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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荆钗 (坠欢可拾)


  他连忙走进书房外的园子里去,进去一看,就见宋绘月趴在石桌上,两只手盘在一起,脑袋埋在臂弯里,迷迷糊糊的只是睡。
  地上点着纸缠香,一个内侍在一旁站着,不言不语地扇着风。
  晋王低声让黄庭把冰盆搬到这里来,自己走上前去,并不出声,府下身来捏了捏宋绘月的手。
  天热,宋绘月的手上汗津津的,他并不嫌弃,只是一味地握着,宋绘月的脑袋早已经将手臂枕的麻木,此时晋王一碰,便针扎似的疼痛起来。
  “哎哟”一声,宋绘月猛然一挣自己的手,抬起了头,“王爷,麻了。”
  晋王连忙捏住她的手臂,带着一丝力道搓了起来,宋绘月奔忙一天,累的精神不振,又把脸贴在了石桌上,任凭晋王处置。
  “别在这里睡,蚊子太多,你跟我说会儿话,吃点宵夜,再送你回家睡去,”晋王扭头对黄庭道:“拿药油来。”
  黄庭赶紧吩咐小内侍去取。
  宋绘月在张府门前的时候,还是精神抖擞,憋着一股气,然而一到王府,便感觉身心疲惫,无力之感再次深深涌上心头。
  整整一天,没有银霄半点消息,她不知道银霄得受多少罪。
  她不肯抬头,仍旧默默将脑袋安放在石桌上,桌子冰冷,从里到外都散发着凉意,没有丝毫温度,让她可以暂时不去想张旭樘那些令人心悸的手段。
  晋王见状,也不再勉强她,从黄庭手中接过药油,在她额头上、脸上、手臂上擦了一遍。
  京都的蚊子比潭州的小,然而刁钻的很,宋绘月又特别遭蚊子,咬起来满身都是包。
  宋绘月瓮声瓮气道:“我上辈子是不是挖了蚊子的祖坟?”
  晋王将她五个手指在手掌中细细地摩挲:“要是你上辈子也这么淘气的话,倒是大有可能,王府的蚂蚁洞你都不知道掏了多少个。”
  宋绘月笑了笑,随后听到云层里传来一声大响,雷声滚滚,是要下雨的样子。
  六月的天反复无常,晋王连忙带着宋绘月回书房里去,宋绘月在进门后扭头看了一眼天色,目光黯然。
  不知道银霄此时在哪里。
  银霄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感觉自己是身处无间地狱之中,满目皆是黑暗,血在他身上已经凝固,不再流淌。
  他也诧异自己竟然还没死。
  周遭一个活人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伤的到底有多重,只知道浑身的血好像都像奔流的河水一般流淌走了一大半,重新灌入四肢百骸中的是冷风和疼痛,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动。
  因为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眼前也看不到任何光线,所以他没办法算时辰,只知道鼻尖有湿漉漉的野草气息,像是一场大雨过后。
  潮湿的空气显得缠绵沉重,仿佛是有形之物,化作丝线,从他的骨头缝隙往身体里侵入,在他身体里肆虐。
  从醒过来之后,他在这样的潮湿气息里躺了两个时辰,等着自己死去、腐烂、化作一堆烂泥。
  然而等了许久,他都没有死,反而能将肿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眼睛睁开后,他头脑也随之清明,心口散发着一点微弱的热,这一点热维持着他一口气,让他缓慢地感受到了身体上的痛。


第二百七十章 银霄
  潮湿之气越来越重,外面传来滚滚雷声,又是一场暴雨要来。
  银霄躺着,感觉自己五脏六腑全都移动了一遍,全身骨头都像是被震碎,手脚也是剧痛,仿佛是让人拆掉了再重新装上一般。
  但是这些痛楚他都能忍受,既然不会死,那他就要活,凭借着这口气一直活下去,像从前那样再一次的逃跑。
  他的呼吸一下深,一下浅,深的时候,骨头在刺痛五脏,浅的时候,又憋闷窒息,头脑昏沉。
  在又过了一个时辰后,他的呼吸终于变回了正常的样子,身体里也不再感觉是冷风乱蹿,而是有了温度。
  只是疼痛加剧,而且饥肠辘辘。
  在他醒后的第四个时辰,他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伴随着门打开的声音,外面的天光忽然涌了进来,顷刻之间遍布屋中,银霄就趁着这短暂的一刻,从眼睛缝隙里看自己的处境。
  外面是豆大雨珠,霹雳而下,狂风交作,呼啸而过,崇山峻岭,悬崖峭壁,全都被夜色和雨幕所挡,无从查看,甚至连方位都无法辨认。
  只是一瞬间,银霄知道自己无法辨认外间情形,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落到门口的铜鹤身上。
  他第一次见到铜鹤之时,铜鹤比他高,然而现在,他过了几年快乐日子,长的已经比铜鹤高了。
  铜鹤死气沉沉,面无表情,没有人会去注意他长什么模样,只会被他死灰一般的神情所骇,就连他的目光都不敢接触。
  仿佛一旦被他的眼睛扫过,自己也会变成木雕泥塑。
  他手里提着一个木桶,木桶里放着长柄木勺,里面是饭、菜、汤三者混合而成的食物。
  银霄的目光一触即走,又扫视了一眼自己周围。
  这是一间破旧的木屋,屋顶漏水,上面有藻井,虽然颜色已经斑驳,看不出纹饰,但必定不是一般的房屋,屋中有窗,窗被木板密密麻麻地钉死,一点光亮都透不进来。
  屋子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两具尸体,尸体是新死,粗布麻衣裹住僵硬的尸体,看衣着,不是上山砍柴的樵夫就是猎户。
  地面也潮湿,不仅是雨水反上来的潮,还有血迹纵横交错,无数性命就在这间屋子里消亡,再无人找到。
  银霄转眼之间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门再次关上,屋子里又变成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响起了铜鹤的脚步声。
  他的脚步声很轻,每一步走出来的声音都是一样的,就连脚步之间的间隔都是一样的,这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训练出来。
  在极度的黑暗中,前后一致的脚步可以丈量距离,也可以避免被敌人察觉出异样。
  他对这间屋子显然已经熟悉到了可以摸黑行走的地步,拎着木桶,走到角落里,点起两盏油灯,随后在油灯孱弱的黄光之下,他走到了银霄身前。
  俯身毫无感情地看着银霄,他查看银霄的伤势。
  摇曳的火光让银霄的面孔模糊不清,越发显得瘦和肮脏,血渍糊了他满脸,偶尔没有血的地方,也是青紫红肿,两只眼睛更是肿起老高,勉强睁开,也只剩下一条线。
  身上的伤口已经大致处理过,骨头碎裂的地方都用木板夹了起来,包上了细布,然而还是狼狈,衣裳因为血,已经结成了一块一块的硬板。
  因为张旭樘不让他死,所以他得以存活,铜鹤执行张旭樘的命令,不让他死,让他回家。
  查看过后,铜鹤伸手握住长柄木勺,从里面舀出一勺堪称是潲水的食物,倒在银霄脑袋前面三步之处。
  “吃。”
  毫无感情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来,单是发出了声音,不代表任何他的情绪,平直的让人后背发凉。
  银霄将方才修养出来的一点力气全部使出,翻了个身,一旦背部朝天,他立刻感觉自己身体的重量在挤压五脏六腑,肺里面稀薄的空气从嘴里呼了出去,窒息之感再次袭来。
  他疼的眼前发黑,有那么一瞬间,他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是尽力的平息自己的痛楚。
  随后他动了动两条腿,用腿撑着自己一点点往前爬,爬到那一勺子潲水边上去。
  哪怕是再痛苦,他也没有出声,这并非与生俱来的坚韧,而是韩北曲不允许。
  死士只能安静,一旦发出声音,表达自己的伤痛和病苦,都是在发出人的声音,韩北曲不会怜惜伤者,若是发出声音,他便不会给药,任人自生自灭。
  若是死了,便埋了。
  若是半死不活,也一样埋了。
  蹬着两条腿,他蠕动到了食物旁边,张开嘴,垂着头慢慢的舔食。
  饭菜都不是馊的,只是经过了风吹雨打,早已经没有热度,再加上地上的污血和经久不退的污渍,变成了肮脏不堪的东西。
  这不是人吃的东西,是猪狗吃的东西。
  但是银霄不挑剔,他要活下去就必须得吃,不仅要吃,还要吃的越多越好,不吃难道铜鹤就会给他吃好东西了吗?
  不会。
  要成为死士的人都是这样吃,都是这样弯下自己的膝盖,伏下自己的脊梁,垂下自己的头颅。
  这是击碎人心智的第一步。
  银霄能忍,他心里想着大娘子,眼睛里就有光,只要能活着,哪怕是活在地狱里,他也总有出去的一天。
  能逃一次,他就能逃第二次。
  铜鹤看着他,没有丝毫动容,见地上的食物干净了,便不快不慢地伸手,舀出第二勺,倒在地上。
  直到银霄再也吃不动了,铜鹤才将桶子拎到一旁,自己盘腿坐下,从怀里掏出来一串糖葫芦。
  这是“甜一甜嘴”,赢了的人可以甜一甜嘴巴。
  韩北曲死了,灵魂却永远地铭刻在了铜鹤身上,他牢记韩北曲的一切教诲,坚定执行,成为了韩北曲的杰作之一。
  看着这串糖葫芦,银霄浑身冰冷,连食物带来的一丝热意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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