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涛下了课,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
此刻,稚嫩的脸上挟满兴奋:“姐,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我又得到全年级第一名。”
她兴奋的抱起他亲了一口:“我们继涛就是头脑好,不愧是夏家的继承人。”
她是真的开心,她一直都觉得如果继涛争气的话,父亲肩上的担子也会少很多吧。所以,她从小就很疼继涛,心甘如贻的照顾他,希望他能有个光明闪耀的前程。
对于继涛的要求,她总是尽全力的去满足,帮他检查作业、包书皮、收拾课本,甚至是加入到他放学后的‘战队’里,充当他的‘战马’,让他尽情在她的背上发号施令、耀武扬威。即使,她已经隐隐感觉到继涛因为全家人的宠溺而变得唯我独尊,但她还是认定他总有一天会成熟起来,会懂得体谅家人,珍惜他们对他的爱。
她拉上继涛的手一路向家走,路上有些人偷偷盯着她瞧,她在想,又是在好奇她的身份吧?未婚妈妈、小保姆还是大姐姐……她的确长得成熟,要说她有16、7岁,相信也没什么人会质疑。但其实,她手里牵着的这个小男孩,才只比她小三岁。她,从三岁多被父亲带到夏家开始,便始终被继母当作丫环保姆对待。
继涛不想这么早回家,迫不及待的将她拉到他们的‘战地’。
他给了她把玩具枪,要她也加入他们的狙击战。
夏继涛没注意到他那些小伙伴们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早就看他不爽了,尤其是今天他又得了第一名,他们就更生气了。
于是,战事开启后没多久,其中一个小孩子就跳出来指着夏继涛:“夏继涛,你作弊,你偷看别人的藏身地点。”
夏继涛有些蒙:“什么啊?”
这时,别的人也都一窝蜂的围拢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道:“我也看到了。”
“我也是。”
“夏继涛作弊!”
夏继涛皱眉喊着:“我没有,没有作弊。”
“你说什么也没用,我们都看到了。”
夏继涛一向都在家人的宠溺中长大,这样子被针对还是头一遭,也不知道怎么应付,想到盼了好久的游戏也许要玩不成了,忍不住哭了起来。
有人嗤笑:“还哭呢,真没出息,你走吧,我们不带作弊的人玩。”其中一个孩子甚至出手推了他。
夏芝芯终于看不下去,从藏身的土包后起身上前同他们理论:“继涛才不会作弊,你们别冤枉人。”
她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到了那几个男孩子,其中一个一时乱了阵脚所幸打起身份牌壮胆:“走开,没你说话的份,一个野女人生下的贱种不配和我们讲道理。”
她脸色一滞,怒目圆睁。
其他几个孩子听了那人的话,都像是被点燃了斗志,也起哄的指着她,一遍遍的大叫‘野种’,想要把对继涛的妒忌趁机发泄到他家人身上,让他没面子。
一声声残忍刺耳的辱骂一寸寸的割断她的理性,她终于忍无可忍的动了手。背了夏继涛这么些年,力气自然非寻常人家的女孩子可比,很快将他们一个个打得鬼哭狼嚎抱着她的腿告饶:“姐姐,求你别打了,我们不敢了。”
可是,她也是被气疯了,手下的拳头一刻也不停,甚至抓起其中两个小男孩,大声斥道:“想要我停手的话,就跪在我面前给我妈道歉,清清楚楚的说出该说的话,让她在天上能够听到!”
他们一开始仍是不肯,在又挨了她几个巴掌后,无一不乖乖照做了。
她这才喘息着让他们‘滚’。
回头一看,继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影了,她焦急的到处找了个遍,急急匆匆赶回家里才发现他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见到她,他只是说了句:“姐,我看你玩的正欢,就自己先回来了,要不赶不上看‘太空勇士’了。”他口中说的‘太空勇士’,是现在风靡的一部动画片。
看到他一副轻松的样子,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瞧见裴珞双一脸阴沉的模样,她知道,自个儿又少不得要挨训了。
☆、认命(二)
第二天,她刚进到学校,就察觉到气氛不对,不光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还感受到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笔直的朝着教学楼方向走。
一推开楼道的门,就从大厅围拢过来一群人,除了几个鼻青脸肿的孩子,其余的皆是大人,略略扫了眼其中几人的衣着,一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接着,她看到了校长,表情凝重且郁悒,好像是给他惹了多大的麻烦,跟在他身边的教导主任还有班主任,也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校长连寒暄都省去了,直接开门见山为她依次介绍了眼前众人的来头,她愈听愈暗地里心惊,到了这会儿才知道夏继涛结识的都是些什么档次的人。
此刻,看到校长诚惶诚恐的脸,她直觉认为这件事不会得到公正处理。
“夏芝芯,你说说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校长还是表现出公正的样子。
她于是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当着全体人面说了。
然后,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张不耐烦的脸。
这时,有小孩抓住了自己妈妈的衣角:“她说谎,是她先动的手。我们原本玩的好好的,因为她弟弟输掉,她就替他出气。”
所有孩子都用力的点着头,认可着这样的说辞。
那一张张布满委屈的痛苦小脸,让她都几乎相信了他们所描绘出的情节。
这些臭小孩!她暗自咒骂着,咬紧了下唇。
下一秒,她看到了那些大人们投递过来的憎恶眼神。
校长终于撕破了伪装,开始斥责起她:“夏芝芯,打人本来就不对了,你还说谎?就算是一个人冤枉你,还能大家都一起冤枉你不成?”
“我没有说谎。”她只是倔强的这样说着。
班主任躲到一旁给夏赫僎打电话去了。
不久后,夏赫僎得到消息赶来。
夏芝芯觉得意外,他们竟然会叫来父亲,在她眼里,这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啊,从前她遭遇到的那些个欺负行为,哪次不比眼前的夸张?想当初被关进黑漆漆的树洞里,被人硬塞进马蜂窝的经历,她只要一想起便会不寒而栗,事后她到班主任那里告状,还不是两句话就安抚了她,平息了这件事……
夏赫僎显然赶来的很急,站定在众人面前时还是气喘吁吁,校长却忙不迭的道:“夏芝芯,你告诉你父亲昨天发生了什么?这些孩子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她敛下眼,避开父亲的视线又复述了遍一模一样的话,不管他们怎么认为、怎么杜撰,但这是她的事实,谁也不能改变。
再一次受到了小孩子们强烈的否认。
结果,还是她输掉。
只因为他们都是大家族的高贵少爷。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那么□裸的感受到了上流社会等级的力量。
校长当着众人的面,显出严肃的样子:“夏芝芯,我们决定对你给予警告处分,周一早操上会公开向全校师生宣布。”
那天她没有上接下来的课,父亲将她直接接走了,一路上,两个人却只是静默着,好像,遇到这样的事,也只能这样子,因为同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人生中出现了。
自从父亲将她带回了家,夏家人就只能活在别人或明或暗的排挤和刁难下。
她想,父亲也是心痛的吧?也许,比她更痛,因为,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泛着那么苍凉的青白,可是,他却不愿意再正视了他想要逃避开,毕竟,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从前,他不是没试过,他也反抗过,可最后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她——一个被外界看得着抓得住的证据——一个被知情人看作是和外面的野女人通奸生下的小孩,却损失了那么多那么多,包括让他差点失去他的父母,还有夏家的三代基业。她,一直没胆量问父亲会不会后悔……
处分公开宣读后,再没有哪家父母愿意让自个儿的孩子同她玩,所有人都像躲避瘟疫一样的走开,关于她的行为,在上流社会,混合着她的身世被人添油加醋,疯狂的传播着,以前上层社会的人们多少还顾及着夏家的财力,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些什么,现在,就连那样的事也没有人会在乎了,她几乎变成人人都可以公然戏弄嘲笑的对象。
如果被影响的只有她一个,夏家上下终是不会有什么过大反应。可这次居然波及到了全家最为宝贝的夏继涛。
他常常是肿着眼睛跑回家,一看就知道又在学校受委屈了,父亲瞧着心疼,家里面下人瞧着气愤,裴珞双更是变本加厉的指责咆哮埋怨,所有人都瞒着爷爷奶奶这件事,怕老人受不住。
前些天,夏赫僎丢下手边繁忙的工作,去了继涛的学校反应,老师却都只是表面上安抚敷衍,实际上也便放任之,就算真的看到了欺负的行径,也怕得罪权贵而睁只眼闭只眼。
而夏芝芯在这样的氛围中,自动自觉的将自己封闭起来,不想面对家人,更愧对父亲。她总是管不住自己去自责,说到底,那些小孩儿冤枉继涛不过是一时不服气,借题发挥,睡过一觉就什么都忘了。如果她能忍住,如果她不是那么冲动,那么现在,继涛还能和原来一样快快乐乐的去学校,身边有许多好朋友的陪伴,是学校老师的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