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屹湘温和的说。
“但是,董先生……跟汪小姐私交不错。”
小李看了程程一眼,转而盯着自己面前那杯茶。
屹湘笑了笑,“我们人没伤到就好……且说着呢,公司也太贴心了。若是总用保姆车代步,舒服太过了,我恐怕都想住在里头。”屹湘换了话题。虫
小李说:“本来是汪小姐的专用车子。平时不太常开出来。偶尔有重要客人,接送一下。”
屹湘点头。
偶尔有重要客人,比如,陈月皓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免不了的,她日后总要跟这类重要客人扯上点儿什么关联。
他们聊起了别的。轻松的、有趣的话题。
后来才觉得,这一整晚,她话多的过分了。
想必是那惊魂一撞,把她的灵魂撞出了窍,出来欢实一周。
她被自己这种想法差点儿给逗乐了。
郗屹湘,你越来越懂得自我安慰。
回到房间里很久,她坐在沙发上,良久,腿一寸一寸的酥麻起来,她按摩着自己的腿脚。
不抖,不抖。你表现的很好……
门铃响,她去开门。
是客房服务。
远处不知是哪间客房,房门开阖之间,传出一段高亢的西皮,是《四郎探母》。
她微怔。
正是铁镜公主在道:“……咱与你隔南北千里姻缘。因何故终日里愁眉不展,有什么心腹事你只管明言……”
她在门边等着服务生。
短短几句,缓缓脆脆。她想着,倒不像是在放唱片,真真切切的,似有人在唱给谁听……
她对服务生说谢谢。顺手给了小费。
之后开着门站了一会儿,走廊上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刚刚那段唱腔好像只是幻觉。
她再看了看廊内。
隔了两道门,那房间门口,穿着洁白制服的服务生正在收拾推车上的空酒杯。
她回了身。
要来的只是一杯热牛奶。
原来是怕自己难以入眠,不料睡下去并没有那么困难。
但在梦里翻来覆去是在上演整场的《四郎探母》,云板急敲、出将入相……该她唱的时候,就连一句“适才叫我盟誓愿”也唱不出喉,硬是折腾了她一宿,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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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屹湘提前五分钟下楼来时,小李已经在大堂等她。
车子还是昨天那部车子。
屹湘上车前特地看了眼车尾。上了车,看到里面车座上有一杯咖啡和一盒蛋糕。都有reitz的标记。
“谢谢。”屹湘说。但并没立刻就想吃。
小李从后视镜里看着她。这会儿车子堵的厉害。
“早上粟茂茂小姐打电话来说上午约齐了去办手续。”
屹湘喝了两口咖啡,正翻着早上的报纸。听小李这么说,她抬头。
“她有问起我?”她问。
“问到公司什么的,自然的问到您。但是我没说。”小李看着前面。
“谢谢。”屹湘低了头,继续翻报纸。这个粟茂茂。
“郗小姐,”小李回过头来,“要不要试试油条豆浆?”
屹湘“哗”的一下合上报纸。小李递过来的油纸包里有两根油条,豆浆则是盛在纸杯里的,她接过来,先闻了闻味道,毫不犹豫地咬下去。油条表皮焦脆,当中柔软,香。豆浆更是香滑可口。这真叫这几年总拿三明治和咖啡当早点的她顿时觉得肠胃贴了地气儿。“太香了。现在还有店里用油纸包油条?”
“只有我家巷口那家会用。”小李微笑。
屹湘又咬一口油条,“这不是你的早点吧?就算是,我也不打算跟你闹这虚礼了。”
“不是。我只是多买了一份早点。昨晚我跟小冯从酒店出来,打赌您早上想吃什么——她说您恐怕吃不惯中式早点。”
“这样算谁赢了?”油条已经被她吃掉一根,正在消灭第二根。
“打平吧。”小李搔搔鬓角。憨厚的笑了,“最重要您吃这一口儿觉得舒坦,对不?”
“对。”屹湘把剩下的豆浆喝光。
“那您改日还想吃,我照旧给您带一份儿。”小李车子开稳,心情很愉快。
屹湘把油纸包叠好,放到脚边那个小垃圾收集盒里。
她从来不介意吃街边的小吃摊。从前念中学的时候,大冷的天能为了一盘爆肚半夜专门跑出来……她看着窗外。
夜幕降临时候的四九城,是她魂牵梦绕的地方。
车子停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恰好是九点半。
屹湘下了车,抬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西边是卖钻石的,东边是卖瓷器的,都是闻名遐迩的欧洲老牌子。这样看过去,橱窗里那袭白纱,跟左邻右舍搭起来,简直完美。
“汪小姐每天十点半会上来办公。我先带您在店里看看。”早等在那里的冯程程笑着说。
屹湘点头。
才抬起脚来想进店,就听有人叫了一声“邱湘湘”!
第五章 没有城堡的公主 (十一)
屹湘并没有立刻转身。
这个嗓音她熟悉。熟悉到那就像一面镜子,听到便立刻能反映出模样来。
冯程程走在前面,听到叫人她没在意,见店门已经被等在那里的职员打开了,她回头招呼郗屹湘进去,才发现郗屹湘停下脚步回了身。懒
屹湘对着那站在一辆黛色车子边的高挑美丽的女子挥了挥手。
“hi,芳菲。”她微笑。
她这一笑,倒让刚刚一见到她便断然出口的董芳菲发了愣。
芳菲迟疑的看着屹湘:利落的发型、整齐的刘海、中规中矩的套装、严丝合缝的搭配着衣装的鞋包……她差点儿就叫出来“邱湘湘这tm真是你嘛”?但见着屹湘站在lw店前的架势,她忍住了。
她“噔噔噔”的几步走到屹湘面前。这时节她身上还穿着米色的羔羊皮浴袍式大衣,步子一急,长发跟着大衣一起抖抖索索的,煞是好看——走到近前来,脸上带着生气的颜色,对着屹湘说:“你还认得我这张老脸?”
怎么会不认得?
那漂亮的眉眼,会冒着火星子似的眸子,爽朗响亮的大笑,都是芳菲。
董芳菲看见屹湘沉默的眼睛,心里不由得一顿。
她指着屹湘。那只手小巧白嫩,涂了肉色的蔻丹的指甲只有显得手更加的柔丽。她说:“我还是昨儿给崇碧打电话,问起来,她才说你已经回来了……我现在就配这么得着你的消息是不是?啊?”虫
“喂……”屹湘伸手捏住董芳菲的手指,“不是的。”
她手心很热。
芳菲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搂住,又笑出来,说:“还行,我叫你,你还能应声,还有救。”
“别说的我跟活死人似的。”屹湘拍拍她肩膀。芳菲个子高,骨架也不小,但瘦的很,幸亏一张脸撑门面。她低声说:“别让我在同事面前丢脸啊,惹我哭你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芳菲笑,也低声说:“同事?除了那老妖婆,都是你下属吧?谁敢笑你?”她说着,到底松开手,站着打量了屹湘一周。“崇碧跟我说了点儿你的情况。不过,我还是想听你自己说。”
屹湘只是微笑。
若能拒绝,她永不会说自己。
芳菲似是看出她心里的想法。摇头道:“你知道我。被我逮到,想要甩脱我,除非你有上天入地的本事。”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屹湘抬了下手腕子,示意自己得进去了。本来这个时候她得一本正经的走进去看看新工作环境了,一下子被芳菲打断,这可真是意外。
芳菲“哈”了一声,抬手指着东边那家瓷器店,说:“这个,我的。”
屹湘惊讶,“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芳菲小得意。
屹湘看着她。可不是刮目相看,这个有一阵子中文都说不利索的家伙,居然会抖古文……
“这下知道该怎么找我了?”芳菲挽着手袋。正经起来的样子,确实带着一股子事业女性的架子和味道。
屹湘晓得芳菲想说的其实是——这下你知道你是绝对跑不掉了?——于是点头说:“出门左转、进去喊‘董小姐’就是了。”
芳菲满意的放她走,看着她拾阶而上,被捧得珠子似的进了店门,才往自己那间店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隔了橱窗,看到屹湘站在里面,对着橱窗里那件最新款的婚纱说着什么……那脸上的笑容轻浅而克制,眼神温暖而稳妥;是湘湘,可还是不是那个会穿着沾满油彩的衬衫仔裤推开她的门就跳上床去打滚儿、进了她的公寓直奔厨房捞起洋葱圈就塞满口的湘湘?
此刻,她不敢断言。
忽然间想起什么,从包里先拿出手机来,看了一会儿,才打电话过去,开口便问:“你晚上定在哪儿请崇碧和潇潇来着?”
屹湘也看到芳菲边打电话边走远了。她站在阔朗通透的店里,继续听冯程程在跟她说刚换上的这件展示品是上个周才运到的,“……一到货就有好多电话来问,可不可以出售;或者可不可以定制这一款;也有问能不能出借的……汪小姐说,这一款是非卖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