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只不过是一种介质,真正让他失去意识的,是苗人的蛊。
他们在当年给他下了障听蛊,让他耳边听到的全部都是那样的声音,而实际上,那声音并不存在。
这就是苗人的蛊,下于无形,让人防不胜防。
自此,夜归来开始学习苗人的语言,在他接受的那么多传统语言训练之后,又开始专研民族俚语。
同时,也开始更深入地了解苗族文化,了解苗蛊,了解祖父当年为何要找来两个苗人去收养小狐狸。
隔着万水千山,他尽是能把那一处神秘之地,了解了个八九不离。
十岁,他独自一人前往华夏,处理好家族事情之后,只身奔赴苗疆。
☆、寻找蛊苗
说起来,苗疆其实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苗人分族分的细,也分成峒。有各自的地盘,也就是寨子,也有各自的族长或峒长。
一说起苗人,大多数人都会与蛊这种东西联系起来,认为苗人都是深不可测的,接近他们有可能会被下蛊。
但实际上,并不是所有的苗人都会下蛊,甚至可以说,多半的苗人都是不会的。
特别是那些已经被汉化了的熟苗,基本上除了会在特殊的节日里穿上自己本族的服饰意思一下之外,甚至都很少有人会说本族的语言了。
真正会下蛊的那部份苗人是一直留在大山深处的蛊苗,只有那一个支系的人才会养蛊,会下蛊。
而据夜归来所查,当初抱走小狐狸的那一男一女,正是来自蛊苗。
当然,一个十岁的孩子,他就算思想再成熟,身体条件还是摆在那里。要让一个人深入苗疆进到深山里,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从小生长在这地方的小孩尚且困难,更何况长在那样贵族家庭的环境里的夜归来。
但是他有钱,到了广西这一带,只要用足够多的金钱去请一个苗人,就是那些熟苗,他们都可以带人进山。虽说他们也没有办法进到更深的地方,可总该能到了那些生苗峒比较密集的地方。到时候再打听一下蛊苗在哪,应该不难。
夜归来虽然只是个小孩子,但好在夜家家大业大,在华夏的内陆也有很多产业。他叫了两个伙计一并跟着,出了大量的赏金,雇佣了一个带路人,一行人便朝着深山里头走了进去。
这一走就走了两天两夜,终于到了一座山脚下时,那个带路的人不走了,指着前面的一条小径告诉夜归来他们:“顺着这小路再往里走,差不多二里地的样子,就有个苗寨。但肯定不是蛊苗,我记得应该是黑苗,就是不知道这几年有没有搬迁过。我们不能进的,生苗不太看得起我们熟苗,所以前面的路得你们自己走。”
两个伙计肯定是没主意,主意都得夜归来拿。他当机立断,让两名伙伴跟着那个带路人一起回去,接下来的路,他一个人走。
两个伙计说什么也不同意,他们本就认为夜家太托大了,派一个小孩子来内陆处理生意上的事已经很冒险,现在这小孩子又要一个人留在深山里,真不知道他是不是疯了。
见伙计们不同意,夜归来无奈地开了口,说:“这种地方,多两个人跟少两个人其实没什么区别。他们要想害我,你们即便是留下,那也救不了。他们若不想害我,那你们在这儿就更没有任何意义。”
那个带路的也点了点头,说:“小兄弟说的没错,蛊苗要是想害人,你们来一百个也没用。包括前面的黑苗,也都不是好惹的。但是熟苗一般都很友善,或者说都很谨慎,只要你不招惹,他们不会主动出手害人。就算使点小蛊,也就是为了自保而已,多半不会伤及被下蛊之人。那样的小蛊过一阵子自动也就解了,没什么害处。”
☆、救她回来1
两人说了半天,总算是把那两个伙计给劝走。直到那三人离开,夜归来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其实生苗淳朴,他是了解的,之所以带了两名伙计,防的其实是那熟苗。
他一个小孩子,一出手就拿出那么大一笔赏金,万一那熟苗半路对他下手,就算他也学了防身的本事,可到底年纪小,这种深山里到处是陷井,防不胜防。
现在几人离开,他也轻松了许多,看了看前面的路,拨腿就快步走去。
中间的过程不详表,一切就跟那带路的熟苗说的一样,前面两里地的地方是黑苗的寨子。夜归来说明来意,对方一听说是想要去拜访蛊苗的,都加了小心。但还是给他带了路,因为夜归来说,他的家与蛊苗的族长,是认识的。
生苗的脑子都不怎么转弯,在他们看来,说谎的人很少,特别是拿蛊苗来说谎的人,那更是少之又少,甚至是不可能存在的。
谁不知道蛊苗的厉害,敢拿他们开玩笑,那就等于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黑苗的峒长派了一位神婆,带着夜归来去蛊苗所在的地方。
这一路又走了一天一夜,然后在一个清晨,夜归来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地方。
黑苗的神婆不愿意跟他一起进去,只把他留在蛊苗的寨子口,便告辞离去。
夜归来看着那寨子,也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感受,四处都有图腾立着,还挂有好些动物的皮毛,空气中弥散着血和炭枝的味道,庄严又肃穆。
可直到他过了寨门,走了进去,却都没有人出来拦他。
按说这地方是不会让外人随便进的,现在之所以这样,他隐约地觉得,可能是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有种不好的念头涌泛起来,夜归来加快了脚步,几乎是用跑的往寨子里面冲。
跑了好一阵,总算是看到了来拦他的人。
那是个小伙子,同样黝黑的皮肤,个子很高,瘦瘦的,手里提了根刻着繁杂花纹的木头棒子。
“哪里来的小孩?跑到这里做什么?”在对方眼里,夜归来就是个小孩,还是个外来的小孩。
他站住,盯着那人看了一会儿,没有出声儿。
那人刚想问问这孩子为什么总盯着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时,却发现其实孩子看的并不是他,那目光是擦着他的身体过去的,投向的是他的身后。
“不许看!快出去!”他急了,上前一步就要抓人。
夜归来往后退了两步,也不急躲闪,只是伸出手往前一指,开口道:“那里是在干什么?”
就在前方,大概二十几步远的地方,有一堆火熊熊而燃。火堆上方有个木架子,木架子上,是一个女孩被死死地困着,垂下来的长发几乎要碰到火苗。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年轻的苗人生气了,“外乡来的小孩,你快走,再不走的话被我们族长看到,你就走不了了!”他是好意,让夜归来快点走,反正这里没有旁人,他便可以当做没看到。
☆、救她回来2
蛊苗不准生人进的,一旦来了,不问个究竟谁也别想平安出去。
但是夜归来却完全不怕这样的提醒,又或者说是威胁,不但不怕,反而还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眯起眼,对着那个被绑在火架子上的女孩仔细打量起来。
年轻人真的急了,“小孩,你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那就留下。”他摆摆手,话说了出去,却连看都没看那年轻人一眼,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那个火架子上面的女孩身上。
女孩被绑的姿势很怪异,身体是平直的,四肢被周围的绳子撑着,中间悬空。
下面的火越来越旺,女孩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头低垂着,长发全部垂直向下。
他眯起眼,又冲着那火堆跑了几步,甚至不顾旁人的惊呼和阻拦拨开人群冲到了那火堆跟前。
在后面追他的年轻人一看没办法了,只好跟其它人摊摊手——“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小鬼,我问他什么也不说。”
火堆旁边不知道是在进行着什么仪式,好像整个寨子的人都集中在这里了,除了百姓,还有神婆。
夜归来根本没心思去理那些向他围过来的人们,他只是掂着脚去看那个火架子上的女孩。
他看到,在那女孩露出来的后颈处,有个差不多成年人拇指指甲那么大的胎记,形状很熟,是一只狐狸。
夜归来的两道眉紧拧在一处,总算扭过头来去看身边这些围过来的苗人。
有人问他:“小孩,你到底是从哪里来?山外吗?是谁带你到这个地方的?你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他不说话,只是盯着那个问话的神婆,好半天。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他们认为,神婆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从不敢直视神婆的眼神,或者说,从来不敢像这个孩子这样,这样长的时间去与神婆对视。
那不仅仅是不敬,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神婆的眼神能看穿一切,这一点,苗疆的人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但是夜归来不怕,不敢不怕,看得久了,竟是那神婆最先败下阵来。
“小孩。”她长叹,“你究竟是谁?”
夜归来不说话,只从怀里拿了一只小盒子出来,递到她面前:“把这个给你们族长,他自然会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