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城没什么好玩的,于是重锐和谢锦依决定只停留一晚,第二天就离开。
白天时谢锦依就坐了一天的马车,晚上半点都不困。而重锐则是她不困,他就更不困了,揽着她说悄悄话,一边说一边又开始不老实。
谢锦依推了推他,在黑暗中瞪了他一眼,小声地说:“做什么呢!”
重锐低笑着说:“跟兔兔打声招呼。”
谢锦依:“……”
重锐在她耳边像是说秘密一般:“兔兔好像又长大了一点。”
谢锦依:“……”
重锐又摸了摸她的脸:“谢锦依,我们要成亲了,我好高兴。”
谢锦依刚才被捏了又捏,身子都烫了起来,声如蚊蚋地“嗯”了一声:“我也是,我也很高兴。”
重锐又笑着说:“以后咱们就不用偷晴了。”
谢锦依捶了他一下:“什么偷晴,又胡说。”
“就是爬殿下窗子,然后对殿下这样那样……”
两人的说话声低了下去,只剩下呼吸绕缠的声音,间或难奈的抽气和叹息,而这些一点不落地传到了一墙之隔。
荀少琛在暗室中,无声地握紧了拳头,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杀了重锐。
原本,他是想着趁夜晚星儿入睡时动手,但没想到重锐竟然会跟着她。
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两人会同过榻,甚至也不是没想过这两人在一起时会是什么情形,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亲耳听到他们欢好的声音。
甚至,他几乎都能通过那高低缓重,想象出他们正在做什么。
重锐他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他的星儿?!
荀少琛想走远一些,这样就不会听到这些声音了,可他的脚下仿佛生了根一样,连挪动半分都做不到。
星儿她叫成那样,重锐就让她这般快乐?明明前世他也那样弄过,为何到他手上时就那般不情愿?!
许久之后,在荀少琛觉得自己几乎要疯了时,那些让他煎熬的声音终于渐渐停止了。
他在黑暗中坐了整夜,不曾合眼,时间像是停止了一般,过得特别漫长,长到足够他将与谢锦依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次。
等到外面再次响起声音时,他知道,差不多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
今天天一亮,花铃便来叫谢锦依起床。
谢锦依昨夜被重锐闹了许久,起来时呵欠连连,又气又恼地踹了重锐一脚。
今天有拜别国土仪式,随后就是离开楚国,所以谢锦依需要换回礼服。因为穿了礼服后诸多不便,所以不能喝太多水。
荀少琛在暗室中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侍女们服侍谢锦依梳妆换婚服的声音。
他用了一夜才平复的心情,又开始慢慢地激动起来。
侍女们在夸星儿好看,星儿显然也很高兴,时不时就问一下她们重锐在做什么,有没有等急了。
荀少琛心想,就这么着急嫁给重锐?
他冷冷一笑,可惜了,星儿,上一世就是他的女人,这辈子也别想逃得掉。
他在黑暗中慢慢走到石桌旁,拿起上面那套衣裳,换了起来。
等换好之后,他又等了许久,终于听到侍女们的声音——
“殿下,您现在房间等一下,吉时差不多了,奴婢们就在门外,待会儿刘嬷嬷会来带您出去。”
“好。”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再往房门外走,是侍女们将星儿搀到榻上,然后留她一人在这里等着。
荀少琛拧动机关,暗门无声地打开,房间内果然只有榻上盖着红盖头的身影。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出手如电,将掌心上浸了药水的帕子,隔着红盖头覆了上去,药水瞬间浸透,少女身子一软,倒在他怀中。
这只是让人失去力气的药,不会让人完全昏迷过去。而怀里的人显然惊慌了,叫不出声,也徒劳地挣扎着,即使使出了最大的力气,也推开不了他半分。
荀少琛冷冷一笑,低声道:“星儿,没用的,还不如省着点力气。”
说着,他将她打横抱起,退回暗室中,将机关重新开启,房间又回复了原样。
地宫里千回百转,荀少琛抱着人走了许久,最后竟然走到了宫外。
楚国的行宫多是依山傍水,这里的也一样。
重新走出来后,荀少琛一身大红喜服也终于见了天日。
他将怀中人放了下来,隔着红盖头与她额头相抵,着迷地抚了抚她的脸,哑着声道:“星儿,你该嫁的人是我才对。你忘了吗?你说的,长大了要做少琛哥哥的新娘子。”
“那晚你看见我穿喜服的时候,你伤心了,我知道的。如今我这喜服便是为你穿的,你该开心才是。”
“好了,吉时到了,我们行礼吧。”
少女显然不愿意,却敌不过荀少琛的力气,荀少琛手臂像铁钳一样,紧紧圈着她,带着她一起朝山外跪下,又按着她伏倒在地。
他缓缓地说:“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他之前将张奕穿过的衣服也带了过来,埋在此处,当作衣冠冢。因为张奕已经被挫骨扬灰了,又是他唯一的亲人,于是让张奕受他和星儿这一拜。
“夫妻对拜。”
三拜之后,荀少琛拉起地上的少女,迫不及待地掀开了红盖头,然后脸色剧变,一道血气直冲头脑——
这根本不是星儿!
荀少琛马上撤手,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他刚才竟然跟一个陌生女人拜天地!
他怒不可遏,抽剑直刺被甩到地上的少女。然而,还不等他将对方杀了,破空之声连道而来,他挥剑隔开利箭,退了几步,抬头看去。
不用多说,荀少琛也知道自己中计了。
重锐从不远处走了出来,身旁是被他牵着手的谢锦依,四周是宣、楚两国的影卫。
荀少琛死死地看着谢锦依,本该穿着婚服的她,此时却是一身侍女的装扮。
心念电转间,他已经明白了:之前在房间中,星儿的确也一直在,只是她与其他人调转了身份,让别人穿婚服,而她则扮作侍女,却仍是以公主的身份与其他人说话。
而他只凭声音判断,自然就中计了。
他竟然认错了人。
“星儿,”荀少琛握紧了手中的秋水剑,喉间一片腥甜,“为何……为何!重锐根本配不上你!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
“放你娘的屁!”重锐很想装出一副轻蔑的、淡定的、胜利者的姿态,但发现自己忍不住,因为他早就想弄死这疯狗了,“老子不配谁配?老子最配!”
他娘的,之前在别人跟前造他的谣,现在直接当着他的面说,真当他是死的?
荀少琛仿佛听不到他的话,眼里只有谢锦依。
谢锦依却根本没看他,正在无奈地安抚暴怒的重锐,她那牵着重锐的手,正用拇指轻轻地摩挲着重锐的手背:“别听他的,只有你配。”
荀少琛眼睛几乎滴血,握着秋水剑的指骨用力到微微泛白。
“我知道只有我配,”重锐朝谢锦依说话时强行压着怒火,把声音降了下来,但仍是气,“那我也得骂,不然没机会了!”
见荀少琛还目不转睛地看着谢锦依,重锐的怒火又噌地上去了,干脆将谢锦依拨到自己身后。
他一脸嘲讽地朝荀少琛说:“荀狗,我就问问你,你能给谢锦依什么啊?他娘的你脸可真大!”
“老子能把命都给她,你能吗?你他娘的这次还想要她的命!就你这样的还说什么给不给的,你就是吃她家米长大的你知不知道?”
“还‘为什么’,你是心里真没数啊,那老子现在再跟你说一遍:她不喜欢你,她讨厌你,她连看你一眼都烦!她就喜欢老子,知道吗!”
“整天觉得自己了不起,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子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比你有钱有势多了,老子以前就能在燕国横着走,你能吗?你还得看钱学朗那老东西的脸色!”
“真他娘的笑死人了,就你还跟我比,整天贱民贱民的,往上数个十八代谁还不是个臭要饭的,就你这小白脸样儿你祖宗抢饭还不一定抢得过老子呢!”
荀少琛脸色铁青,他本就不会这种泼妇一样的对骂,又听到谢锦依轻声道——
“重锐,你说得对,把我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谢锦依从重锐背后站出来,看着荀少琛,一字一句地说:“荀少琛,郑以堃已经找到方法,可以让人失去一段记忆。”
荀少琛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星儿,你什么意思?”
谢锦依平静地说:“我会忘了你,彻底地忘了你,只会记得重锐。等你死了以后,史书上不会有任何关于南吴、李颂、荀少琛的记载,你会完完全全消失,不会与我同在史书上。”
“不……”荀少琛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去,“星儿你不能这样!”
这是他最害怕的事情。
他宁愿她恨他,这样他能在她心里占一席位置,即使他死了,他和她只见的牵绊也永远都会存在。他占有过她,拥有过她,她午夜梦回时,他理应入她的梦。
可她要用药忘了他,甚至连唯一能证明他和她之间牵绊的史书都要篡改,就为了彻底切断她和他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