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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珍珠 (旅者的斗篷)


  姚珠娘喜笑颜开,弯腰捡起钗子连连叫好。她并不知道月姬也在贺府为妾,否则就不止勒索戋戋一人了。
  戋戋缩回半步欲掩好侧门,姚珠娘却喋喋不休说表弟教书如何好,人品相貌如何好。戋戋不胜其烦,低吼姚珠娘两句,才把斯人呵走。
  此时,沈家的马车已到极近极近的位置。
  沈舟颐弯腰下车,正瞥见姚珠娘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歪歪头,不动声色。
  又见戋戋伫立在门口,便上前握住她冰冷的双手:“风大,怎么独自站在这里?”
  戋戋不愿和沈舟颐交谈半个字,但怕他发现姚珠娘,勉强开口道:“屋里憋着太闷,我透透风。”
  沈舟颐叫人关好门,边往里走边说:“那也不该站在冷风口。”
  惕戋笛毁掉后,他气顺,这几日一直对她呵护备至。
  “大圣遗音给你送屋里去了,你弹没有?那日瞧你还挺喜欢的。”
  戋戋敷衍道:“弹。”
  他道:“好弹吗?”
  戋戋沉默未答。
  沈舟颐便也不继续问,劝道:“不好弹的话不弹也罢,左右音乐让人听着心烦,就当个摆件放在屋里收藏着也挺好。”
  戋戋听他这话略有敏感,好像说她就是摆件,放在他屋里摆着挺好似的。
  她厌烦欲甩开沈舟颐,后者却把一小包金条放在她手中,细声道:“近来看你衣襟破了都舍不得换,是不是手里缺钱?这些先拿着,不够再跟我说。”
  戋戋被那一包沉甸甸的金条暂时慑住了。钱,确实是她现在最稀缺的东西。不过沈舟颐平日为防她逃跑都不让她手中存钱,今日怎会那样好心地主动给她银钱?
  她清透的眼珠中浮动着戒备。
  沈舟颐哑然失笑:“怎么啦,给你钱你也不喜欢?我知道毁掉你的玉笛你很怨我,这些钱就当赔还你。”
  戋戋才不信他良心发现,不过厚实的金条握在手中,确实令人安心。有了这些钱,她暂时不用怕姚珠娘过来勒索了。她只需每次给姚珠娘一小点,就可以拖延住姚珠娘很长时间。
  她低头喃喃道:“谢谢……哥哥。”
  终于还是敌不过金钱的诱惑,又叫回哥哥了。
  “别,别谢我,我还期待着你生辰送我的贺礼呢。”
  他还没忘记那茬儿,淡淡提醒。离他生辰就只剩下五天了。
  戋戋心想哪有什么正经贺礼,她扇他两耳光做贺礼够不够。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豺狼
  毁坏玉笛的事叫戋戋郁郁难平, 说起来,只是月姬在饭桌上多一句嘴而已。自打这妾室入门以来,非但没帮到戋戋, 反而处处添堵, 戋戋对月姬的不喜俨然与日俱增。
  接下来的几日戋戋都摆出主母的款儿, 每日清晨行礼问安时逮住月姬狠命折腾。她以妾室不能穿正红为由没事找茬儿,罚月姬到屋檐下跪,不足两个时辰不可起身,期间还不允许喝水、吃饭。
  可怜美人儿被烈日晒得花容失色, 捂着娇弱的胸膛,细汗连连,戋戋却丝毫不容情。——其实月姬身上穿的并非正红, 只是一件枫红的褙子罢了。
  受到这等莫名其妙的委屈, 月姬自然要向沈舟颐告状, 更想反咬戋戋, 那日戋戋再次罚她时她直接晕倒在沈舟颐面前。
  这么一坨美人脸色苍白地晕倒在脚边,沈舟颐墨眉下意识蹙蹙。他挥手命杨钢把月姬抱回房休息, 自己径而来到戋戋面前:“适可而止算了,别太得理不饶人。”
  戋戋呵道:“我就在我自己家,仍是小姐,想罚谁就罚谁, 除非沈公子您想宠妾灭妻。”
  沈舟颐都被气笑:“宠妾灭妻?亏你想得出来。”
  “若我偏偏要欺负她呢, 你休了我?”
  “想得美。”
  他俯身弹她一个脑瓜蹦儿作为惩罚, “欺负就欺负吧, 只要别弄出人命就好。她身子娇柔, 你且悠着点。”
  轻飘飘道出这句话, 语气温柔又宠溺。
  戋戋却在这温柔背后感到几丝不易察觉的冰冷。他就对自己的女人这般无情?换位思考下若自己是月姬, 为大妇所平白欺辱,他是不是也“欺负就欺负吧,别闹出人命就行”?
  其实沈舟颐这话本是向着她说的,只因她厌憎他到达极点,正所谓人有亡斧者,视邻颜色言语皆窃斧——连他的好话到她耳中也变成坏话,恨屋及乌罢了。
  戋戋现在有点搞不清沈舟颐对月姬的态度,说是宠吧,他把月姬介绍给贺老太君,赏赐月姬无数宝货,当然是宠的。可某些时候他对月姬的态度又不明不白,好生令人琢磨不透,例如今日的见死不救,例如他一连十几天都宿在自己这儿,对月姬的身子似毫无兴趣。
  最离谱的是,据说月姬到现在都还是完璧之身。
  沈舟颐非那等清心寡欲之人,从戋戋身上伤痕累累的吻痕就知道,他不但不清心寡欲,还很重欲。然他养着月姬、宠着月姬又不碰,究竟图什么呢?
  戋戋忽然念起姚珠娘和月姬的关系来,涌起不安。
  收下沉舟颐那几锭金条后,戋戋暂时和他和解。左右惕戋笛已毁,他想用这些钱来弥补赔偿,她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
  其实非独惕戋笛,其他笛子的乐声沈舟颐也是不怎么喜欢的,他甚至对一切乐曲都避而远之。自古音乐是文人墨客雅人深致的不二法门,沈舟颐却连附庸风雅都懒得,只愿做个纯粹的俗人。
  大圣遗音好好的古琴落在戋戋手中,戋戋技痒,不忍将古琴束之高阁,几日来持续练习古曲《有所思》。这首曲子虽非乐谱中最出彩的一章,却是戋戋最得心应手,甚至在梦中都常常回旋的低柔旋律。
  月姬没有大圣遗音,又不甘用劣质琴代替,只得弃琴练舞。她想在沈舟颐的生辰宴上出些风头,伺候沈舟颐一夜,也好叫戋戋不敢那么过分地欺负她。
  七月十七,贺府分外热闹。请帖散播出去,邀来不少至交好友。
  沈舟颐以往对过生辰这种事兴致不高,活二十几年,生辰也没好好过过。今年只因戋戋主动记得,送他贺礼,他才顺水推舟地大办一场。
  贺府的宅院崭新布置,琉璃挂灯,彩结为饰,处处洋溢喜庆的氛围。病中的吴暖笙也受喜气晕染,精神气强健许多。
  沈舟颐作为主人翁,茶白的明光锦盘领窄袖,袍带上绣有芝形如意和海外博山,颀长的身姿,风度翩翩,光论外貌来说端属谪仙第一流。
  戋戋亦换上粉白的雾绡罗绮,来搭配沈舟颐的穿着,以沈夫人的名义见人迎客。
  中途沈舟颐将宾客暂时推给邱济楚夫妇,窃窃呼唤戋戋,把她往屏风后面带。两人旖旎的身影若隐若现,他吻过她红唇上胭脂后,颇为期待地说:“那日.你死活不叫我看礼物是什么东西,今日总可一睹真颜了吧?”
  戋戋早有准备,从衣袖中把锦盒掏出来。沈舟颐缓缓移开,只见里面是一顶白玉发冠,左右各衔两颗小珍珠,时下流兴的样式。
  “原来是发冠。”
  他放在手心掂量掂量,笑道:“好看是好看,不过有些重,戴在脑袋上脖子可要断了。”
  戋戋佯怒,要把锦盒从他手中抢回来,“不要的话还给我。”
  沈舟颐阻拦:“岂有此理,送出去的东西还想收回?这顶发冠我已期盼好几日,怎能不要。”
  戋戋松口气,应该是瞒天过海瞒过去了。
  这时月姬也殷勤过来送贺礼,她也当真是个学人精,送的竟也是发冠,只不过是紫玉的。
  沈舟颐又去践踏小姑娘的心意:“已有新得的一顶,暂时用不到第二顶。”
  便叫人堆到库房堆积如山的贺礼中了。
  月姬面色遗恨,敢怨不敢言,戋戋见她嫉妒得掐腿的样子,略略无奈。
  当下宾主各自就位,其乐融融,眼看就要开席。
  却猛然听一雄浑的男声:“且慢!”
  众人俱是惊疑,只见从贺府四敞大开的正门内,踱入一身着甲胄的少年将军来。他身长八尺多,双目浑如刷漆,乍看还以为是天兵天将下凡,好生英武有杀气。随着他的走近,两侧枝叶颤颤纷纷落下,草木也被这强大的气场所震撼。
  竟是晋惕。
  戋戋心脏咯噔。
  算起来,今日正是晋惕班师回朝之日。瞧他这打扮,竟好似连家都没回,直接从战场上奔波过来的。
  众宾都被慑住,呆滞如鸡。
  沈舟颐的笑容渐渐落下,侧头剜向戋戋……戋戋艰难摇头,她也没料到晋惕竟闯到贺府来。
  “诸位,好热闹啊。”
  “本帅也来蹭蹭热闹,沈公子不会不欢迎吧?”
  晋惕朗声说着,信手驱逐酒桌前排一书生,抬腿便坐下来。与此同时,他那些披坚执锐的坚兵也黑压压地涌进,将本来喜庆的生辰宴弄得像凝重的刑场。
  邱济楚登时要急,沈舟颐按而不发:“自然不会。不想世子爷降临,蓬荜生辉,待会儿在下和贱内还要敬世子爷三杯水酒。”
  沈舟颐的手还自然而然地放在戋戋肩膀上。戋戋梳的也是妇人髻。
  晋惕神色微变,哐啷,将手中长剑丢在地上,震得在坐宾客都颠了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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