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建起来的家散了, 女儿没了,儿子分了家,多年未见的外孙女儿也是生疏, 进宫时,没有一名侍卫将他认出来。
这样的差别和冷落,不禁让他想到曾经的辉煌,二十年前的常府最鼎盛,但这些终究成了回忆。
“外祖父多年未进宫, 不知道现在的局势早就变了, 现在的京城对您来说, 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地儿。”赵栀虞这话,一点都不像一个外孙女该说的。
寻常人见到多年未见的亲人,定是要红着眼哽咽,道尽想念,她除了刚见面时有少许心酸,其余时候都那么平静,这样的态度更像是在见一个陌生人。
常老苦笑摇头:“是啊,局势早就不同了,宫里我所熟悉的人早被换了。”
“母妃若还在,一定会高兴的跟外祖父分享宫里的趣事。”赵栀虞不知道母妃会不会这么做,她说这话,就是为了激起外祖父心里的痛。
不多时,常老再开口已然哽咽起来:“虞儿,你怪我吗?”
赵栀虞垂目,端起茶凑到嘴边,慢悠悠地吹着茶水,“外祖父指什么呢?”
是指这些年都不曾来京里看过她,还是指母妃的事儿呢。
不过片刻,常老就泪流满面,痛恨道:“我对不起你和萱儿,但我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了,她们都是我的命啊!”
这些年,每到夜里,常老也万分自责为什么不把小女儿交出去。到了白日,看到小女儿孤僻的模样,又舍不得失去唯一的女儿。
他就这么纠结的过了十多年,每日都活在愧疚折磨中。
“你能不能放过蓉儿,她毕竟是你亲姨母,她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报应,能不能饶她一命。”常老抹了把泪,哭的胡子都湿了。
门外的绿弦把这一切停在耳中,愈发担心公主情绪失控,这样的事儿若换在她身上,她会疯的。
世上怎会有这样自私的人?!
绿弦心里气愤,恨不得进去帮公主说话,狠狠掐着手心,受伤的疼痛让她恢复了一丝理智。
相反,屋里的赵栀虞并没有控制不住情绪,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轻抿一口茶,放下手里的那盏茶,长叹一声:“您把自己搞了一身伤,就为了演一场苦肉计?”
这就是她的外祖父,母妃的亲生父亲。
常老不否认,沉默站起身,忽然来到赵栀虞身前跪了下来,甚至磕了头,“就当是为了外祖父,你母妃定然不希望你活在仇恨中。”
赵栀虞嗤笑了声:“外祖父想多了,我可从未活在仇恨中,只是做一件该做的事,常嫣蓉本就死罪傍身,她继续活着对那些死罪没逃过一劫的人来说不公平。”
“虞儿!她是你的亲姨母啊!”
“亲姨母毒害了我的生母,她不该死吗!”
眼见着声音越来越大,门外的绿弦上前关上了门,免得让他人听到不该听的。
常老又磕了几个头,苦苦哀求:“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来替她赔命了。”
赵栀虞气笑了,手握成拳,道:“您不用说了,常嫣蓉很快就会被押回京来,到时我要让您亲眼看着常嫣蓉是怎么被处死的。”
心里的气早就窝成一团,该死的人一定要死,不该死的犯了错,那就继续饱受折磨。
“你……”常老跪坐在地上,伸手指着她,满眼不敢置信,“你一个姑娘家,何至于那么狠毒!就不怕被人议论吗!”
常老记得外孙女儿不该是这样的,当年,外孙女儿舍不得他,哭的眼睛通红,在他上马离开时,小丫头还跟着跑了几步路。
如今怎么变得这么心狠!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心狠之人!
“我狠毒?”赵栀虞衣袖一甩,桌上的茶杯掉落在地上发出令人心颤的声音,厉声呵斥:“谁都不如常嫣蓉狠,我只是秉公办事,她却杀害了自己亲姐姐,世间没有比常嫣蓉还要狠毒的人!”
“来人啊!”
绿弦推门进来:“公主。”
“找人把常老将军扶下去休息,他老人家身体不好,这几日不要让他乱走动。”
这句话相当于把人软禁了,常老想回去救女儿都去不了。
常老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震惊之余,他被两个太监扶了起来。
常老以为苦肉计对每个亲人都有用,可他来时万万想不到外孙女做事如此狠绝,这场戏不论怎么演,常嫣蓉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常老被请了下去,屋中寂静下来,绿弦看了眼地上的水渍和破碎的茶杯,蹲在一旁收拾干净。
赵栀虞还坐在位置上,脑袋痛的厉害,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怎么都缓解不了疼痛感。
过了会儿,绿眠走了进来,站在她身旁,伸手帮她缓解头痛。
“公主别生那么大的气,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得。”绿眠刚才也在外面守着,同样为那些话感到心凉。
可那又怎么样,世上还有那么多爱公主的人,不缺常老将军一个,何必因为这样一个人生闷气,到头来反而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赵栀虞闭上眼睛,“我明日出宫一趟,你好好看着我外祖父,切不可让他出宫。”
外祖父有很多人脉,一旦出宫,后面的事就不可预料了。
绿眠轻轻点头:“奴婢晓得。”
这夜,赵栀虞又没有睡好,以至于清晨醒来精神很不好。
常老将军待在宫里,皇帝总归是要来见一面的,他一早就来到三公主宫里,得知三公主出了宫。
皇帝皱眉:“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玩啊,常老将军呢?”
太监:“常老将军正在屋里歇息,奴才带皇上过去。”
常老一夜未眠,整个人显得更加沧桑憔悴,跟外面的乞丐似的。
皇帝差点没认出来。
常老眯起眼,看着前面穿着皇袍的男子越来越近,等他看清面容后睁大了双眼。
“草民叩见皇上!”
皇帝眼神意味不明,道:“多年不见,你是愈发不如当年了。”
宫里新的一场对峙即将展开。
赵栀虞今日去了魏沉璟在京城的院子,昨日问了大概位置,现下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此处比外面那间小院大了不止两倍,就是没那么雅致,其他一切都不错。
不过这些不重要,成亲后要住在公主府,此处就算是个小破院子也不影响。
赵栀虞被魏沉璟牵着进了屋,脚刚踏进去,她单手勾住一扇门,道:“你又想做什么?”
昨日的事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好似今日一进去就会再次重现昨日的那一幕,若是还让她那般,她可就不愿了。
魏沉璟低笑了声:“我只是想与公主一起用膳罢了。”
赵栀虞这才松开手,“你别瞎想,我只是怕你又将我关起来,不是怕其他的。”
魏沉璟哪里能不清楚她在想何事,没有把事实说出来,拉着她往里面走了几步,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道道都是她爱吃的。
一同住了那么些时日,魏沉璟早就摸清了她的口味儿,甚至学着下厨,如今厨艺不能说多么好,但是能独当一面了。
今日这顿不是他做的,他并不知道公主清晨会过来。
用膳时,赵栀虞提起了外祖父。
“你之前和我外祖父一起剿匪时,我外祖父身体如何?”
魏沉璟动作没停,眼皮微掀,“老将军威风不减当年。”
果然如此。
赵栀虞身子微微前倾,轻声道:“外祖父昨日进宫了,完全不像你说的那样。”
她把昨日的事情讲述一遍,魏沉璟停下筷子,问:“公主想怎么做?”
“该死的人逃不了,做错事该受罚的人同样逃不掉。”赵栀虞眸中蕴藏着令人看不懂的深意,其中似有悲。
可是,外祖父说她狠毒。
做了该做的事儿,这也叫狠毒吗?
“公主是对的。”魏沉璟难得声音温润,在他心里,公主做什么都是对的。
况且,旁人的声音并没有那么重要。
赵栀虞一点胃口都没了,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还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公主请说。”
“外祖父不惜辞官也要带常嫣蓉去桉阳避着,却把舅父一家留在京城,就不怕事情暴露,舅父一家先跟着遭殃吗?”
赵栀虞觉得,外祖父从始至终都只把常嫣蓉一人当做了孩子,其他人都像是可有可无。
舅父一家都待在京城,这些年来外祖父不曾来看过她,同样不曾去看过舅父一家。
外祖父舍弃了那么多人,只为了保常嫣蓉一个,这样蛇蝎心肠的人就那么重要?
魏沉璟拍了拍她的后背:“想不明白就不要想。”
桌上的早膳没少多少,魏沉璟今日特别有耐心,一直在温柔地照顾赵栀虞情绪,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栀虞半个身子都倚在他怀里,勾着男人手指,不知想起了何事,唇角微微上扬:“我昨日帮了你,今日是不是换你帮我了?”
魏沉璟低头,瞳仁发亮。
赵栀虞扯了扯他手指,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不过不怪他,这次是自己说的话容易让人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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