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等便是一两日,床榻上的人熬着,榻下的人也跟着熬着,刘本每日来把脉,便瞧见楚斟一直都陪着一侧,瞥了眼一旁动都没动的饭食,不禁劝道:“楚公子多少吃些东西吧,明日便要行订婚礼,你这幅样子怎么能撑的过去?”
楚斟这几日的信念几乎都要被摧灭,他不是没瞧见前来送饭食的人那越发冷淡的脸色,好似盛婳没醒便是他的罪过,他本以为这两日过去,自己应该被白郝放弃才是,当真没想到订婚礼会如期举行。
他嘴角带着自嘲道:“刘先生你可是听错了?”
刘本一脸认真道:“应当未听错,来前还听方管事在吩咐府上下人安排明日事宜,你若不信,便随便捉来一人问问?”
楚斟闻声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看向床榻上的盛婳诧异道:“可盛二姑娘没醒,我就没了.....”
刘本会心一笑打断道:“你们还未行订婚礼,你眼下也算不上与二姑娘有什么关系,应当还不算是那术士所说的意思。”
楚斟本晦暗的眸子一点点的亮了起来,他一把拉住刘本的手道:“先生的意思是明日订了婚,二姑娘便醒来,楚斟不算毫无用处?”
刘本忙拽回自己的手,甩了甩道:“有没有用处这刘本可不清楚,也不知那术士是不是这有本事。”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姑娘当真醒了,你与二姑娘便当真是天定的姻缘了。”
明明是一整段话,可楚斟好似只听了后半段,嘴角微微勾起,喃喃重复:“天定的姻缘......”
白府门口
盛安下了朝便匆匆赶来,恰与一人在府门外险些撞了个正着,他忙往后退了一步,正要发怒,一抬头便瞧清楚了人,怒意便又咽下,抱歉笑道:“阿衷啊......”
陆衷微微躬身客客气气道:“盛大人安好。”又歉道:“陆衷一时不查,险些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盛安摆了摆手道:“无事,无事,你这是往哪去?”
陆衷道:“回趟陆家。”
盛安了然点了点头道:“再有半月便是春闱了吧,你天赋高,又一心扑在上头,凭你定能取得佳绩。”
陆衷笑着应下盛安的话道:“那多谢盛大人吉言,陆衷还有事,便不耽误盛大人了,对了,先生此刻应当正在书房,盛大人可去那处寻他。”
盛安便没再说话,颔首看着陆衷离去,李管事在一侧道:“老爷今日需早些回府,三姑娘午上就醒了,说是叫人暗算了很是委屈,许姨娘也在府上哭闹着说要您回去做主。”
盛安很是不耐烦的皱眉道:“做什么主?若非她们,婳婳也着不了风寒,莫说这事与婳婳无关,就真是她推的,我也做不了主!”
李管事连连点头却为难道:“可许姨娘好似有些拎不清......”
盛安甩袖索性道:“醒了也好,你回去安排着今夜便见他们送到庄子上去!阿欢年岁渐大,心思也越发歹毒,跟那人心性一样,是我存了妄念还想着能改一改她,可见是根本养不好的。”
人在气头上说话便容易出岔子,李管事耳尖的听出不一般的意味来,追着问了一句;“大人说的是谁?可是许姨娘?”
盛安神色有一瞬的慌张,而后又消失干净,神色一肃便什么情绪也瞧不见了,囫囵的点了点头,便催促道:“快去办吧。”
李管事不疑有他,看了眼天色,是该早些回去办,若是再拖下去这天都要黑了,届时许姨娘便又要推说害怕又要在府上留下,李管事生怕送不走这一对母女,闻声忙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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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直奔陆家门庭才停下,明盏在外喊了一声:“大公子,到了!”
闭目养神的陆衷闻声睁开眸子,便掀开车帘下去,忽脚步一顿看向明盏跟书伺道:“盛二姑娘的事务必守口如瓶,焉生明日便要去参军,莫坏了事!”
书伺与明盏对视一眼,自然知晓这其中重要性,连连点头道:“是,大公子放心。”
陆衷这才算放了心,甩袖进了府,算起来他也有一月没回府了。
他直接去了照水院,还未进屋便听见院子里武器摩擦于半空中的蹭响声,嘴角不禁勾起,推开院门,果不其然,便瞧见陆焉生穿着单薄衣裳立于院中正再习武,动作间干净又利落,这剑舞的实在漂亮。
宁去一眼便瞧见了陆衷,忙上前招呼:“大公子,您回来了。”
陆衷颔首算是应了,目不转睛的盯着陆焉生,看了一会问道:“多久了?”
宁去答:“两个时辰了。”
陆衷点了点头,面上并未闪过心疼,他太晓得生在陆家想谋得前途有多艰难,要吃多少苦头,又受多少罪,首先下的功夫便必须要比旁人多,并未喊陆焉生转而走到石桌旁坐着,便默声陪在一侧。
宁去本以为陆衷会劝一劝,怎想他却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一时无奈。
这一等便是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陆焉生将剑柄朝着一推,而后便稳稳扎于前头海棠树上,树上雪花好似落叶一般纷纷落下。
“兄长。”陆焉生抹了把汗,喊了声陆衷。
陆衷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才起身:“你明日参军,我回来替你践行。”
陆焉生接过宁去递过来的汗巾,擦了擦才道:“多谢兄长费心,兄长春闱在即,实不必分心在焉生身上。”
陆衷摆了摆手道:“那不一样,见你入军营,比我当初秋闱中第还要高兴。我已叫王管事备了饭菜,今夜陪你用膳。”
陆焉生看了眼陆衷,犹豫半晌话想问的话到底是没问出口,便是他问,陆衷也未必会说,他点了点头道:“大哥先去,容焉生回屋换身衣裳。”
陆焉生进了屋,将汗巾往架子上一扔,转而接过宁去递过来的衣裳,抿了抿唇问道:“明盏可跟着回来了?”
宁去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回来了,方才我还瞧见他了,公子可是有事要寻他来?”
陆焉生舌尖抵了抵腮帮子,索性自己系上衣扣道:“他憨傻,好打听。”
宁去神色不禁显出几分古怪来,才道:“公子是让小的去打听盛姑娘近况?”
陆焉生也不遮掩,穿好衣裳走到架子前边净手边道:“自那日起便没她消息了,我这两日心总是悬悬的放不下,便是兄长今日不来,我夜里也是要去探一探白府的,总要她安好,我才能放心。”
宁去倒吸了一口凉气忙应承道:“别,别,您别夜探白府了,小的去给您打听,您明日有大事在身,可别在这节骨眼上出岔子.......”
宁去一说起话来便碎碎念个没完。
陆焉生可没兴致等着他念:“那还不快去!”
宁去只觉得自己命苦,跟了陆焉生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主子,只得苦哈哈的去寻明盏。
陆焉生一进饭厅便瞧见陆远也在,他抿了抿唇喊了声父亲,便落了座。
关于白家,陆远打量的事已然是落了空,便是想再为难陆焉生都没折,白郝还特地派了方管事登门说清楚了,说是术士算过了,楚家公子与盛婳的八字更合一些,旁的事他倒是嫩囫囵的凑一凑,可这是八字呀,自出生起便定下的事,他如何能改,只恨当时该早生陆焉生两个月才是,不然也不会叫楚家钻了空子。
“那封信,你可有托交给兵部尚书?”陆远细算下来,也觉得这次到白家这一趟也不算亏,瞧瞧,不是还带回来这么个敲门砖。
陆衷本以为这话是对着陆焉生说的,却见陆远看着自己,不禁皱了皱眉头,刚要张口,一旁陆焉生道:“这事你问兄长无用,信我自己交了。”
陆远将信将疑:“你交了?你一无名小卒钱缶之凭何见你?”他不禁凑上前问道:“你当真给了?”
给是不可能给的,陆焉生淡淡想,抬眸却道:“有白大人交代,有什么信是交托不了的,儿子的事自己有安排,父亲少操些心吧。”
陆远叫他怼的气不打一处来,刚要撂筷子教训,陆衷先一步敲了敲碗盏道:“明日焉生便要入军营了,父亲不能让我们安生吃上一顿饭吗?”
“你们自便吃吧,我如今落魄了,连自家儿子都需得挑日子管教,还吃什么饭!”陆远愤而摔碗,起身拂袖离去,只是离去前还不忘警告陆焉生:“明日我见了钱缶之,若是他说没这档子事,便是你进军营我也要去打死你!”
陆焉生只是挑了挑眉头,过了明日,他但凡敢碰自己,那便混当自己白重生这一回了。
关于那封信,陆衷并未问一句,浑然不当有这回事,伸他夹了道爱吃的菜。
陆焉生看着碗中的菜,看向陆衷问道:“关于那份信,兄长不好奇吗?”
陆衷摇了摇头,搁下筷子道:“那是先生给你的信,你要如何处置全是你自己做主,只是,你明日参军选拔,会有些凶险,你切记顾好自己安危。”
陆焉生忽感慨万千,捏紧了碗筷忽道:“信我没交......”
陆衷闻声莞尔一笑:“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气节。”
话音一落,只听一声闷折响声,陆衷寻声看去,便瞧见陆焉生手中筷子已曲折成段,陆焉生神色略异忽转而看向陆衷意有所指道:“这不是气节,是反骨,兄长,我倒宁愿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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