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谦愣了半晌,只觉得这话熟悉可似乎又有什么地方不对。梁音笛趁这空儿,已抱着他,把他扔到了沙发上。
“你啊,真是一头名符其实的猪。坐这儿慢慢想吧,小猪要做饭了。”
直到梁音笛熬上了粥,又切好了菜,那头猪才走到厨房门前说了句:“咱家可没有平底锅。”
梁音笛差点笑岔了气。
“对了,都开学了吧,你的学生怎么办?”等她笑过,他扶着厨房门,一脸认真地问。
“你自己都说了嘛,周凯是个好人。再加上莫主任,学校给了我一个月的假。”梁音笛背对着他,一边搅着灶上的粥,一边若有所思地答。
“我想过了,反正我带的那个班已经毕业了,新的班还没接手,我打算这次回去后,就到学校里请求调动。咱们,再不能分开了。”
说着,梁音笛把手中的勺往旁边一放,猛然转过头来盯着门边上的人。
“我可告诉你,陆子谦,这一次,不许再出什么意外了。上次我说要调动,你就整了个王月出来;这次,要是你再敢弄个什么人出来,看看我的铁锅不砸死你。”她作势端了端一边的锅,“这锅可厚实,比那平底锅可强多了。”
“你以为,我还那么傻?”门口的人掩嘴轻咳了两声,笑。
“到床上去躺一会儿,粥好了就可以吃饭了。”梁音笛看着那个单薄得渀佛一阵风都能吹倒的人,挥了挥手。
“不,我要陪着你。你不说了吗,我欠了你太多的时间,我现在再不抓紧点,怎么补得回来?”那人撑了拐杖,换了条支撑腿,靠门站着。
梁音笛垂眸片刻。两个多月了,每每看到那根拐杖,心还是撕扯着痛。虽然李大夫说了,等化疗彻底结束,他那肌肉痛的毛病就会好,也许拐杖就再用不上了。可是,每每看到他趔趄的身影,她还是止不住地心痛。
“音笛……”
“得,我以为自己够了解你了,可还真没看出,你还有这死皮赖脸的劲儿……”梁音笛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再抬头时,她的脸上甚至带着戏谑。
她说着,掠过他,走到客厅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门口,再顺手垫上一个座垫,拍了拍座垫,“坐下吧,监工。我乐于在您的指导监督下‘劳动改造’。”
不多一会儿,粥端上来了,不过有两锅。梁音笛举起勺在其中一个锅中先盛了一碗递给陆子谦,又在另一个锅中给自己盛了一碗。
“为什么我的和你的不一样?”陆子谦搅着自己的碗,淡黄的粘糊粘糊一碗,“还有,这个是什么?”
“小米粥,胃不好的人专用饮食。我吃不惯那个,你知道的。”梁音笛笑。
“为什么看不到小米?”
“哎呀,你什么时候变‘问题宝宝’了?放心,里面没毒药没泻药没蒙汗药,您老啊,放心喝。”
“你把米碾碎了熬的?”陆子谦继续在碗中搅了搅。
“…………”
“音笛……”
“李大夫说,这样更利于你的吸收。”
“可是,那得费多大的劲啊……”小米要碾碎比大米不知难上多少倍,平日里连缝补的事都嫌麻烦的梁音笛居然能把小米碾成那样……陆子谦的心狠狠地颤着:“你什么时候做的,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没什么不得了的事儿,每天碾点,积少成多。”梁音笛的笑越发灿烂:“刚就跟你说了,我啊,是一个潜力无限的人,好多潜力以前都没开发了出来,还全仗了你这次……我现在是全能型优秀语文老师了!”
“音笛……”
“得,别磨叽了。心痛我就赶快把我的劳动成果吃下去。你不是说了吗,我们要好好的重新开始,那么,你还计较什么呢?我们俩,谁照顾谁不都一样吗?别楞着了,再发呆,我可不保准就变幼儿园阿姨,过来喂你这个‘问题宝宝’了……”
陆子谦没有再说话,他端起碗,一口一口地喝下那碗粥。
那一天,阳光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样结了也很好。
☆、79最新更新更(23:47)
梁音笛陪着陆子谦度过了愉快的一个月。晴时散散步,雨时聊聊天,晨起看看玫瑰,日暮数数落叶……他和她如同初恋那般的形影不离。她的伤他的病他们的过往似乎都已经淡化在记忆之外,他们要的,只有当下,只有现在。
快乐的岁月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梁音笛的一个月假期满了,她必须先回到学校去。离别那日,她握着他的手。“等我,我很快会调动过来。我相信,这一次不会有意外。”
她执意不要陆子谦去送她,只同意他站在阳台上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她几乎是小跑着离去,跑到一个遥远的角落才敢偷偷回头。他依然站在那里,身影如斯寥落。
“子谦,很快,我们会一起在这里,重建一个家!”
彼时,她根本不会想到,这句话最终再度成为一张“空头支票”。不仅她没能再回到这里,连陆子谦也最终离开了这里。
很多很多年以后,梁音笛常常会想起那一段过往。她清楚地记得离别那日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如同她始终记得那之后不久的a大校庆。如果,自己和陆子谦没有回去参加那次校庆,后来所有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会不同。
校庆的邀请信是在梁音笛离开几天后发到陆子谦手上的。那个时候,他刚刚准备开始新一轮的化疗。这原本是他和李成商量好的时间。趁着梁音笛离开的时候开始剩下的疗程。不论怎样,他都不想让她看到他在化疗中痛苦辗转的模样。
可是,校庆的邀请信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作为a大医学院培养出的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他被安排在校庆分论坛上发言。这就几乎决定了他不可能再拒绝。所以,最终,带上李成开好的药,他直接坐飞机又一次回到了*市。梁音笛也在当天赶到了*市。
隔天晚上,夏文丹做东在*市最大的餐馆请当年的室友。梁音笛同寝室的四个姐妹除了苏挽云也都聚在了一起。
“你们怎么回事,说好大家都带家属过来的。”等到坐下,梁音笛才发现,除了她,夏文丹和白雪竟都是一个人。“别以为我一个在b市,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早就听说了,你和你的安哥哥”她指着夏文丹,“你和你的沈哥哥”又指着白雪:“早就双夙双飞了,怎么,还怕我打他们的主意?”
夏文丹和白雪的脸上都闪过一丝不自在,几乎同时嗫嚅着说:“他忙……”
梁音笛是何等聪明的人,只这一眼就明白那其中一定另有隐情,也便不再追问,向服务员另要了一碗粥,随口就转了话题。
“对了,挽云呢?我可是毕业以后就没见过她。今晚她不来么?”
夏文丹再怔了片刻,才低低地说:“她不在*市了……”
“到哪里去了?你哥不在这边了?”
“他们……离婚大半年了。
“离婚后,挽云就走了,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里。”白雪接过夏文丹的话。
“那,你哥哥呢?”梁音笛突然问。
其实,算起来,她总共也就只见过萧慕天几次,除了对他卓尔不群的气质和行动不便的双腿还有点印象外,其余的,什么也记不清了。可是,不知怎么的,只听夏文丹和白雪说他和苏挽云离婚这件事,她就把他和陆子谦联系起来了。她记得最后一次看到萧慕天是她们毕业前夕。那时,苏挽云似乎已答应了嫁给他。那一天下午,他来接苏挽云。可是不知怎么的,苏挽云硬是不上车。尽管事隔多年,梁音笛仍清晰地记得当年那个场面。在熙来攘往的校门口,那个一贯优雅从容的男人,费力地搬动着自己的双腿,在司机的扶持下,把自己挪上一边的轮椅。好多人驻足在那里,看着这一幕。而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地做着这一切,然后,摇动着轮椅拼命地去追那个远去的背影。梁音笛从不曾了解过他,不过,从那一天之后,她一直知道那是一个好人,和他的陆子谦一样好的男人,一样愿意为所爱的女人付出一切的男人。
“哥哥还在这边。他一个人住,我和二哥从北京回来有时会去看他。”夏文丹显然不愿意多谈这事,只夹了菜往梁音笛和陆子谦碗里放,“别光顾说话了,多吃菜。你看看你把你们家老陆养成什么了?好好的一健壮青年硬是让你减成了‘索马里的饥民’了!”
梁音笛默契地冲陆子谦笑笑,两人来前就说好了不让大家知道陆子谦的病,免得那些场面上的嘘寒问暖多了,反倒让人难受。这会儿,她只是不动声色地把刚刚夏文丹夹到他碗里的菜夹到自己碗里,慢腾腾地说:“他啊,最近胃不太好,正将养着呢。我刚给他叫了碗粥……”
“你没事吧?”话还没说完,桌上另外两人已经异口同声地问起来。
“没啥事,老毛病,养养就好了。”陆子谦笑。
那一晚,四人聊了好些久远的往事和久远的人。也不知道触到了夏文丹哪根神经,她一个人竟喝干了两瓶红酒,到最后,早已是七倒八歪的了。
“白雪,我看她没法自己回去了,跟她们家老安打个电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