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婳有些犹豫,她对自己的身子心里有些数,对之前的事也有些印象,她要是没记错,就是今年彻底病下的,冬日里见了风,便彻底病下了。
见她发怔,沈芜渊似猜到了,而后便自顾自低头解开了自己的大氅。
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盛婳回过神来看他,不解问道:“不是要出去吗,你解衣裳作.....”
话还未说完,带着少年凛冽雪松味道的大氅便自上铺盖到她身上,一抬头,便瞧见沈芜渊半蹲着身子,眼神专注的替她系着绳结。
少年的呼吸暖暖的喷薄而来,染红了她的脸颊。
“虽有些长,但多少暖和,这回可能去了?”沈芜渊自上而下看了她一眼笑着问道。
陆焉生冒着寒风在外头等了片刻,便见小厮领着李管事一前一后出了屋,他眯了眯眼睛,婳婳应当就在这屋里头。
他正踌躇着想该如何才不算打搅了她,不若打晕个小厮换了他的衣裳进去?
只想了想,这办法便叫他自己打消,她见过他好几回了,若这样,必会吓坏她.....
正天人交战之际,见屋门的毡帘被掀开,一身墨色长衫的沈芜渊先走了出来,陆焉生正诧异间,便又瞧见了跟在他身后的人影,那人虽穿着男子的大氅,可只一眼他便认出那是盛婳。
这冰天雪地的,沈二竟敢带着她出来!可最让他彷徨的,却是婳婳她竟愿意......
忽想起那年间,也是这样的冰雪天,她却不愿挪一步路陪自己上街热闹,有些事不禁细想,他心骤然一疼,还未来得及缓过劲,便见沈芜渊伸手已拉着盛婳的手,相携着往院外走去,尚来不及思索,咬了咬牙抬脚便跟了上去。
院子里此刻人越聚越多,沈织织今日这话说的不留丝毫情面,自没留什么口德,许是说的重了些,一些与周沉珍交好的,虽不敢高声指责,摆出拉架的和事佬模样,可话里却皆指摘沈织织过分,好比徐家姑娘道;“今日是盛三妹妹生辰,这样好的日子该各自开怀才是,两位都消消气,沈妹妹也留些情面,再如何今日也是她生辰,说话该和气些。”
听听,这话里话外都在说她没有分寸......
李管事在来的路上便知晓了是什么情况,虽早心有准备,却未想到场面发展到如此,看了眼盛欢,低声叹了口气才填抬步上前道:“前厅备了燕窝粥,劳诸位挪步前厅去取取暖,可别站在风口冻坏了诸位贵人。”
盛婳眸光悄无声息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垂花门,眼里带着几分急迫,可没瞧见想见的,抿了抿唇,忽低声啜泣了一声。
这声音好似是投掷在平静湖水里的石子,立时便泛起了涟漪,第一波的便是周沉珍,她叉腰道:“李管事里来的正好,你家姑娘挨了欺负,这事你就能这么忍气吞声敷衍了事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规矩
这个时候只要盛欢出来说两句话, 这场闹剧便可就此打住,李管事有些为难的看向盛欢,却见她只是自顾自的垂头低泣, 一副很是受伤伤心的模样。
见此,李管事只能上前笑了笑道:“今日是三姑娘的生辰,能来府上的定都是诚信祝贺的, 许只是无心之失, 周姑娘最识大体,知道的定是比老奴知道的多。”
他只能给周沉珍戴高帽, 将她抬举的高高的,只盼着她能懂事些, 息事宁人, 莫要呈什么英雄为人打抱不平。
可总有人听不懂好赖话, 周沉珍闻声甩了甩衣袖,毫无大家闺秀做派, 高声道:“什么话, 听李管家的意思, 我等若是计较便是不识大体?我倒是不明白了, 你主子受了这样的欺负,你这个奴才竟能如此忍气吞声?”说罢还不往转身对着盛欢道:“瞧瞧你府上养着都是什么些不中用的人!”
李管事到底是尽半百的人了, 年岁比周沉珍的父亲还要年长些, 便身份就是奴才,在周家也是一人之下的奴才,被这么个不识抬举乳臭未干的毛丫头如此劈头盖脸的痛骂, 脸立时便白了一瞬, 若是以往, 如论是谁他都会赶人出去, 可今日,他看了看盛欢,咬了咬牙......
一旁沈织织确是忍不住了,上前道:“周姑娘好大的派头,你这是要当盛府的家?李管事不如你心意便骂的如此难堪,也不是你给他发月钱,怎什么话都敢讲?”
周沉珍见李管事不敢说话,气焰更足,尖下巴昂的高高的道:“阿欢,你是主子,是这盛府的主子,教训奴才是你的权利,这样不中用的奴才,你还想留到明日不成?你莫怕,这么多人瞧着呢,我还不信这奴才还敢欺主不成?”
盛欢闻声抬头,眼里似还嵌着盈盈泪水,看向李管事,泪水之下的眼眸闪了闪,捏了捏掌心不禁想起前些日子受的委屈,众目睽睽之下,顺水推舟惩处李管事倒也能心头呈快,到头来哑巴吃黄连的也是李管事,便是他嫉恨,自己也是父亲的女儿,是他的主子,在嫉恨能如何?
这虽是意外之喜,盛欢也未露分毫窃喜,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李管事张了张嘴道:“李伯,你今日确实尊卑不分了,这么多人瞧着,我若不罚你便显得盛府以奴欺主,没有规矩,那便罚你......”
“李伯!”忽一声清清冷冷,却带着几分柔软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恰恰打断了盛欢还未说完的话。
众人纷纷侧目看去,便瞧见已少女站在人群之中,神似皎明月,貌若桃花仙,只是可惜眉宇间染着几分熠熠病容,索性虽平添几分羸羸之弱来倒也不碍她姿容甚雪,只这一眼,便叫众人定住了神。
许是上回除夕夜盛婳留下的印象较为深刻,很快便有人认出她来,最先的便是倚柱懒靠的齐诵,只听他勾唇笑了笑喊了声:“盛二姑娘”。
这声喊便算是打了招呼,众人闻声一惊,惊异的看向盛婳,很快眸光又带了许多兴奋来,目光在盛欢与盛婳之间徘徊,恨不能鼓掌称赞,呼朋唤友来欢呼好戏!好戏!
李管事更是眸光亮晶晶的,忙走到盛婳身侧喊声音豪亮道:“主子。”
沈织织心下直夸婳婳来的及时,得意的看向周沉珍,还不忘添把火嬉笑道:“这是正主子来了。”
果然话音一落,盛欢与周沉珍两人神色都一沉,便得难看许多。
盛欢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目光看向盛欢,好似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开口道:“三妹妹,可是李管事叫你受委屈了?什么委屈你说与我听听,他是府上的老人了,最懂规矩体统,也最顾大局,若是他当真犯了错,我定会想父亲请命替你做主惩治他,给你出一出气。”
这话一出,规矩体统便立时高下立见,盛婳这么个嫡姑娘想要惩自家父亲身边的人,也需得请得许可也没想着越俎代庖,一字一句皆斟酌有礼,众人纷纷点头,难怪是白首辅养出来的姑娘。
盛欢被问的一噎,正想开口又听盛婳道:“你想想清楚,是有还是没有,若是没有,那到底是何事叫你生这样一副可怜的模样来。”
盛婳这话说的慢条斯理也毫无脾气,可也不知怎的,却叫人听出威严与气势来。
周沉珍看了眼咬唇委屈的盛欢,上前道:“方才与沈姑娘生了不快,这奴才只知囫囵了事,谄媚权势,不知护主,阿欢惩处他有何不对?”
盛婳眨了眨眼睛,眼眸瞧不清情绪,只是看着周沉珍,好似当真在仔细思索听她言语。
话毕,盛婳还点了点头,应道:“嗯,多谢周姑娘解释,盛婳听明白了。”
见她如此温顺,周沉珍方才有些胆怯的心莫名就又壮了起来,还不忘挑衅的看了眼沈织织道:“你听明白就好,你是长姐,该护着妹妹才是!既知晓事情大概,便该好好替你妹妹出气,莫因为沈姑娘与你的关系好便不知亲疏远近!”
盛婳闻声柔柔的笑了一声,忽觉得喉咙有些痒,低低咳嗽了一声,这一咳嗽便止不住了,一旁沈芜渊瞧见,上前伸手递上了帕子。
盛婳接过抵唇又咳嗽了好几声,一旁的李管事看的都心疼,实不想自家姑娘为着他的事在这吹着冷风,上前道:“姑娘,是.....”
盛婳止了咳,安抚的看了眼李管事,转而看向沈织织道:“织织你们方才是为了什么事生的不快?你是不是当真欺负我三妹妹了?”说罢还又看向众人道:“诸位方才是不是都在,替盛婳好好听听,沈三姑娘可有诓骗我?”
为了什么,周沉珍愣了一瞬后知后觉这才想起,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一时有些后悔,忙想开口说话打马虎眼,却叫沈织织抢先道:“为了什么事?你三妹妹与周姑娘商量着,说你今日不该回府庆贺她生辰,这生辰宴费心费力的却是故意摆谱来给她添堵的。”
话音一落,在场人皆是一愣,许多不知前因的人闻声都是一愣,人群中有人小声窃窃私语,替沈织织与盛婳打抱不平:“那是难怪了,人家好心一场,竟还不识好歹,这府上没有女主人压着,真把自己当主人了。”
周沉珍咬了咬舌尖道:“不是......”
盛婳闻声侧目看向她,勾唇笑了笑道:“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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