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刚安顿好蒙细月,门口一顿叩门声,原来是酒店前台来送蜂
蜜水、新鲜葡萄和柚子。苏三不解,皱眉问:“这些都干嘛用的
?”
“蜂蜜水治酒后头痛,葡萄可以调胃,感觉不那么恶心,酒
醒后会有口气,用柚子压一压。”
前台小姐答得老练,苏三心中越发狐疑:“她最近经常这样
?”前台小姐望望床上的蒙细月,摇摇头叹道:“最近我值夜班
的时候,经常帮她准备这些。”
苏三抬首一望,厨房是开放式的,流理台上一排高高低低的
酒瓶——难道这些日子以来,她每天都是这么过的?他知道蒙细
月工作强度是很高的,在公司里时时刻刻都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
模样,没想到私底下已变成酒鬼,偏偏在人前又不肯认输,还非
要拿出一副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子。
他没奈何叹口气,挠挠头吩咐前台小姐帮蒙细月把明天的早
餐准备丰富一点,随意转了两步,脚下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
原来是蒙细月的耳塞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来,信手放到耳边,
想知道蒙细月最近都听些什么,却被耳塞里传来的对话声骇到。
女声他不认得,但那男人的声音,苏三再熟悉不过。
化成灰他也认得的,那是冯昙的声音。
那是冯昙和另一个女人的对话,语音暧昧,很容易叫人想入
非非。
苏三蹲在地上,双手双脚都僵住,连怎样站起来都不知道,
直到前台小姐低下头来问:“白粥小菜蒸包热茶……还要什么?
”
“热可可。”
“热可可?”
“嗯,我是说现在,热可可,给我准备一份,还有这个蜂蜜
水葡萄柚子,也给我弄一份,送到我的套房里去。”
前台小姐点点头下楼去,苏三蹑手蹑脚从蒙细月包里抽出她
的ipod,带好她卧室的门,反锁好大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立刻
给周粤年打电话:“阿粤,你有没有相熟的律师?”
“怎么,喝醉酒撞人啦?”
“不是,你给我找个律师,口风紧的,马上到我这里来,我
在酒店里,叫前台带到我房里来!”
“苏三你没事吧,你不是在医院里嘛,到底出什么事了?”
“跟我没关系,你赶紧给我捞一个来,搞离婚比较熟的!”
放下电话苏三猛灌两杯热可可,全身终于暖起来,不到半小
时谌律师便到了,四十出头,看起来很沉稳。谌律师稍作自我介
绍后问苏三有什么事要帮忙,苏三把耳机递给他,让他听完整段
四五分钟的对话。谌律师边听边挑眉瞅向苏三,神色疑惑:“这
是什么人的?”
“我一个朋友,这段录音里的男人是她丈夫,最近她家庭出
了些问题,她……状态不太好,所以我想帮忙打听一下,这种录
音在离婚案子里,会有什么影响?”
谌律师点点头,听完整段录音后凝神思索半晌,很干脆地说
:“这段录音可以证明两件事,第一,你这位朋友的丈夫有出轨
行为,证明夫妻感情已经破裂,如果女方想要离婚,十之八九判
得下来;第二,过失在男方,女方可以以此为凭据,要求法官在
分割财产时对己方作出倾斜。”
“哦……这样,”苏三长舒口气,好像心里有些什么东西,
轻飘飘地要飞起来一样,他咧开嘴笑道,“那就是说,至少从法
律上,有这段录音,对我朋友来说有益无害对吧?”
“单以这段录音来说,是的。”
苏三情不自禁地握起拳左手和右手来了个三击掌,不小心触
动左手肘关节,咝咝地传来阵痛。这阵痛也给他敲了个激灵,他
想起蒙细月那句“死也不离”。
既然蒙细月不想离婚,那她搞来这段录音来做什么?
“如果……”苏三脸色沉凝,眉头不自觉锁住,“如果女方
并不愿意离婚呢?”
“不愿意?你的意思是说……这段录音由男方提供?”
“不,”苏三摇摇头又改口问,“我是说……如果是男方提
供的,那表示什么?”
谌律师耸耸肩笑道:“表示他想离婚咯。”
“就这么简单?”
“不管由谁提供,拿出来就能证明夫妻关系已经破裂,只要
提出的那方坚持离婚,基本上都可以判下来。”
苏三一头雾水,三分钟前觉得明朗化的形势,突然又迷雾重
重了。
“不过,如果这段录音由男方提供……”谌律师神色凝重,
身子也微微前倾过来,“我想你要提醒你的这位朋友,男方可能
有转移财产的计划,甚至,很可能早已经把财产转移了。”
“什么?”苏三经谌律师这么一提醒,旋即悟过来,他身边
这种例子并不少见,也不知他今天怎么了,脑袋瓜跟锈掉一样,
都不知道怎么转了。
冯昙要离婚,而蒙细月不肯离,如果闹上法庭,这段录音便
能证明他们夫妻关系已经破裂。而冯昙这样的人,既然能弃结发
之妻不顾,自然也不会平白让蒙细月多分一份财产——哪怕他们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两人共同奋斗得来。
这样的例子苏三见多了,好些年前有一面之缘的女演员,出
嫁时公司也宣传说是嫁入豪门,后来男方出轨闹离婚,居然说家
族产业皆为父母所有,自己身无分文。不仅要把她这几年的片酬
作为夫妻共同财产平分,还以自己没工作无收入为由,要女方倒
付他赡养费!
苏三记得那女演员在电视上哭得梨花带雨,恍恍惚惚间,那
女演员的变了张脸,变成蒙细月的模样,也哭得梨花带雨,我见
犹怜……苏三猛地惊醒过来,使劲摇摇头,他认识的蒙细月,是
不屑于博取公众同情的。
这种女人,对外强得像变形金刚,苏三苦笑两声,到头来最
吃亏的,总还是这种女人吧?
至于冯昙……苏三和冯昙照面的次数并不多,据二哥的说法
,他们夫妻俩的风格是很一致的。蒙细月狠,那冯昙只会比他更
狠,二哥几次吃饭时都夸过冯昙,剿杀竞争对手那是一招毙命,
毫不留情。
没想到,如今这样的手段,用到自己老婆身上来了。
送走谌律师,夜已深沉,拉开落地的玻璃窗上阳台,远处传
来湖水轻拍水岸的声音。酒店留给苏三的这套房是景观最好的,
夜里的南湖,烟光弥漫、雾气蒸腾,遥遥的天际线上有灯火闪动
……苏三不知怎地,忽觉得这房间里的一切,都熟悉起来。他平
常并不住在这里,最近更没来过,然而今天此时,他竟觉得这阳
台上夹杂着水气的空气味道,如此熟悉,脑子里有支离破碎的画
面
第二章 ...
间隙闪过,想要抓住,又转瞬即逝。
睡也睡不安稳,朦胧中觉得自己在沙滩上奔跑,沿着前面的
足迹,好像在追赶什么人,却又怎么也赶不上,到最后连影子都
不见。他跑得越发卖力,想要前面的人停一停,那人回头瞥他一
眼,忽然便消失不见了。
惊醒前最后一个画面,那回过头来的人,赫然是蒙细月。
涔涔的汗从额头上冒出来,苏三跳起来冲到浴室泡澡,热水
层层漫上来,祛除由身体深处散出来的寒意,他有点不敢往下想
,梦境里蒙细月有温柔的背影,转过脸来却冷面无情。
他不知道这样的梦境代表些什么,又或者,仅仅是个梦罢了
。
披好睡袍窝到沙发上,光脚伸出来踩踩地毯,暖暖的,他不
知怎么的,又生出些痴念来,滑下来坐到地毯上,倒也舒服。
不晓得坐了多久,门上想起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毫无章法
的拍门声,接着有什么人说话,接着又只剩拍门声。苏三恍惚地
站起来,恍惚地开门,恍惚地瞪着怒气冲冲站在门口的蒙细月,
恍惚地说:“哦,你来了。”
打了声招呼他就转头往屋里走,蒙细月跟进来,狠狠摔上门
,身子还瑟瑟的,口气却极凶恶:“苏三,你又要玩什么把戏?
”
苏三大剌剌地躺回沙发,静静望着蒙细月,她大约也刚起身
,头发蓬乱,潦潦草草地披着外套,单薄的身子纸片似的,好像
一阵风过来便能吹走,偏偏脸上是极怀疑和防备的神情。若他不
认识蒙细月,那她现在的模样倒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偏偏他太熟
悉蒙细月,她现在的模样,只让他联想到受伤的豹子,一边蜷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