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要不要去外面搜?”
“不必,”领头之人看了一眼茫茫的旷野,“走。”
他只要盯紧榷场,总能再找到机会。
一群人滚滚而来,匆匆而去,没有带走榷场一根草。
贺江淮长出一口气,和银霄离开了此地。
两人再次冒险前往城营,在离城营三里之处找到了田吉光等人,将他们护送着离开这最危险也最安全之地。
银霄回到营房中,将此行告知了宋绘月。
李俊听的眉头紧锁:“各个衙门都收了咱们上的供,就算要行动,也会提前告知,我们也意思意思留下几样值钱的物件,今天夜里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宋绘月想了片刻,脑子里倒是有一个想法。
有人想要阻止银霄进京——那些文书一旦落入官府手中,商客们为了自保,自然会把他们一行人咬出来。
李俊、宋绘月、银霄,最后这一串人再丝丝缕缕地连着京都中的晋王,银霄根本不可能再进入上四军。
想要阻止银霄进京的人,无非是燕王一党——也许还有苏停。
李俊站在一旁,也慢慢琢磨出味来,沉着一张脸:“这些人白吃了咱们的供,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宋绘月摆了摆手,没说话。
定州太乱了。
仿佛是争斗忽然从京都搬到了定州,定州的形势本就混乱,到了现在,更是乱的厉害,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管怎么动都有可能影响到进京的事。
越是这样,越是不能乱动。
“按兵不动。”
李俊摸了摸下巴,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下来。
他们越是静,阻挠的那一方就越是疯狂,手段层出不穷,定州纷杂的势力变成了滔滔洪水,搅在其中的人全都身不由己,随之跌宕起伏。
唯独宋绘月岿然不动,成了一块磐石。
她呆在营房中足不出户,把事情都交给李俊和银霄去办,对任何挑衅都置之不理。
闲来无事,她倒是把话本子看了一箩筐。
北边的话本比起南边来要直白许多,不那么含蓄,宋绘月心里琢磨着也许是因为北边太冷,若是男男女女都和南边似的,见面之后嘴里的话能淌出来一条河,恐怕等不到终成眷属,便已经冻死。
这天夜里,银霄晚归,见正屋的灯火还亮着,推门进去,就见宋绘月坐在灯下看书,手脚纤长的蜷缩成一团,好似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听到银霄进屋的动静,宋绘月丢开话本,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银霄看着她的身体在自己面前伸展、拉长、蔓延,柔软鲜嫩,像是一朵花,毫无保留地绽放开来。
他脸上神色也骤然柔和,用温和的语气道:“大娘子。”
宋绘月打了个哈欠,复又坐了下去,银霄走上前,给她换掉凉了的茶水,又将那茶点往她面前推,自己坐在一旁,低声道:“禁军今天比斗时,有人试图杀我,没能成功,李俊说他那里也让人盯上了,他今天晚上不回来,去驻军找于彤野一起睡。”
宋绘月捡起话本子,随意翻了两页:“禁军都有人动了,看来想要让你无法进入京都的,不止是张旭樘,还有苏停。”
银霄靠近一些,低声道:“游松传来消息,说他们可以帮忙,把这些障碍都清扫干净。”
宋绘月捏著书,摇了摇头:“以静制动,这个时候,我们要是动手,就上了圈套,况且这里不是我们要施展手脚的地方。”
她所拥有的力量、钱财,全都要留到京都中去,留给张旭樘一个人。
银霄点头,想要再靠近一点,然而还没凑过去,就听到宋绘月的肚子里发出一声响亮的长鸣。
“饿了。”宋绘月挠头,这才发现自己看话本子把晚饭给耽误了。
银霄站起身来,柔声道:“我去趟胡铛头那里。”
宋绘月连忙道:“再要一壶黄酒。”
他从胡铛头那里带来羊肝饆饠和一壶烫好了的冰糖黄酒。
宋绘月笑道:“你这是搬来了胡铛头的家私吧。”
银霄给她倒酒:“他还没有开始吃。”
宋绘月夹了个羊肝饆饠吃,吃过之后,饮了小半壶黄酒,感觉浑身都暖和起来,面上绯红,见银霄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便自己在脸上摸了一把:“吃脸上了?”
银霄摇头:“您好看。”
宋绘月哑然,心想这话要是万允君说的,自己刚才在话本里看了许多情意绵绵的话,倒是可以回敬一二。
要是李俊说的,她就更要连讥带讽的说上两句了。
但是这话是银霄说的,她便只是听在耳朵里,藏在心里,没有多言。
银霄不一样,他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真诚,她不能用玩笑话去对待。
“葛仁美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动身?”
银霄没有移开目光:“他很着急,想必这几日就要走。”
“那就好。”
翌日,李俊得知葛仁美已经归心似箭,便把榷场和赌房的事情一一理清楚头绪,真定的交子铺户在万家的打理下,他倒是不必太操心,只需要一年看一次账本就足够。
在把这些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他还有件大事要办。
第四百二十七章 父子情深
李俊请宋绘月和银霄陪同,在夜深人静之时,带着父亲骨灰出了营房,想在定州城外寻一方风水宝地,把陈王留在此地。
他随身还带了一把锄头,要让陈王入土为安。
定州城外的景色东西南北十分一致,枯草连绵起伏的很平缓,李俊却总是能挑出细微的毛病——不是离城营太近,就是风太大,最后走累了,总算是找到一块平地,还算满意。
他把坛子放下,不用银霄帮忙,自己扛着锄头就开始挖。
地底下全是草根,团的十分紧密,扎的也很深,他挖出了满头大汗,才挖出一个深坑,把坛子放了下去。
一边往上堆土,他一边念叨:“爹,定州是个好地方,儿子在这里很快活,现在要回京都去办事,就不带您了,等事情办完了,再回来看您,儿子知道京都是您的故土,故土虽然难离,可那地方不好,您就别惦记了。”
过了这么多年,陈王总算是入土为安。
李俊堆起来一个小坟包,又絮絮叨叨许久,给爹做保证,初一十五都烧纸,等得空了,还烧几个纸扎的内侍下去伺候爹,等到宋绘月让寒风吹出了鼻涕的时候,他住了嘴,扛着锄头翻身上马。
回到营房里,他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心里空落落的,没滋没味地喝了两杯,就去睡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了四刻钟,一骨碌爬起来,穿上衣服匆匆出了门。
宋绘月听到动静,起身开门查看,就见李俊带着锄头,像个游魂似的往外走,银霄站在门口盯着他。
宋绘月示意银霄跟上,三人再次去了陈王的坟上。
李俊扛着锄头,把陈王挖了出来。
他抱着坛子坐在土堆上,对宋绘月道:“地下冷,又有蛇虫鼠蚁的,还是不好,再说这地方不好辨认,我怕来年草一长,我连这个坟包都找不到了。”
宋绘月站在一旁点了点头:“那你就再带着走,让你爹继续睡你床底下,不差这一个坛子。”
李俊摇头:“京都不好。”
说罢,他沉默地抚摸着坛子,半晌过后,他忽然把坛子盖启开,眼睛凑到坛子口的黑窟窿上看了许久。
随后他抬起头来,伸手进去掏出来一把骨灰,站起来奋力一扬:“爹!咳咳咳……”
宋绘月让骨灰迷了眼睛,愣了一下,没想到李俊会把骨灰给扬了。
李俊呛了灰,换了个方向,继续扬,边扬边说要让他爹自由,变成旷野上的一块石头、一朵花、一颗草、一匹狼——狼就算了,凭他爹的本事,还是呆在地上不动的好。
把骨灰扬完之后,李俊吸了吸鼻涕,两手抱住坛子,倒过来摇晃两下,洒下最后一点尘埃。
这回就剩下了一个空坛子,李俊是埋无可埋,扬无可扬了,终于消停下来,一路又垂头丧气回了营房。
往正屋里一坐,他弯下腰,有气无力地垂着两只手,侧着脸把脑袋安放在桌上,半张着嘴出神。
宋绘月给他倒了杯酒,拍了拍他:“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再恨他,也该放下了。”
“我没恨他,”李俊直起身来,拖过酒杯,舔了两口,“我恨他干什么,他是我爹。”
宋绘月叹了口气:“挫骨扬灰,还不恨啊。”
她看着李俊瞬间布满眼泪的疤脸,低声道:“扬也扬了,看开点。”
李俊拿过酒壶,看看宋绘月,又看看沉默的银霄,自斟自饮三杯,片刻之后,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三十多岁的人了,哭的涕泪交加,心中的委屈伴随着眼泪滔滔不竭,一边嚎啕,一边口齿不清地痛诉,他拿陈王当爹,可陈王没有拿他当儿子,也没把他娘当人,那么大的一家
子人,全陪着陈王灰飞烟灭。
他恨,恨的咬牙切齿,非得把陈王压在自己脚底下才甘心。
若是只有恨,也罢了,偏偏还享受过许久的父子之情,是又爱又恨,爱的时候给陈王上香,钻到床底下搂着睡觉,爱恨不分明,常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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