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些世家族人最近才这么害怕,别说乱动了,简直想伏在地上不起来,就怕谢锦依找到借口来惩罚他们。
若是谢锦依让他们把这些原嫁妆礼物买回去,相当于是给了他们讨好她的机会——虽然这意味着,他们给了三倍不止的钱财补贴国库。
到底超出三倍多少,就要看宣武帝的墨宝在他们眼中值多少钱了——总归是不能给得太少的,不然看不起宣武帝呢?
这下就连重锐都叹为观止了,惊讶地看着谢锦依,声音都带了点难以置信:“殿下,你这下手挺黑。”
谢锦依抬起眼:“给你一次重新说的机会。”
重锐:“殿下真是生财有道!”
谢锦依满意地点点头:“也还行吧。”
这比起直接定罪抄家要温和得多,速度也快得多,而这些世家元气大伤之后,也不可能卷土重来了。
因为,重锐根据前世的印象,列出了一批名单。
抛开与荀少琛的私人恩怨来说,单论治国的能力,荀少琛确实是没得挑的。前世荀少琛在登基之后,前前后后起用了不少寒门出身的人。
因为这些人没有根基,为了报答知遇之恩,拥护荀少琛,随着人员的增多,寒门一派也有了与世家抗衡的势力,让荀少琛逐渐瓦解世家的影响。
而这名单上的人,谢锦依也已经派人一一去请了,只是这些人才从各地赶到帝都这里,仍需一段时间。
不过这影响不大,在谢锦依正式在早朝上开口前,她还需要朝重锐学习——学习如何主导早朝,而不是被大臣们牵着走。
甚至,是学习如何说一不二,这其中就包括神态语气,以及说话的技巧。
用重锐的话来说,就是小事耍无赖,大事拼气势。
这对谢锦依来说确实有些难,对于那些犯了重罪的人,她可以直接冷着脸,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让人将他们拖下去。
但还能留在早朝上的,基本就是没犯大错的老油条。而谢锦依在耍无赖方面也算小有心得,但拼气势什么的,她原就是身板弱,小胳膊小腿,哪里来的气势?
于是,谢锦依最近在朝上不开口,其实就是最保守稳妥的姿态,而趁着这段时间,她每天下朝回来后,还会接受重锐的特别训练。
事实上,最近小天子谢梓枫在大臣们前面端着的那张阴沉脸,就是在回来楚国路上时一路练出来的,只要不用说太长的话,就能唬得住人。
“殿下进步很大了,”重锐好不吝惜地夸着谢锦依,随后又跃跃欲试地说,“今天可以来点不一样的试试。”
之前几天,重锐都是让人准备一块大铜镜,两人站在铜镜前,重锐演示一次,谢锦依跟着模仿一次,这样就能随时发现差距,然后进行调整。
不得不说,这种方法效果还不错,所以谢锦依觉得重锐在这方面还是很靠谱的,于是期待地问:“是什么?”
两人来到了专门练习的房间中,房间里仍是立着一块巨大的铜镜,但今日不同的是,地上还放了一张席子。
谢锦依完全摸不着头脑,于是一脸疑惑地看着重锐。
重锐轻轻翘起唇角,一脸神秘地说:“殿下等我一下。”
说完后,他走到了铜镜后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他再次出来,只是身上换了一身黑衣玄甲,连佩刀都带上了,眼神也变了,和方才一比,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身肃杀。
也不知道怎的,看着这样的重锐,谢锦依莫名就有点紧张。
哪怕她心里明知两人的关系有多近,近到甚至不分彼此,但她早就习惯了重锐吊儿郎当的模样,他也极少在她面前露出严肃的样子。
谢锦依忍不住捏了捏袖子:“怎么还特意换衣服了?”
重锐看着她不说话,眼色沉沉。
谢锦依不由得在衣袖中绞了绞手指。
重锐眼神微转,目光像一把刀锋,贴着谢锦依的肌肤游走,谢锦依忍不住退了一小步,连脊背都有点发凉。
男人轻嗤一声:“我想换就换。”
他的声音漫不经心,说得随意,却又不容置喙。
谢锦依看着他,半天都没回过神。
重锐忽然一笑,重新变回吊儿郎当的模样:“怎么样,殿下是不是被吓到了?我就说这一身很能唬人是不是?”
谢锦依:“……”
重锐笑嘻嘻地走过去搂了搂她,又是拍背又是轻哄:“哎呀不怕不怕,我怎么舍得凶殿下呢?都是演的,殿下别生气。”
谢锦依才不会承认刚才是有点被吓到了,重锐这厮装得可真像,难怪宣国那些大臣对他这样服服帖帖。
可重锐毕竟是战场上厮杀过的,她又没上过战场,拿不出刚才那种淬过血一般的眼神。
她撇了撇嘴,说:“你不会是让我学你这样吧?我又学不来。”
“当然不是,”重锐走到席子上,往上一趟,拍了拍自己的腰腹,朝谢锦依道,“来,往这里坐。”
谢锦依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重锐又拍了拍,掌心击在玄甲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来嘛,你上来就知道了。”
谢锦依半信半疑地走过去,俯身撑在他手臂上,坐了上去,低头看着重锐。
重锐勾了勾她的手指,慢慢地说:“殿下,你在骑着我。”
说着,他又变回了刚才那个只用眼神都能杀人的男人.
他躺着仰视她,眼神带着点漠然,薄唇微抿,一身紧实而流畅的线条,被包裹在黑衣上,却又无声地昭示着绝对的力量。
谢锦依坐在上面,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形,可他一动不动,任她压着。
这是世间上最强悍的男人,可她正骑着他,将他压在底下,而她不会被他掀翻,反制,只要她想,就能一直骑着他。
这个认知让她感觉有点微妙,似乎血液都因此奔腾起来,连呼吸都有点急。她微微下俯,双手撑在重锐的肩膀上,慢慢地说:“重锐,我在骑着你。”
少女的目光也渐渐变了,眼底像是跳着火焰,而她却不自知。重锐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哑着声道:“是。”
他着迷地看着她,又提醒道:“殿下,你往左边看看。”
谢锦依往左边一看,在铜镜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却又在自己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眼神。
她微微一愣,重锐抚着她的膝盖,低笑到:“殿下这个样子真好看。”
谢锦依回过神,再次低头,重锐已经又是嬉皮笑脸的了。她脸上微热,她刚才都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重锐趁机将她拉了下来,用行动来证明她其实没有想错。
*
几天之后,众臣终于等到了昭华公主发表政见,因为大理寺的结果出来了。
大理寺那边派人将卷宗搬了过来,并且公布了结果。
此前内务府让各家来将东西“赎”回去,各家都出了不少钱,如今听到大理寺的结果,感觉悬在头上的那把刀终于还是落了下来了。
虽然是挨刀子出了大血,但好歹是保住自家家主的脑袋了,经此一事,职位肯定是不保了的。
各家在不同程度上都冲到冲击,虽然都没倒,但还能在朝堂上站着的,都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若是被抓到一星半点的小辫子,现在这些暂时告一段落的事情,也会再次被提起,到时候面临的罪责只会更大。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想:钱相倒了,谁能代替呢?
仿佛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一样,昭华公主宣布,由离谷弟子诸葛川担任丞相一职,并在昭华公主不在楚国的期间,代替昭华公主辅助皇上。
谢锦依的话一出,众人一下子都傻眼了,全场皆静。
原来是诸葛川!
本国的相位怎可落在外人之手?!他们平时内斗归内斗,可他们都是楚人呐!
当即有人出列,试图说服谢锦依:“昭华殿下,诸葛川不是楚国臣子,这不合老祖宗的规矩呐!”
谢锦依干脆让宫女将珠帘卷起,自己站了起来。
自古女子即使摄政,都是垂帘听政的,哪有这样直接抛头露面的?最要命的是,如果宣武帝知道他们看见了,不会提刀来追杀他们吧?
大臣们一阵手忙脚乱,听见昭华公主轻嗤一声,随后又意识到他们这样也显得太大惊小怪了,仿佛没见过世面一样!
要知道,现在宣国的丞相程方就是女子呐,可谁敢瞧不起宣国的吗?
不等他们回过神,昭华公主就发话了——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陛下最大,本宫第二大,千机铁骑是本宫的,诸葛川是千机铁骑的,你们既然处理不来的事情,还不许本宫让自己的人来处理了?”
“但凡你们有点本事,本宫至于千里迢迢回来?”
“要是你们现在就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我马上让诸葛川回宣国;要是不能,就给本宫老老实实闭嘴!”
“一群废物,本事不大,心眼不少!一天天的净想些没用的!”
昭华公主一口气骂了一长串,都不带停歇的,台下那些原本还抱着小心思的人,一下子就被骂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