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要去南巡,肯定就顾不上她了,时候正好。
“过几日便启程了。”秦砚胡诌道,依她这个性子,给别人收拾东西很勤快,但自己收拾东西上路是一点也不想动。
十几天叫几日,二十几天也叫几日。
沈旷心中好像一空,淡淡问道:“还回来吗?”
秦砚站在石阶上,在这就能远远望见长安城,还有那巍峨的皇宫。
她道:“没什么必要吧。”
眺望远方的姑娘轻松写意,放下了一切的洒脱自如在那雨后山间肆意放纵心神,耀眼夺目。
没什么必要。
比“不回来”更加无情,没有留恋的,没有值得回来的理由。
沈旷眼中黯淡,如今连拿来留她的东西都没有了。
他思索一阵,想着把南巡丢给傅庭安的概率有多大。
倒也不是不可能,还能让沈熙君跟去。
只是跟着她恐怕会惹她厌烦。
可不跟,她也不会回来。
一阵纠葛后沈旷还是叹了口气。
下山的路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黄昏之前秦砚就踏上了回城的路。
沈旷一行人远远骑马跟着,进了城之后送了她到秦府。
只是他看着跟在身后的御林军,掂量一阵,便让统领召集所有人。
一队御林军列队等候皇帝的检阅,沈旷挨个看了过去,不愧是他亲自挑选的亲卫。
出众。
只是有时出众,不是什么好事。
特别是在他前妻跟前。
沈旷扫了一圈,也不客套,也不解释,沉声道:“即日起,都戴上面纱。”
“启禀陛下,长安城内不让带面纱。”统领上前回话。
京兆尹的新令,不要给我整的满大街都是带面纱带头巾,怎么见不得人啊。
沈旷看了那上前御林军统领,就你小子是眉清目秀?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淡淡说道:“那带帏帽,总之不要露脸。”
隔日秦砚出门,见了门口的御林军身上好像多了些什么东西,定睛一瞧,原来是都带了帏帽。
好嘛。
一群高大的男人带着帏帽,立刻惹来了街坊的瞩目。
“哦呦,这家护卫都不让人看的呀?”
“您还不知道呢?这住的是前皇后,那可是御林军!”
“好嘛,御林军都戴帏帽,以后男子是不是也得戴?”
御林军见了她还都纷纷低头,不敢对视。
秦砚浅笑一声。
小气鬼。
沈旷回到宫中,越发思量不出那御林军有什么好的。
一连几天看着那宫中当值的御林军不顺眼,吓得统帅过来连连请罪。
他倒是摆摆手,让他们离远点,别总在他眼前转。
秦砚说他们眉清目秀?这样叫眉清目秀,他这样的算什么?
但这事总要有个结论,于是他趁傅庭安来送奏章的时候问:“朕孰与皇城卫军美?”
“?”傅庭安觉得这人好似和离以后总是有些不正常在里面,但也接了一句,“陛下美甚,御林军何能及君也。”
这确实,西盉三千万少女的梦想,谁比得上。
但还是那句话,皇帝问你问题,那真是问你问题吗?
傅庭安立刻反应过来,改口道:“哦不,忠诚的臣子此刻是不是应该说,陛下何能及御林军也?”
战国策谁没读过,“何能及君也”那是多么典型的阿谀奉承经典案例,这忠诚的臣子能说吗?不能说。
优秀的臣子那必要向邹忌看齐。
“臣明白了,这篇奏文立刻重写。”傅庭安立刻收回了他那马屁满天的歌功颂德,准备给沈旷挑点微不足道的瑕疵点缀上。
沈旷看他急速地抽回奏文,虽是不解,但不是急事也就随他去了。
傅庭安走后他细细想来,不是那么回事。
吾臣之不美我者,欲勉励我也。
前妻之不美我者,欲换我者也。
啧。
由此观,朕应当向御林军看齐,多晒太阳。
皇太后回了宫之后,总是遇见什么好的想与她那前儿媳说一说,可人都出宫了,也不能日日叫人入宫。
所以她也就只能常问问儿子怎么样了。
清明那日,不管是皇帝还是中萃宫、长春宫都没有张罗着到皇陵祭祖。
心照不宣,只派了臣子去祭拜便好。
皇太后便到了广华殿与儿子用一顿午膳,趁机耳提面命,“人要抓住机会,不能坐以待毙。”
这就跟政事一样,这她还是懂得。
沈旷也明白,但,眼中尽是黯淡,“她要走了。”
“不喜欢长安,说是不会回来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也不能再去阻拦秦砚离开长安。
但至少走之前,他希望能在她心中留下点值得留念的东西。
“那你就让长安变得让人喜欢。”皇太后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样。
从小留下的性子,别人不明明白白告诉他想要什么,他不会懂的。
“不是不能放她走,而是不能这样放她走。”皇太后叹了口气。
以阿砚的性子,能做出那样的事,若是就这么走了,以后皇帝跟她绝无可能。
起码,有点进展再走。
皇太后看皇帝的样子不像是不懂,但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做,又怕做错又怕没得做,便道:“去长春宫问问,她擅长这个。”
沈旷沉默一时,还是缓缓点头应下。
他很少去长春宫,不只是以往的习惯。
皇帝的仪仗行至长春宫前,他像往常一样迈入宫门,眼前景物十余年未变。
容太后喜欢江南山水,宫中多为江南庭院之风铺设,细腻流水蜿蜒其中。
他也曾记得幼时在此嬉笑玩乐,不过也都是往昔。
时过境迁,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过于热情的生母。
容太后很高兴,还是照往常一样问东问西。
见儿子今日多说了几句话,她万分欣喜。
只是平日无事也没有太多话讲,容太后想多留儿子一会却找不见话题,她不由得问出自己最挂念的。
她问道:“旭儿不知何时到长安,前两日来了书信说是过些时日再回,可总是过些时日,哀家的生辰都不见他回来一下。”
“嗯。”沈旷抬眼,“青州有些事情还需七弟处理,已经在回长安的路上了。”
沈旷许是习惯了这样的对话,他在长春宫不论待上多久最后都会变为谈论沈旭。
废除教坊与乐籍贱籍的新政是沈旭在青州推行,这是谁都没能想到最拥护沈旷新政的竟然是相传与他关系最浅薄的沈旭。
但容太后并不意外,当年出了那样的事也是理所应当。
这两个儿子都是执拗的。
容太后担忧着小儿子的近况,说上了许久。
来长春宫的时日几乎都会是这样,容太后未能发觉话中惦念远在他乡的小儿子的情绪有些多,也为察觉到她另一个儿子渐渐只是应和她一声。
沈旷看向窗外天色,也许是不早了,突兀地问了一句,“若是您,最喜欢的是什么?”
口中话语似珠子一样的容太后突然被打断了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她最想要的起先是皇后之位,再往后就是太后的名头。
可现在,她争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容太后看向自己的儿子忽然有些明白了。
她反问道:“皇帝,你可是为了前皇后问这些?”
她亲儿子不答话,那就是默认了。
自那天从中萃宫回来后,她容太后就派人盯着前皇后,听着前皇后每日境况只是出门买买东西,听听小曲,全然一副富家闲散小姐一般,着实听着让人羡慕。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派去盯梢的人回来说的话。
“娘娘,这几日发现陛下几乎得了空就去前皇后那,不是远处喝茶水,就是跟着上山祭拜。”小太监答。
容太后觉得这好像也没什么,转而问: “没让皇帝发现?”
“这个……”小太监有些为难,“回娘娘,属下实属无能,让陛下瞧见几回。”
“他没说什么?”容太后瞬时坐立难安。
那人答:“陛下让人带奴才过去,问了是哪个宫中的人,便让我们回去了。”
容太后眼神立刻凌厉,有这么办事的?
小太监立刻找补道:“这奴才当然没说,但陛下属实眼力太好,问是不是长春宫的人。”
“还说什么了?”容太后当然没心思谴责这些人办事不力,只关心她儿子有没有恼怒于她。
“只嘱托了别让我们去烦皇后娘娘。”回话的人老实答道。
竟是也没怪罪,容太后察觉出不对味了。
“陛下这是让您知道,这皇后是他护着的。”杏缦怕自家主子生气,“也没派人特意来说,还是相当看重您的。”
容太后不答话,她这儿子是不懂如何表达,但却懂得拿捏别人。
“如今上心了又有什么用?”容太后起先是嘴硬不肯信,“不过是伤了面子,想讨回来罢了。”
现在还上她这来问,女子都喜欢什么?
讨女人欢心,容太后是见人说人话,见鬼不说话。
自然知道女人都喜欢什么,只是对于铁了心要跟儿子离婚的前儿媳她不大想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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