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妍旎当即点头。
出了马车,宁妍旎才发现原先随护在马车两侧的只余下四个人,身上还都挂了伤。
对方的弓箭手也好像没了箭矢,射箭的动作停了下来,轰地合围过来。
他们今日出来这一趟酬佛,实在是不知道酬了些啥。
待这次能平安回去,礼部那些管仪程章规的臣官可真应该要反省下。这么容易让人钻了空子寻仇,真要在这路上出了什么事,哪还有喜庆可言。
借着余还景手的力,宁妍旎踩在挡路的巨石之上。
刚才的马车跑了这么久,现在雨已经是渐渐停了。但还有雨珠子顺着发流淌而下,惝恍混茫了视线。
足下踩的泥石又崎岖不平,载力不稳地一直让人打着滑。
身后的刀刃厮杀破开皮肉的声音却很清晰,让宁妍旎心里愈焦急。结果愈急,就愈是踉跄趔趄。
余还景一身的绿沈也已经会变成了灰绿,他犹疑了几息,终是决定还是伸手将宁妍旎抱过去这大片的坍方罢了。
“你们怎么这么磨叽,到现在还在这。”刚伸手,后头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人的声音听着有些不耐,但可能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宁妍旎心下一颤,回过头去看。来人一身玉色的衣袍,面容是她无比的熟悉,果然是宁子韫。
他一手还持着把长刀,看到宁妍旎之后,宁子韫便在这座小山丘般高的路障下弃了马,大步踩踏而上来到宁妍旎面前。
宁子韫本来还沉重着的面色,在看到宁妍旎之后明显松了一大口气。
再看到她双腿还打着抖时,宁子韫有些了然,径直说道着,“我背你。”
其实宁子韫很累了,在寺里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厮杀。这一路策马急赶上来,看到沿途的血腥时,更是整个心一直提着。
又是不容拒绝的。宁子韫不等宁妍旎回答,他就半蹲下身,攥着她的手扯她到了他背后。
宁妍旎这次也没有拒绝。他没说什么,但是宁妍旎却知道,她多一刻的迟疑对他们而言都是危险的。
宁妍旎双手环着宁子韫,伏在他的背上,闻着他一身难闻的气味。
他满身的血混着汗,掩住了原本的元参甘松气息。宁妍旎喉间有些哽,“宁子韫,你怎么总是一直这么蛮横。”
宁子韫疲顿地笑了下,“从没有人告诉过我,我蛮横。那我以后改,好不好?”
之前,无人关他贫或贵,好或坏。后来,现在,那些人开始想讨好他,媚悦他,更是不会有人跟他说他这些臭毛病。
除了她,宁子韫又低声重复了一句,好不好。
宁妍旎没有回答。
一旁,余还景伸出去的手,宁妍旎还没看到,余还景就又默默收了回去。
这种山石坍方本来就不平稳,中间还有空的地方,一脚踩下去可能还会踩空。
但是宁子韫的脚步走得很稳,他还抽出心神,来同他背上的宁妍旎说话,“下去之后这段路还很长,我直接背你过去。”
宁妍旎侧过环着宁子韫的手,垂首看着,眸眶就有些疼。
他的后背上还有道长长的刀伤,血还未止住,染得她的衣袍也变了红。她就这样压在他身上,他竟然也不说一句。
“不用了,我自己走。”宁妍旎回着他,“我走得也很快,不耽搁大家的时间。”
宁子韫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杭实没有跟上来,应该是在后面拦下追来的那些人。
“季经彦没死,前太子妃也还在。”宁子韫蓦地又说了一句。
他这话的前半句是对着余还景说,后半句是对着宁妍旎说。他可不想让宁妍旎总觉得,他就是这么一个暴戾无道的人。
三人无言,过了这一片的路障丘石之后,宁子韫就准备听宁妍旎的话,把她放了下去。
宁妍旎一身也很狼狈,从宁子韫背上落地时,风刮得单薄的她往后退去了几步。
“大雨打过,这里的地土本来就松散,不要......”宁子韫看着宁妍旎的身子挨在山体旁,出言提醒了句。
这种雨下的山崩土垮,其实是相当可怕的。这是不可掌控的事情,来时汹涌泱泱,毁伤力极强,人力又难阻拦对抗。
这的坍方刚过,随时可能复崩,能不靠近山体还是不靠近得好。
但宁子韫的话说一半,还未将宁妍旎扶起,山上就有碎石块滚落了下来。
轻微泥滚的声音隐隐而动,宁子韫和余还景俱是面色一变。
砂石随着崩落轰响的土泥滑落砸掉下来,被遗弃在方才路障之前的马儿好似都受到了波及,啸鸣仰天。
宁妍旎想,季经彦今天这日子挑得可真是时候,天灾人祸的,再加上她这拙笨的手脚。
“长公主!”
也就是在一转瞬之间,宁妍旎觉得身子一轻,仿佛被谁扯了过去。然后,她听到了余还景这句着急的喊唤。
铺天的昏暗挟裹着窒闷而来。
沉沉的喧嚣都被这倾落下的砂石隔开。宁妍旎站的位置很不好,耳间的压迫感传来,一阵白光之后的昏暗,让她意识都跟着有些涣散了。
在这没顶的灾祸里,有个人的炙热温度却一直在。
不知道为什么,宁妍旎忽然很想唤一下那个人的名字。
张了张唇,想起最后余还景的一声轻唤,宁妍旎顿了下,唤出了,“余公子。”
“......”在这堆砂石泥窝里,一声沉重的笑响了起来。
宁子韫笑得很勉强,还带着沉沉的喘息,只是语气还是松快,“余公子不在这,你没伤到哪里吧?”
意识回了神,宁妍旎才发现宁子韫半个身子护覆在她身上。
宁妍旎仰起头,原是一大块巨石落得和山体搭出了一个窟窿洞,后头还有道口子留着,所以他们两人现在在这才得以喘气。
宁妍旎的心力经了刚才这一遭,也有些交瘁的感觉了。
她缓了缓,才回答宁子韫的问题,“我没事。宁子韫,你倒是起个身,看看哪里能不能出去。”
他压在她身上,叫她的手脚都动不了,但其实这个窟窿洞里还有些空间的。
宁妍旎伸手推在宁子韫肩上,宁子韫不管她,自顾自还在说着话,“你知不知道,其实刚才在那个什么千佛殿里上香的时候,我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在那个时候截断你们。不然你和余还景在神佛面前,会许下什么白头到老的鬼愿望。”
宁妍旎简直气恼到无力,他就像个恶劣至极的混账,还一定要将这些讲给她听。
“你其实对还景并无意,对不对?”宁子韫又问出了这句话。
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是执着,问完之后,目光灼灼地就看着宁妍旎。
但是宁妍旎还在费力地推着他,宁子韫最终还是咬了牙,撑起半身,让宁妍旎也得了空支身半坐了起来。
“这个时候,你还问这......”宁妍旎终于能正眼看着宁子韫,但她的话却说不下去了。
他的腿竟然伤着了,一整片的模糊。她伸着手过去,触到了满手的血。
还不止,宁妍旎低头去看地上,也晕开了一片的血红。宁妍旎想起他刚才护在她身上的那情态,鼻尖就酸了起来,“宁子韫,你当真是......”
她有些说不下去。
宁子韫只是看着她。听着她在唤他,他便嗯了一声,只不过他有些不解她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不要为了避开我,去随意完成这么一桩婚事。你其实对还景并无意,对不对?”
宁子韫又问出了这个令他疯魔的问题。
余还景难道不好么,宁妍旎终于认真思考和面对宁子韫的这个问题。余还景对她屡伸援手,她很感激余还景,也很羡慕余还景。
余还景的身上,有着她一直翘望的洒脱和自在,还有世人尽羡尽赞的尔雅和才学,但是她喜欢余还景么。
在被宫城所困的这些日子里,宁妍旎的向往好像从未朝这方面想过。
宁妍旎还是没有回答宁子韫的这个问题,她没有言语,但宁子韫却是心满意足地笑了。
“从那走吧,能出去的。”笑过之后,宁子韫艰难地抬手,指了指后头那道泛着白光的口子,“还景应该也还在外面。”
石土垮下的时候,余还景也往宁妍旎这边扑了过来。只不过他的动作,比宁子韫慢了些许,是以现在应该是隔在了巨石之外。
那道口子,宁妍旎这单薄的身子肯定是能出去的。
“那我扶你。”宁妍旎动了动她完好的手脚。
她看着宁子韫的身上,好像都是血污,他心口的气息还喘得艰难。忍不住地,泪珠子就从她的眸里滚了出来。
宁子韫却抬不起手去为她拭泪了。
再说,他的手现在都这么脏污了,只会把她的脸拭得更脏。宁子韫笑了笑,“你们先走,到了那驿馆,你们再让人来寻我就好了。”
他说得轻巧松快。
但怎么可以。
这去到驿馆还有大半个时辰,不说现在随时还有土滑石砸的危险,就是寺里那些人如果再追上来,宁子韫这副模样,怎么还能等到大半个时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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