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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珍珠 (旅者的斗篷)


  ……只微微动心,随即这念头又被否定。
  且不论撕毁约定沈舟颐会怎样对待她,单单论这要命的天气,恐怕她刚一出门就会活生生被雨水濯死,或者被雷劈死。她惜命,还是作罢。
  过去漫长的时光后,沈舟颐跌跌撞撞奔进屋里来,像个水泡的人,全身衣袍都被浸湿,湿淋淋淌着雨柱。买回来的热食被他藏在怀中最深处,用防水的油布包裹足足有五层,打开时候还是蒸汽腾腾的。
  他失魂落魄坐在椅子上,呲着牙,拎拎自己冷硬如铁的衣袍,“为给你买这点吃食,为夫我差点被雨淋死。”
  平日他梳得规整的发髻完全散掉,潮湿的发丝蜿蜒贴在额头前,一缕一缕的,衬得他皮肤分外白,白里透红,脆弱又可怜。戋戋按捺不住噗嗤笑——自从他强占她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开颜对他笑。
  沈舟颐也笑,不过笑不达眼底。
  “很好笑吗!”
  他吓唬她两下,就被周身冷贴的衣襟逼得没法,转去换衣衫。然而这处只是新买的别院,衣柜空空,哪里有男子的衣衫?
  戋戋狐疑道:“你不会要穿我的衣衫吧?”她刚才宫里回来,颇带着好几套干松衣裙。
  他斥道:“呸。”
  勉强找条干净的下裤,却再寻不到其他衣衫。戋戋升起几分蓄意恶心他的意思,挑自己的襦裙递过去,在他面前抖抖。
  沈舟颐面色铁青得很,瞥也不瞥。
  戋戋一边抖着襦裙,一边恶意拨弄他道:“哥哥穿嘛,穿了没准就变成姊姊了。”
  沈舟颐终于绷不住,抬手捞她过来,狠狠用食指指了指她。
  再敢挑衅,索性两人鱼死网破,谁都别穿衣衫。
  戋戋吓得要死,紧闭双眼,再不敢说话。
  沈舟颐厌然丢开她……他虽非文人,到底属文质彬彬的那类,不能接受袒露肌肤,即便面前只有戋戋。
  他哀叹一声,被逼得着实无奈,怅然拿起戋戋那件蓝蓝粉粉的斗篷,捂得严实,目光呆滞坐在角落处。他的身形远远比戋戋颀长,戋戋的斗篷披在他身上,宛如件只到腰际的小褙子似的。
  戋戋坐在旁边认认真真吃着热食,怕他发作,大气也不敢出。余光瞥见沈舟颐那怀疑人生的模样,畏怯中又暗起嗤笑。
  沈舟颐独自默然片刻,心绪难平,朝她道:“戋戋过来,来哥哥这边吃。哥哥也想吃。”仿佛为着适应这件粉嫩嫩的斗篷,他语气也很软,又软又糯,宛如撒娇。
  戋戋铁心肠地摇头道:“不要。”
  他小声:切。
  不是很服气,一个人坐在床榻上不肯老实,在她从宫里带回来的包袱中乱翻,亵衣、肚兜……被他弄得袒露在外面,哪哪都是。
  戋戋面红耳赤,顿时拍桌而起:“住手啊,你做甚?”终于拿着糕点来到沈舟颐身边。他巧颜笑了,吻掉她嘴角一块甜浓的果酱,问:“好吃吗?”
  戋戋厌恶道:“你想吃的话自己拿一块,莫要做这种恶心的勾当。”他疑惑道:“我吻吻你,如何就恶心了?除非你嫌弃你自己恶心。”
  戋戋辩驳道:“我是说你的动作很恶心……”
  她恍然明白过来,这人纯属就是占便宜,跟他讲道理完全没任何意义。
  但他也没继续纠缠她,拿起手边的医书,借着疾风暴雨中淡淡的烛光,犹在研读,也不理会如此昏暗的情况下费不费眼睛。嗜书如命,书痴,医药方面固然是大行家,正经的科举考试却早早从书院退学。
  学医在本朝来说并不怎么光鲜,属于下九流,为人所看不起。即便做到宫里的太医,也只是个伺候人的奴才。沈舟颐外柔内刚,以他那运筹帷幄的性格,怎么就不去做官,而非要跟医书较劲儿呢?
  戋戋有疑惑,但无暇深究。
  她并不想融入沈舟颐的内心,更不想融入他的生活。关于他的一切,她都持抵触的态度,不想听。


第50章 豺狼
  戋戋蓦然失踪, 晋惕应该找了她许久。还记得在宫里最后一次见面时,晋惕那猩红的眉眼,不甘的神情, 誓要与她相守的决心……然弹指之间她人便消失不见, 晋惕怎能善罢甘休。
  可惜别院深深, 屏障似的高墙阻隔风雨,也阻隔外界的消息。戋戋想要探知晋惕的某些近况,就只能从沈舟颐每日的只言片语中嗅得端倪,抚摸着别院冰冷而坚硬的砖石发呆。
  因为身世之秘, 她和沈舟颐公平交换,她是心甘情愿隐居在此处的。
  那日云销雨霁,阳光明媚。
  沈舟颐告诉她:晋惕曾到疫庄大闹过好几次, 不顾染上恶疾的风险在那些浑身流脓的真患者中挨个翻找她, 状若疯癫。又多次到贺宅亲自寻她, 柴房、地窖、密道, 甚至连毗邻的沈宅都搜遍,三日一小搜, 五日一大搜,弄得贺家鸡犬不宁,贺老太君等人不得安生。
  晋惕不相信大活人能人间蒸发,他甚至把搜索范围扩展到外县, 更认定沈舟颐劫走戋戋, 罪魁祸首, 多次无故刁难。
  “他还挺惦记你的。为了你, 做什么都在所不惜。”
  沈舟颐姗姗讲完这些日发生的故事, 抿口茶, 润润干燥的喉咙。
  “感动吗?”
  戋戋昏昏聩聩, 佯佯不睬。
  沈舟颐捏起她白腻的下颚。
  “幸好未雨绸缪,没把你送回贺宅去。否则世子爷权大势大,区区你夫君我还真难以匹敌,怕护不得娘子周全。”
  他唇角漾着笑,轻轻淡淡的,如五月杨柳染春烟。明朗,阳光,而胜利的笑,也是在他和晋惕的这场争夺游戏中,把她当成玩物抢来抢去。
  “如果晋惕知道你在这儿,会不会歇斯底里来救你?”
  戋戋冷淡甩开头:“你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还在这里讽刺人家做什么。”
  他将她的四根柔荑握在手心,堪赏堪玩。
  “……如果晋惕来救妹妹,妹妹是跟他还是跟我?”
  戋戋齿冷。
  这种无聊的问题,沈舟颐以前就问过。她若简单回答“跟你”,他每每还是不满足,重复不断地再问,乐此不疲,直到她向他表明忠心,声泪俱下说“你是我夫君,我跟你,我的身和心都是属于你的”才肯罢休。
  这次,她决定忤逆他。
  “我若说跟晋惕,哥哥答应吗?”
  沈舟颐长眸微狭。
  “自然不答应。”
  做戏,也看不清喜怒。
  戋戋观察到,他面容笑意未散,是做戏、谑弄,也是调情。
  戋戋大胆坐在他膝上,两只柔臂攀住他的脖子,往他耳廓呵了口热气。
  “那完蛋,哥哥既然不肯放我,我再喜欢晋惕也无能为力了。”
  语调也学着他的样子,矫揉造作。
  能感觉到沈舟颐脖颈明显一僵,随即他单手掐住她细白如瓷的脖子,仿佛也是种拉近距离的手段:“这么说,妹妹其实喜欢的还是晋惕喽?”
  戋戋被一阵窒息感压抑着,强作笑笑,道:“哥哥已经得到了我的人,还那么贪婪想要我的心吗?”
  沈舟颐五指作爪状,抓在她咚咚而跳的左心口上:“要的,当然要的。再敢惦记别人,就给你剜出来。”
  戋戋好痒。
  他的指尖在她皮肤上轻轻旋抓,隔着两层薄薄的缎料。划定的圆圈范围,正好能把她心脏完完整整地取出来。
  戋戋感觉自己的胸膛已经被开了个洞,虚怯怯颤了颤,扑在他怀中:“哥哥饶过我。”
  错位相拥之下,她和他的心脏贴在一起,相对勃勃而跳,完美地遮蔽住,他再也剜不着她的。
  沈舟颐空置的手只得落回她的脊背上,“那妹妹说句好听的。”
  “我是你的,”她把之前讨好他的话又重新背诵一遍,“我永远在你身边,你是我的夫君,天下最帅最帅的男子,我永远不和其他野男人接触。”
  这样甜美黏腻的奉承听多了自然要审美疲劳,沈舟颐蹙蹙墨眉,虽觉得她说得没那么真诚,但也勉强接受。
  “戋戋给我生个孩子吧。这样的话,将来即便你和其他野男人跑了,我也能带着孩子自己过。”
  戋戋还以为他疯了,白眼翻到天上去。
  你在想屁吃,痴心妄想。
  她稍微愣了愣神,斟酌着用缓和一点的措辞:“生孩子……戋戋怕疼,哥哥别让戋戋生孩子。”
  沈舟颐好奇地摩挲她的小腹,也奇怪,成婚这么久,他都没让她再饮过避子汤,为何她肚子迟迟没动静?以前把这茬儿忘了,现下想来愈发可疑。
  若说他不行,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拿你手腕来。”体寒或宫凉,还是有旧疾什么的,他一看脉便知。
  戋戋躲躲闪闪,左右避退,更把手腕缩到衣袖中。她一直在偷偷服用卫氏给她的避子丸,每次半颗,沈舟颐医术那样高明探脉马上露馅。
  沈舟颐面色晦暗,对她的躲闪明显不怿,直接质问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吃什么东西呢?”
  戋戋立即否认:“并未。”
  “那为何不叫我看?”
  他口吻清冷,还是要抓她的手腕。
  戋戋百般不肯,此情境下除非投怀送抱,并无其他办法,便狠了狠心扯掉自己半边肩膀的衣衫,又扯掉沈舟颐的半边衣衫,胡乱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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