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秋道:“你帮我再问一问,看他手里有没有藏着的好货,不拘多少,我都要了,你也挣了不是。”
“挣钱当然没有嫌多的,那我就给哥问一问,有了信我就去你家里。”
“那就多辛苦你。”
离开花茶楼,黄文秋对贴身小厮耳语了几句,给了他一把铜钱,自己回家去了。
小厮小海是个机灵小子,拿着钱,去了对面的茶馆,等到日落西山,江干玩乐出来,他便悄悄跟了过去。
江干这个帮闲并不很闲,一路去了三个小衙内处请安点卯,说了三车好话,混了三顿酒饭,等到天色擦黑,剔着牙到了十字街。
十字街靠近西外城,城外有座坟岗,异乡人、无钱安葬的都推到这里烧化,因此十字街住的都是各色江湖人物。
点灯费油,纵然天黑了也没几盏灯火,不少人赶着出门,去三瓦两舍做那夜里的行当。
小海混在行人里,看着江干进了第三间屋子,屋子檐前挑出个望子,原来是个小酒肆。
他跟过去,就见江干进去后直接撩起布帘往后面去,连一盏茶功夫都没有,就出来了。
小海记在心里,一路跑回家去,对黄文秋一一说清楚。
黄文秋当即换了衣裳,往那地方去。
他进里边拣一副略微干净的红漆桌椅坐下,左右一看,见这里又卖酒肉又有茶炉,就和酒保问了茶。
酒保去扇风炉子,和他闲谈,说他面生,他只笑了笑,不答话,两只眼睛左顾右盼,打量酒肆里的人出入。
来来去去歇脚的人很多,他看不出可疑之处。
酒保给黄文秋上了茶,有人要酒肉,他就打起蓝色粗布帘子进后厨去切肉。
黄文秋目光跟着扫过去,惊地浑身一哆嗦,差点滚进桌子底下去。
后面坐在肉案边坐着擦尖刀的人,正是他的死对头——银霄。
刀刃锋利,闪出一阵寒光,衬着肉案上的刀黯然失色。
帘子落下,黄文秋只能从底下看到银霄的草鞋,才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调换座位,坐到左侧方,他能看到银霄,银霄却不方便看到他。
帘子很快又被打开,酒保托着两个碟子出来。
黄文秋的目光像是贼一样趁机扫了进去。
银霄还是在擦他的解腕刀,身边靠椅上倒放着两个白玉镇纸。
就在黄文秋准备细看时,银霄若有所感,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连忙抬高手臂,遮住半边脸,又拿起茶杯喝茶掩饰。
等他放下茶杯再看时,银霄已经不知去向了。
黄文秋心中疑虑重重,不住思索,越想越觉得那两个倒着的白玉镇纸,像是虎钮。
齐仓司丢的不就是一对羊脂白玉虎钮镇纸!
莫非江干来见的江贼就是银霄?
大有可能,银霄那一副做派,和杀戮无度的江贼没有区别,很有可能过去就是个江贼。
齐仓司的东西一定是他偷的。
这十銙茶,也肯定是宋绘月给他做的局。
银霄先去偷了东西,再找江干去卖,只要他接手了,不管他有没有茶引,等齐仓司失窃之事一出,宋绘月就会去揭发他。
真是万幸,他逃脱了。
喝口茶给自己压了惊,他脑子转了又转,忽然笑了一声。
宋绘月啊宋绘月,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第十三章 偷鸡不着
第二天一早,江干就到了黄文秋家里,做了个揖:“哥,吃饭呢,这是什么馅儿的。”
一边说他一边伸长脖子看菜色,不用人请,自己在肉包子跟前坐下。
黄文秋只能让人拿碗筷来:“猪肉的,一起吃点。”
江干拣好的连吃带喝,把桌上吃的只剩小咸菜,才搁下筷子。
“哥,你昨天央我打听的事,我问了,还有,只是不是龙团,你要不要?”
“要,”黄文秋二话不说,拿出一贯钱给他,“辛苦你多跑一趟,今天我就买过来,明天我随船出去。”
江干接了钱,满口答应,走了出去。
等他一走,黄文秋立刻叫小海跟上,自己则快马去找李文敬。
李文敬穿戴的整齐,正要去上衙,见他来,就先坐下请茶。
黄文秋揖礼坐下:“恩公,小生有要紧事动问,偷齐相公的贼抓住了吗?”
李文敬摇头:“知府限了文书在办,一点消息也没有,真不知道是哪个飞天大贼,来无影去无踪的。”
“确实藏的隐蔽,不想被小生撞着了,”黄文秋神色凝重道:“小生有个叫江干的同窗,四处帮闲……”
他略过银霄不提,把江干卖龙团的事都说了。
李文敬听了也吃了一惊,当即就要让人去知府衙门报信,先把江干捉拿归案。
“恩公且慢,”黄文秋连忙打断他,“拿了江干,恐怕会打草惊蛇,不如咱们引蛇出洞。”
李文敬听了又觉得有道理,两人商议一番,各自离开。
等到黄昏落尽,天幕成了青色,十字街上挑担子的手艺人、浓妆艳抹的妓子、唱说诸般宫调的班子、舞鲍老的、扛鼎走紫的、吞刀吐火的,都往外走。
耳朵里听着他们或说或笑,眼睛里看着却很寂寥。
街上除了几间茶坊酒肆点了灯,其余门户皆黝黑,默然吞噬着艰辛的人生。
江干轻车熟路走进酒肆,径直往后走,酒保站在柜身后,神情怪异地和他使了几个眼色,他都没看到。
后头是肉案酒缸等家生,拉拉杂杂摆放一堆,再往后堆着一壁的柴火,柴火旁边一副油腻腻的桌椅,上面扔着一条烂手巾。
没有点灯,虽有一轮弯月,也还是模糊不清,一个穿短衫的正坐着喝酒。
江干凑上前去:“哥,怎么一个人喝上了。”
喝酒的没言语,仰头又是一碗。
江干搔头:“哥,东西给我,我自去吃好的,就不在这里啰嗦了。”
喝酒男子从袖带里取出一块玉石样的东西来,正要递给江干,忽然从四下里扑出十来个皂隶,围住江干和男子。
男子大惊,一跃而起,夺路就逃,黑灯瞎火之下,无头苍蝇似的乱转,竟然一头撞进了黄文秋怀里。
两人齐齐跌倒,这班衙役趁机就把男子捆上,和江干一同带进知府衙门,当厅点起灯火,让他们两个跪在阶下,连夜升堂审问。
知府朱广利上堂前坐下,左右杂役敲打杀威棒,齐喊“威武!”
朱广利喝问:“你们两个贼人好大的胆子!偷到了齐相公府上,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喝酒的男子这才抬头,露出来一副惊恐面目,叫起撞天屈来。
黄文秋立在堂下正看,见他抬头,暗道一声不好。
这哪里是银霄,分明是晋王府上的帮闲杜澜。
朱广利听他是晋王府上的闲人,因游松看他喝酒总是打架,不许他喝酒,才偷偷拿晋王赏赐他的金豆给江干换酒喝,也愣住了。
大张旗鼓的抓贼,结果抓了个酒汉。
李文敬站在堂后听了,连忙让人将黄文秋带进来,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黄文秋低声道:“朱相公这么问他,他肯定不会招,依我看,不如先搜身,再打上二十棍,看他招不招。”
李文敬横他一眼:“别说他是晋王的帮闲,就是晋王府上一条狗,我们也打不得。”
乾坤未定,谁知道后事如何。
再者朱广利本是寒门,能在潭州连任知府,全靠他祖坟冒青烟,身边有三位贵人。
一得了个夫人,是裴豫章的一位庶妹,二得了个钱谷师爷,积万累千,丝毫不差,三得了个刑名师爷,深谙官场之道,活的一手好稀泥。
他怎么可能落晋王的面子。
“难道就这么放了?”黄文秋不甘心,没有抓到银霄,说不定杜澜就是银霄的线人。
“看朱相公怎么办。”
果然朱广利当场就让人解去杜澜的绳索,让他回去,不要喝酒惹事。
杜澜却不依不饶,大问朱知府谁是首告,让他出来对质。
朱广利无奈,差人叫来黄文秋。
黄文秋急急忙忙出来,跪拜朱知府,细说了江干勾结江贼,要卖龙团,以及他不肯倒卖私茶,如何发现蛛丝马迹之事。
江干大喊冤枉,说自己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勾结江贼,黄文秋信口雌黄,为了前程,要害他性命。
杜澜也道:“恶人先告状,说不定他就是勾结江贼偷东西的贼,知府相公快查一查他,搜他的身!”
江干在一旁帮腔:“对,就是他!”
黄文秋气道:“我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放屁,”江干反驳他,“你要是堂堂正正,怎么摸花茶坊的妓子,知府相公,我有人证!”
“那等卑贱女子,千人骑万人压,她说的话怎么能作数!”
“她再卑贱也是人,是人就能作证!”
杜澜带着七八分酒意,更是口出不逊:“搜他的身,知府相公若是不搜,我就去请王爷来为我做主!”
三人吵成一片,朱广利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惊堂木:“都给我住口!”
堂下立刻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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