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静媛的心烦得要命。五十万估计是打了水漂,他总得跟自己商量一下,她跟他说那是老妈和老姐的房产抵押贷款呢,他这么不闻不问,难道自己真的看错人了吗?
呜呜祖啦热闹得一塌糊涂。静媛恼了,扯了毛巾被坐起来:“凯文,你能不能替我想想,人家怀孕,珍珠宝贝似的,我在你跟妈中间,夹成煎饼了不算,还天天受这噪声侵扰!”
“你妈事多,你赖谁?要不是她非逼我下海,我现在还好好地待在科研所里做学问呢!”凯文把花生米咬得嘎嘣响。
静媛的心横了下来,光着脚跳下床来,把那碟花生米倒进柜子边的垃圾桶里。还真是男人像弹簧,你弱他就强。自己越往后退,他就越蹬鼻子上脸。想什么呢。自己没本事,还怪到老妈这里来了。
“朱凯文,你这话有良心没良心?我妈再怎么样也是我妈,你别把什么事情往我妈身上推!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啊?还有心思看球,要我,都去跳河了。”
凯文寸步不让:“我知道我把你妈你姐的房子都亏了进去,你心里火大着呢。我知道有这样一天,终于来了。许静媛,我对不起你们许家,你要我以死谢罪吗?我跳了河,你好去找新的吗?”
房门“咚”地被推开了。左淑娴穿着睡衣站在了女儿女婿面前。脸色铁青,厉声说:“你们刚才说什么,给我再说遍!”
“妈,你听他胡说呢,没那事儿!”静嫒心里暗暗叫苦,自己怎么就那么压不住茬儿呢,干吗叫非跟他较这个真啊!
“得,妈,静媛,我也不瞒你们了。您的房子抵押贷款的钱,都赔了进去。幸亏脱手早,脱手晚,没准都得关进大牢!现在我就是这么一堆一块,你们看怎么办吧,能过就过下去,不能过就……”朱凯文也是紧张的,却嘴硬。
左淑娴的目光凌厉地落到静媛身上:“你动了我的房产证?”
静媛脑子飞转:“妈,你放心,我没拿过您的房产证,房子没事儿,肯定不会被银行收去。钱是我从别处借来的!”
“从哪借的?借了多少?”左淑娴像个极有经验的审讯人员,寸步不让。
“从……张亦那里!五十万。”
静媛终于从脑子里抓出个有钱人。
“从张亦那?”左淑娴不信,“他连你姐都不要了,他会借给你这么多钱?”
“他对我姐有愧疚,我开口,也没想到他会答应……”静媛只得往下扯。
“没看出来,他对你姐不怎么样,对你倒挺好啊!”朱凯文不咸不淡补了句。
“你闭嘴!”静媛简直要疯掉了。
“你脑子进水了,张亦,他对你姐不死心着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还去找他借钱,这不给你姐找雷踩嘛!这钱还不上,你还真让你姐给他当二奶不成?”左淑娴恨得直咬牙根。
静媛脸上的汗直往下淌,她说:“妈,那是我亲姐,我是借钱给……凯文,我……我……我这不实在没办法了嘛……我……我……凯文……凯文……”
豆大的汗珠从静媛脸上往下滚,人已经是站不住了。左淑娴往下一看,顺着静媛的睡裙,红红的液体流下来,她大叫凯文打120。
经过一夜折腾,八斤四两的小石头呱呱落地。
小生命的降生,让这个家里的矛盾暂时缓和了下来。左淑娴和凯文都像没事儿人似的在静媛面前有说有笑。静媛也极力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
得知自己有了大孙子,这是娶静媛进门后,柳一萍最高兴的一件事。只是,静媛在医院生小石头时,她正在西安参加什么老年人交际舞大赛。电话打来,说个没完,在静媛听来,那无异于呜呜祖啦。她说:“静媛啊,你真是立了大功了,妈这周就飞回去,带个金奖给你庆祝!”
静媛苦笑了一下,“金奖,除了那时髦婆婆,谁稀罕那个!”
柳一萍从飞机场直奔左淑娴家。进了门,看了孙子,讲了自己过五关挤六将的获奖经历,便开始挑剔左淑娴家里的条件,“这屋不行啊,不朝阳,连个阳先都不让我孙子见着哪行啊?还有,怎么连个空调都没有啊,这风扇,用了上十年了吧?”
左淑娴冷眼看着亲家母,说:“行啊,这是你们马家的大孙子,金贵,不行就接回去伺候!”
左淑娴一句话叼到了点子上。接静媛回家坐月子,柳一萍早在心里想过了,那哪成啊?西安站比完赛,接下来还要去大连,再说了,自己也不会弄孩子,难不成让老头子伺候儿媳妇坐月子?
为了孙子的好日子,柳一萍不得不赔上笑脸:“亲家母,我倒是想把小媛和我大孙子接到身边,但是小媛吃不惯我做的饭,要是没奶了,那可不得了。亲家母,你还是受受累,这空调我回头叫凯文买了装上,这屋……先这么将就着吧!”
左淑娴也就是将柳一萍一军,她若是真要把静媛接走,左淑娴还真傻眼。静媛嘴挑,柳一萍描眉画眼行,做饭据说就是能糊弄熟。还有,这么白白胖胖的大外孙,一天看不到,还不想死?左淑娴的心里也还是重男轻女的。曾经有一度,她觉得许天明跟自己离婚,就是因为自己一连给他生了两个女儿,没生个儿子。
得,柳一萍把软话都说了,自己也别端着了,端大劲了,再出了贫子。这阳光的事,可着孩子吧。左淑娴当着柳一萍的面,让静媛凯文把自己屋腾出来,他们搬进去。静媛不肯。左淑娴自己动手:“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住哪都一样!别亏着我大外孙!”
柳一萍心满意足了。面子里子都有了。亲家俩从没这么融洽过,送柳一萍出门时,左淑娴跟亲家母借一步说话,说了凯文办公司亏钱的事。左淑娴说:“若是别人的,我也就算了,但是我这大女婿,哦,不,小翡翠的爸,现在还对静好不死心,那要怎么着呢,后面这个把儿子都生下了,总不能耽误得我家静好不找吧?”
左淑娴好说好商量,柳一萍也不是油盐不进的人,况且这事的确是自己儿子丢了份。柳一萍也怵头,“凯文就不是经商那块料,要是钱少,我们夫妻卖房子卖地把这把老骨头卖虎骨也给凑上,可这五十万,不是小数啊,静媛这孩子也真是,不拦着他,由着他性子弄,这么大的窟窿,完,我这血压……”
左淑娴就知道说也内说,血压高?谁听这事谁血压不高啊!挺着吧,那还能怎么着啊!
02
左淑娴说得没错,张亦的确对静好严防死守。用他的话说:前妻也是妻。是妻就不能落到别的男人的怀里。
瞧瞧,这是什么话?其实,这话在男人世界里还真的很有市场。很多男人喜新不厌旧。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是一种。跟小三结婚,还跟前妻藕断丝连是另一种。
张亦刚开始还是不舍得,后来一点点陷进去,新的婚姻还不如原有的婚姻美满,这让他在悔恨的同时,更加不能放弃静好。竟像是一个争奥特曼玩具的男孩。输贏事关尊严与成败。
夕阳下,静好牵着小翡翠的手,坐在小区的长椅上。小翡翠跑去跟小朋友玩。静好无比安静地对张亦说:“你是翡翠的父亲,我是翡翠的母亲,这层关系怎么也没办法斩断,但过去只能过去,我们没办法回到从前,所以,也请你让开,别挡住爱我的人的目光!也别让我恨你。”
张亦变成了祥林嫂一样,絮絮地诉说他跟洛小杉的种种不和谐。夫妻之间的物质生活水平,通常是由收人较高的一方来决定;夫妇之间的精神生活水平,往往是由素质较低的一方来决定。洛小杉怀了孕,她便以为有了要挟张亦的资本,可以挟孩子以令老公。他说:“她天天就知道打游戏,说那些火星语言,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静好忍不住刺他:“现在觉出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当初上床时,可觉着自己青春无敌呢吧!”
张亦继续诉苦,他不回家,电话就成了紧箍咒,时时刻刻响着。接通,张口就问在哪里,打开视频让她看一下。张亦回家,她就哭闹审问,没完没了。张亦烦,问她到底想没想好好过日子。洛小杉说没办法,谁让你有前科,小三不过是生物链上的一环,我现在做了大老婆,一样会有小四小五攻进来,我不得不防。
这话张亦学出来,有些古怪的味道。
许静好笑了,没再说尖刻的话,反而说:“你多给她点安全感。女人生孩子前后,情绪容易起伏!”不在意了,不爱了,不恨了,才能心平气和。
张亦明显地感觉出了这一点,他盯着许静好看:“你的心是什么做的?静好,你真的就没有抢夺之心吗?你不恨吗?”
静好的目光看向远方。“我当然是恨过的,只是那种恨是没根的。恨她把一个不坚定的人从我的身边抢走吗?她不抢,别人也会抢。最关键的是你不想跟我走下去,那我还困在仇恨的情绪里有什么用呢?张亦,莱蒙托夫有句话说得好,激情算什么?这种甜蜜的病症,会烟消云散,如理智开口。我知道你跟洛小杉之间的激情也会落幕,就如我们的婚姻有再多美好,也还是归于平淡。没有人能将爱情维持—辈子,能走到最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不是完美无缺的爱请,而是难舍难离的亲情,是不离不弃的责任。想开了,就真的没什么了!我也希望你能明白这些,错一次可以,不要错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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