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也许救不回来了!
这让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眼前一片模糊,周围一切都在往上飘,乱七八糟的声音越来越遥远,他自己和父亲往下沉,沉在了血泊之中。
“爹?”他唤了一声,又唤了一声,“爹!”
张瑞张开嘴,想要开口,然而血从嘴里往外涌,喉咙都让血堵住了,他只能伸出手,抓住了张旭樘。
“张张家”他费力发出了气流般的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张旭樘慌乱起来,跪在地上抱住张瑞的上半身,声嘶力竭的叫喊:“老卫!老卫快去叫太医!叫大夫!”
随后他握着张瑞的手,颤抖着道:“爹,您不能死.”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亡命之徒
张瑞不能死。
他是张党这个庞然大物的脊梁,张贵妃、燕王、张家人、两广路、张派官员,全都依附在这一根老而弥坚的脊梁之下,一旦张瑞倒下,整个张家也将随之而土崩瓦解。
张旭灵已经流放到了岭南,张旭樘身上的官职,只是一个通沟渠的闲职,一时半会,没有人能支撑起张家的门庭。
晋王更会不遗余力的对张家围追堵截。
他们所谋划的一切,全将烟消云散。
张瑞已经说不出话来,手在张旭樘的掌心中慢慢变凉,变得僵硬,只有眼睛死死瞪着,满是不甘。
他没想过自己会死的这么突然,死在恢宏热闹的金明池,死在妓子和嫖客不堪的注视之下,死在五彩旗帜和绚丽灯火之中。
看客们已经惊的失去神智,正在奋力往外奔逃,人群将整个仙桥堵的水泄不通,人们还在乱挤,挤的不断有人掉落在水中。
人山人海,刺客在前方逃窜,禁军和四面八方的厢军穷追不舍,要么直接踩在人的肩头,要么将碍事的人扔在水里,比刺客还要穷凶极恶
银霄跑的腾云驾雾,无论身后喊声如何震天,都不曾回头,也没有言语,他将所有的思绪都交给了宋绘月,自己则只做逃亡这一件事,身后追兵如似海,一把刀破风而来,他也不过是凭着野兽般的直觉躲闪了一下,随后用力往上托了托宋绘月,继续奔逃。
宋绘月指挥他进了张家,泥鳅一样在张家钻来钻去,见火就倒,张家的火浓烈地泼上夜空,将明月夜染红成晚霞。
追兵的声音逐渐减弱,救火的声音越来越大,银霄背着宋绘月往北城门疾奔,神情宛如在梦游。
宋绘月轻飘飘地趴在他背上,他能感觉到这分量和从前的分量截然不同,轻的像是一片羽毛,所以他紧紧抓着宋绘月,以免她让风吹走,脚下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没有松开手。
身后的呐喊声越来越少,靠近城门,行人也越来越少,他纵身跃过低矮的几间茅草屋,随后停下了脚步。
城门处灯火通明,满是手持利刃的禁军,将城门那一片守的滴水不漏,是一条狗路过都会遭到盘问的地步。
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脚步只停了一瞬,他立刻开始绕着城门行走,试图寻找守卫稀松以及城墙低矮之处,冲杀出去。
很快他就找到了适合落脚之处,背着宋绘月纵身跃去,宋绘月手持着短刀,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几乎握不住刀柄。
银霄站在城墙下,宋绘月立刻将短刀塞入袖袋,同时两手环住他的脖颈,双腿盘在他腰间,整个人就像是攀附在母猴身上的小猴一样,既轻盈又牢靠。
城墙砖石垒垒,笔直而上,银霄伸出手,用手指攀住砖石之间的缝隙,两手往上一撑,两腿便险伶伶跟了上去,紧接着又是一攀一纵,人已经离开地面一丈高。
他使出力气,如同敏捷的兽,一鼓作气攀上城墙,他要竭尽全力冲过宽阔的城墙道,从城墙上跃下,踏着城濠往北方密林中去。
然而还未站稳,就见那女墙之上,月光明朗,立着三个打起精神来巡逻的士兵,眼看着忽然冒出来的银霄两人,惊了个目瞪口呆。
银霄一脚踢起一块松动的砖块,将其中两人打的头破血流,栽倒在地,仅剩下的那个人惊慌之下,抖如筛糠,“噗通”一声跪下求饶,同时将腰间竹哨塞入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听得这一声竹哨响,守候在此的厢军和禁军飞奔而至。
厢军动作笨拙,禁军却是在收到消息之后就磨刀霍霍,动作敏捷无比,哨声还未落下,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便从左右两侧传来,同时还有长刀出鞘的声音,一把长刀脱手而出,插入墙跺之中,硬生生将靠近了女墙边的银霄逼了回来。
银霄一只手背到身后,再
次托住宋绘月,一只手自地上捡了一把刀,手起刀落,将离的最近的两人杀翻,血溅城墙。
他心中虽已经从蒙昧之中清醒,可手上动作却越发凶狠,直杀的赶上来的人把心都飞到了九霄云外,肝胆俱裂,连脚都提不动。
李长风眼看着银霄伸出刀来,杀人有如剁肉,也惊的心中发麻,脚下却是不肯撤,当机立断,命人死守女墙,不得让银霄从这里逃脱。
此人一旦脱出牢笼,便是蛟龙入海,再也抓不住他。
尸体横倒在地,热血直流,城墙之上杀的血流成河,就在银霄一脚蹬上女墙边时,他忽然听到细微的弓箭被拽满时所发出的“吱呀”声。
紧接着,有人自城濠之下松开弓弦,一根羽箭自下而上,直取银霄。
这一箭来的突然,银霄下意识往左边躲避,想要避开这一支箭,然而这一支箭却是令箭,城墙之下骤然万箭齐发,让他避无可避,他立刻提刀荡箭,并且往后退去。
城墙之下,火光通明,苏停领着人以弓箭为阵,誓要捉拿这二人。
人多之处,禁军掣肘,此时到了空旷之处,他岂能在让他们逃跑。
“退!”宋绘月在银霄耳边低喝一声,银霄立刻往城中撤去,只是箭矢过多,在他纵身跃下城墙之际,一支箭钉上了他的大腿。
他姿势猛地一顿,然而并未停下,而是急急撤退,一直撤到了一间破旧酒肆之外。
抬腿跨过低矮的篱笆, 他拖着伤腿往里走,想要寻一个短暂的庇护之处。
他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毫无疑问会暴露出他的所在,他放下宋绘月,弯腰抬手,拔出自己腿上所中的箭,又脱下外衣,用牙齿撕碎,狠狠捆上。
血很快便浸湿了外衣,却不再滴落。
未等宋绘月想着往哪里走,一辆马车狂奔而至,带出两道滚滚的尘土。
马车在银霄和宋绘月面前放缓速度,随后车帘拉开,晋王面容惨白的伸出头来,沉声道:“上来。”
宋绘月果断一拍银霄的肩膀,银霄会意,背上宋绘月,纵身上马车,到了赶车人身边——赶车人赫然就是游松。
两人如今已经无法再看赶车的人是谁,稀里哗啦滚进了马车中,游松扬起马鞭,“啪”的一声,将马车再次起飞,将里面的三个人全都颠成了炒豆。
第三百一十二章 马车
三人连滚带爬的坐稳,双手紧紧扶着车壁,以免颠成一颗炒豆。
晋王面无表情,也没有言语,只是将两个小的掩到自己身后,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车帘。
车帘外很快就有了骚动,禁军人马怒喝着要马车停下,然而游松没有丝毫要勒马的意思,反而越发的加快了速度。
“停下!再不停下,动手了!”
“停下!”
“动手!”
就在刀枪即将逼近马车之时,晋王猛地往前探身,一手掀开帘子,一手死死抓住马车,以防自己被摔下去,随后怒喝一声:“本王的马车也敢拦,滚开!”
说罢,他将帘子一甩,坐了回去,气息不乱,面沉如水。
外面的禁军有片刻的迟疑,很快就响起苏停的斥骂之声:“拦住!不停下与刺客同论!快快拦住!”
然而就是这一迟疑,游松已经驾着马车冲出城门去,进入茫茫夜色之中。
不等马车中的三人松一口气,游松扭头道:“王爷,追上来了!”
晋王撩开侧帘,伸出头往外看,就见身后追上来以苏停为首的三队人马,正在不断缩小和马车之间的距离。
苏停甚至挽弓在手,随时准备射箭。
晋王扭头吩咐游松:“再快点。”
游松再次扬起马鞭,抽的黄花马吃痛狂奔,将马车赶出了最快的速度——不能再快了,再快马车就要和马脱节。
晋王收回手,在一片颠簸之中看向了宋绘月。
他的出现并非偶然。
宋绘月无心过中秋,连清辉都不去看望,他也没有心思在王府独自赏月,宫宴还未结束,便提前出宫,就呆在宋家不远处的街巷之中。
看到宋绘月出门,他一路跟着到了仙桥南,眼看着宋绘月上了彩楼,他也跟着到了彩楼下,目光一直跟随着她而走。
他和她之间,隔着人潮、灯火、彩楼、妓子,仿佛宋绘月和他之间隔着千山万水,永远也难相会。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看客,一直游离在宋绘月的生活之外。
他自觉着是爱她,然而细想起来,他却是一阵阵的茫然,因为宋绘月太好,太皎洁,如此磊落,衬得他龌龊不堪,鬼鬼祟祟,整个人都是陷入在淤泥之中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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