹来的,连这个地方也能找来。”
苏南笑了笑,眼睛若有似无地朝楼下花坛那一角扫了一眼,那个身影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微曲的脊背靠在墙壁上,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他伸手在林真真的长发上轻轻拨弄了几下。再看下去时,那个僵硬的身影已经转了过去,似乎正准备离开。
“进去吧。”
林真真笑了笑,调皮地朝楼下吐了吐舌头,才对苏南点头,跟着他的脚步往屋内走。
在梧桐小区待了大半天,晚上,苏南和林真真正准备出门吃饭,苏书记的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苏南还未开口说话,那一边已经大声咆哮起来:“给我立刻过来!”
“大哥,你在哪里?”苏南瞥了眼不停挠他痒痒的林真真,示意她安静。
苏漠北将地址告诉苏南,一字一句间,似乎能听到一个哭泣的女声。苏南心里“噔”地一响,挂了电话便马上往外走。
林真真要跟着他,他将车钥匙丢给她,急匆匆地说:“我哥那边有事,你先回家,我忙完了去找你。”
还未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门口,林真真委屈地嘀咕:“人家明天就要回美国了……!”
正往苏漠北那边赶过去的苏南,哪里还记得林真真马上要走,他的脑海一直回想着刚刚电话里那个嚎哭的女声,声音不大,可是却是他无比熟悉的音线,在之前,他曾听过很多次,也是这般,带着凄厉和憎恨的哭声。
到了苏漠北交代的小区,苏南径直拿出钥匙开了门。
苏漠北正坐在沙发上,客厅里没有别人。
“她呢?”
苏漠北看了眼喘着粗气的弟弟,心中的愠怒忽然爆发,他蹭地站起来,一挥手,将重重的一拳打在了苏南的下颚。
“砰”的一声,苏南摔倒在地。
“你做的好事!”
“大哥,”苏南抹了抹嘴角渗出的血迹,平淡地问:“她现在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