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自流年,爱在永年/锦瑟流年错 [出版书] (曲十一郎)
只是他心底里仍有不愿承认的恐惧,当医院里的酒精药水味刺激着自己的感官,他蜷缩在纯白的床单里,觉得世事太过残忍。
他有诸多的牵挂,他有一手打拼出来的房产公司,他是年迈父母的独子,他是四岁女孩的父亲,他还是一个身有残疾女人的前夫……他们是他的责任。
还有蓝色……她不仅仅是自己的责任,她是自己懵懂的少年时期就想拥有并追逐的女子。这么多年,她仿佛离自己很近,近到她几次三番地差一点就成了自己的妻,可是,她却却又似是宿命刻意给自己安排的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他一直被蓝色吸引,天性里对她有着一种偏执的仰望,在她的身上他能看到自己的另一面,他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有着某种共性。
他靠近她,爱上她,并一直在损伤她,近乎残酷地伤害抛弃她,历经百转千回后最终又回复至原点,开始再一次追逐她……
疼痛整夜整夜地席卷着他,间歇性的呕吐,并带有殷红的血液,他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自己浮肿的脸,有泪水流下来。
已是深夜,他开始无声地哭泣,抑止性的低泣,一如他沉着冷静的个性,即便是哭泣时他也要保持他一贯的内敛和坚定。
并没有等到医生的手术通知,蓝天来看他,他们无声地对望,最后他们的医生朋友带着三五个专家医师进了病房。
☆、病情恶化
“秦易,不管怎样我觉得你应该通知家属。”朋友提醒他。
秦易冷静地看着他:“晓风,什么时候手术?我要尽快手术,我不能将自己的时间消耗在病床上!”
“秦易,你要冷静!”蓝天按着他的肩膀。
“你们没看出我的冷静已超乎了一般的病患了么?”
秦易开始失控,医生朋友蒋晓风证询着看了一眼主治医师,主治医师姓黄,中年男子,有着职业赋予他一贯的良好素养。
“秦先生,经我们专家组的商讨后,一致决定暂时不给你动手术了,而是先进行保守治疗。”
秦易觉得自己有片刻的失聪,他倒在床上,并不清楚医生在最后对他说了什么,蓝天和晓风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给予安慰。
“秦易,只是保守治疗,不是你想得这般严重,你要知道乐观坚强的心情有利于你的康复。”
蓝天最后还是自己作主给他父母打了电话,某种结果已经可以预见,他想提前预知他们好过到时给他们致命一击。父母赶到病房的时候秦易在药物之下刚刚睡着,父母相拥而泣,自是无法接受优秀出色的独子会患上绝症。
秦父毕竟冷静,要求和蓝天一起再去要求医生能给予儿子最好的医疗条件,他告诉医生,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散尽家产,只要儿子的命。
医生只是回复他一贯的职业素语:“我们会尽力的!”
秦母打了电话给程静,程静带着女儿匆匆赶来,他们围在秦易的病床前,抑止着眼泪怕在他醒来的时候会影响到他的心情。
秦易醒来的时候,听到了程静和蓝天的谈话。
“蓝天,怎么没看到蓝色,她难道还不知道么?”
“是的,我们都不敢告诉她,她并不坚强……”
秦易的心中有伤痕,沉重的疼痛感,是呵,这个傻孩子并不坚强,顷刻间,他再一次感到后悔。
☆、那么多的后悔
也许,自己早就应该将她放下的,她的美好,原是自己此生无法触及的,他应该自觉自省和她保持距离,如此才是对她最为安全的。
可是,自己的庸俗和低劣促使自己不愿与她此生只有片刻交集,对于美好的事物自己从来都是有着占有欲的。
父母看到秦易醒来忍不住悲从中来,说好不流泪,只是如何控制得住?程静拉住他的手,四岁的小女儿只是懵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怯生生地将小脑袋依进父亲的怀里。
“爸爸,你生病了是不是很疼?”
“囡囡……对不起。”
“秦易,你能答应我坚强地配合治疗么?”程静咬着自己的嘴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在秦易面前掉眼泪。
“程静,直到现在我觉得惟一做对的一件事情便是在知道自己活不久之前选择与你离婚,程静,我在想是不是我这一生太过自私了,耽搁了你也耽搁了蓝色,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秦易,你在说什么呢?这只是一场感情的羁绊,你只是有幸又或不幸地被两个女人深爱着,我想我应该和你说对不起,这些年来,我并没有让你感到幸福,相反地一直成为你的负担和压力。
但是,我如今已放下了,对生活对感情我都有了新的认识,所以秦易,只要你能好起来,你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和蓝色相爱了,没有人会指责你们,你们也不用觉得欠了谁负了谁!”
两个人本就欠缺着某种可以维持并凝胶情感的东西,他们握着对方的手,感觉到有些倔强在流失,而另一种质地柔软的相惜之情正在回升。
蓝天退出病房,心情沉重,从手机里反复地调出蓝色的号码,最终咬牙按下蓝色的电话号码,电话打通后一直没有接起。
最后他又拨通了小情的电话,果然,蓝色此刻和小情在电影院看午夜剧场的科幻片,手机被落在了家里,蓝天不忍相告秦易的情况,嘱咐了几句终究还是挂了电话。
☆、身后之事
已是盛夏,秦易在一次次地康复治疗中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已越来越接近尽头,每天和蓝色的电话聊天已成为了他痛并快乐着的责任。
蓝色一次次地追问他的归期,他觉得自己已经快伪装不下去了,也许,是应该为她的将来作打算了。
是夜,他换下病号服,趁护士不注意的时候离开了病房,打了的,让司机直奔老外滩。在那家外观并不显眼却有着它独有情调的咖啡屋前久久伫立,最后鼓起勇气推门而入。
此时正是客人最多的时间段,服务员手擎托盘不停地穿梭其中,醇香浓郁的咖啡香夹着新鲜的花香味儿瞬间泌入心脾。
秦易想,这里的主人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他所画出蓝色的画像里承载着他的情意和投入,但是,他一直自持冷静地看待着蓝色对他的疏离。
秦易 想,这个男人的心里必定有着常人难以揣测的善良和繁盛,但是,他又是如此骄傲自矜,清醒异常。
那个长相胜似混血儿的女孩笑容可掬,她走到他的面前:“先生,欢迎光临!”
“嗨,你好!”
幽暗的灯光下李艾深邃的大眼呈浅碧色,她皱眉,盯着秦易的脸认真打量,最后直言道:“你不是蓝色小姐的男朋友么?”
秦易微笑着点头,他在李艾的眼里看到惊诧,因为他自知自己的身形面貌与之前与她的第一次见面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他已经很久不敢照镜子了。
“我想找你哥哥李树南。”
李艾一怔,像是在思索秦易的来意,最后她一耸肩选择放弃思考,手指二楼:“他应该在楼上,你可以直接上去找他。”
秦易道了谢,沿着弧形的铁艺扶手上了二楼,入眼处,长宽各十米左右的二楼大厅摆满各式各样的油画,欧式田园复古落地灯沿着罗马柱安放,散发出柔和的光韵。
☆、莫逆之交
靠窗处设有一个半开放式的小包厢,秦易侧着身子看到里面有四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好像正在商议着什么。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到楼下去等李树南,李树南却看到了他,他低头和那些人低语了向句便朝秦易方向走来为。
也许是灯光过于幽暗,也许是秦易的外貌较与之前改变太大,也许是李树南从来都没想到过那个叫秦易的男人,那个他以为已经和自己喜欢的女子已经结婚的男人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光线幽暗,他步步前行地靠近自己,脸上清瘦的轮廓渐渐明晰,愈加逼真,像是从生命的彼端行来,李树南已有了某种预感,仿佛知道了自己的人生即将面临巨大的改变。
他们之间于此之前才见过一面,仅是对视过后的匆匆分别,不曾想过会有再见的时候,心照不宣,为了内心深处的同一个女子,他们握手,成为莫逆之交,不需要过多的言语。
那几个人在看到李树南有了客人之后便起身告辞,都是一些绘画爱好者,来到他这里挑选好的画,进行商业买卖。
他们在半开放式的小包间里面对面就坐,李树南让楼下的服务员送上了咖啡,秦易沉默了一晌过后说道:“我想把蓝色托付给你。”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么?”
“我生病了,胃癌晚期。”
李树南端着咖啡杯子的手轻轻地颤抖了一下,秦易扯出一丝苦笑,他的眼眶泛红:“蓝色还不知道,她到现在还一直以为我在深圳出差,两个多月了,她一直等着我回家。”
“你应该要让她早点知道的。”
“一开始时我是不甘心,不服命,我想配合医生的治疗会控制住病情的,我不想她担心,而现在之所以还不敢告诉她是怕她会承受不住。她是个外表冷静自省,却是内心极度脆弱敏感的人,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