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楼允怕来福再说什么让柳银雪揪心,赶忙道:“我会好好养伤的,等过年了,一定什么都能吃,你且放心吧。”
来宝知道楼允醒了,他打了热水过来给楼允擦身,他身上的衣服还染了不少血迹,虽然那些血迹已经干了,但是穿在身上实在不适,而且还晦气,换的衣服他也已经拿过来了。
柳银雪不方便在场,便退到了帘子外面。
来福和来宝先将楼允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将他身上的污渍和汗液擦拭干净,然后给他换上干净的舒适的衣服,又掖好被角,这才请柳银雪进去。
两个奴才退了出去,柳银雪见楼允眼睛上还蒙着黑布,说道:“都是晚上了,眼睛上蒙着这东西,不会不舒服吗?”
说着,伸手就将那黑布扯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丝毫光亮的楼允瞬间眯起了眼睛,他不由地抬手挡住眼睛,对柳银雪道:“银雪,刺眼睛。”
柳银雪一怔。
“你说什么?”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楼允的手僵了僵,表情比柳银雪的还要怔然,许久之后,他缓缓放下手,抬眸朝柳银雪望过去。
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莹白的肌肤悄然生光,那双凤眸凝视着他,带着不可置信和难以言喻的欣喜,她朝他轻轻地笑:“能看见了?”
楼允被那笑容晃了下神,缓而又缓地点了点头。
“我好久没见你了。”他说。
柳银雪蹲下身去,视线与他的眼睛齐平:“现在可看见了?”
楼允湿了眼眶,他伸手,想抚一抚她的脸,可是想到她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了,他好像并没有那个资格,又有些心酸地将手放下。
“发簪歪了。”楼允道。
柳银雪将发簪取下来重新插上,笑眯眯地问:“那你说,我今日穿的是什么衣服?”
“绯红色的裙装,头上戴着玉簪,耳垂上配着红石榴耳坠,就是脸色不太好,你一直在这里守着我,是不是很累了?”他轻声问。
第 147 章
“还行吧, 平日里睡眠都十分充足,倒没有多累,偶尔熬一熬还是撑得住的,”她笑道,伸手将帘子撩开,对来福和来宝道:“毒郎中呢?让他过来一趟, 你们王爷眼睛能看见了。”
“啊?!”来福和来宝长大了嘴巴。
两个奴才立刻凑过去, 欣喜若狂地望着楼允:“王爷,您真能看见了?”
楼允:“快去叫毒郎中吧。”
“毒郎中,毒郎中……”他们高兴坏了, 一起朝毒郎中休息的地方冲过去,将他从被窝里拉起来, “快去看看王爷, 王爷眼睛能看见了!”
毒郎中闻言,睡意全无, 一个鲤鱼打挺从被窝里翻起来。
他冲到帘子里,又对楼允开始了一系列的看诊,最后得出结论:“你眼睛看不见是因为被楼逸伤了大脑, 脑中凝结有血块, 你今天不是撞到了脑袋吗?应该是那一撞,把你大脑里的血块给撞散了,淤血散开,你自然就能看见了,也算因祸得福吧。”
柳银雪:“还有这种好事吗?”
“虽然有点玄乎, 但以前的确有这种先例,而且还不止一例,我查过很多这方面的案例和医书,都和王爷的情况吻合,是这样没错的。”毒郎中道。
柳银雪笑了笑:“无论如何,能看见就是好事。”
“也好,我也省了许多功夫,等我再找到那味特殊的草药,兴许就能将王爷的味觉也治好了。”毒郎中吁了口气说。
柳银雪:“他味觉怎么了?”
毒郎中看了眼楼允,再看柳银雪,正要解释,楼允抢在他前头说道:“没事,你别听他胡说,我很好。”
柳银雪懒得理会他,直接望着毒郎中:“他失了味觉了?”
毒郎中摸摸鼻子,想着楼允现在爬起来打他的可能性为零,便道:“上次重伤留下来的后遗症,草药不齐全,治起来有些麻烦。”
“哦,”柳银雪表情有点麻木,“除了味觉呢?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你别多想,我本就不贪食,何况又不是不能治好,等找到了草药,自然就能好了。”楼允一面说一面还不忘警告性地盯一眼毒郎中。
毒郎中讪讪,对柳银雪道:“的确是没有了,只是身体毕竟受到了重创,这两年都要好生养着,万不能再折腾了。”
柳银雪木然道:“哦。”
毒郎中又回去继续睡觉了,柳银雪在楼允的旁边坐下来,她表情有点恹恹的,楼允知道她是不高兴了,他伸手扯了扯柳银雪的衣角,温声道:“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我只是觉得,其实这些事情你可以跟我说的,不用自己一个人扛着,”柳银雪闷声说,可说着说着,她又觉得自己有点矫情,笑了笑道:“算了吧,反正都过去了。”
“本就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不是说,人要向前看吗?”
“是啊,人得向看前看。”可是过去承受的痛苦,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别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他也无法想象,当时的楼允,到底承受着何等的折磨。
这几个月来,他可曾有觉得岁月静好的时候?
当是没有吧。
楼允在百戏楼躺到第二日傍晚,柳府的马车便来接柳银雪回府了,她让来福和来宝好生照顾楼允,楼允虽然不舍,却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让柳银雪留下来或者与他一起回王府。
柳银雪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准备上马车。
“银雪。”楼允忽然唤她。
柳银雪的脚步顿了顿,回头凝着楼允的脸,听他说道:“谢谢你。”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柳银雪有些哭笑不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好生养伤吧,你棋艺不错,等你养好了,我们再切磋切磋。”
楼允脸上的笑容瞬间明朗起来,他应声道:“好。”
柳银雪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起身走了,她回到柳府,觉得身心俱疲,喝了点粥,洗浴后便径直回床上躺着,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日早上。
柳银雪刚醒,李曼撩帘进来,坐到柳银雪的床边。
柳银雪打了个哈欠:“娘,这么早,您来做什么?”
李曼盯着柳银雪的脸:“你实话告诉我,你对楼允是不是还余情未了?”
“什么余情未了?您若是说男女之情,那就是您想多了,您若是说夫妻之情,娘,养过的阿猫阿狗还有些感情呢,更何况楼允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个愿意为你女儿拼命的人,我又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自然还有几分情谊在的。”柳银雪慢吞吞地解释。
“那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那楼允,明显对你情深义重,你有没有打算再回到祁王府去?”
“我们已经和离了,我回去做什么?”柳银雪无语。
李曼看柳银雪的表情就变得凝重起来,她语气顿了顿,道:“你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再成婚了是吧?连沈煜你都看不上,你还看得上谁?难不成你真要孤独终老?”
柳银雪算是明白了,她娘这是催婚来了,她头疼道:“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您女儿的救命恩人还重伤躺在床上呢,您现在跟我说婚事,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你说,谁不合适?沈煜不合适,难道楼允合适?他眼睛都瞎了,你还能照顾你一辈子?还能护你一辈子?”李曼就怕柳银雪再心软对楼允生情,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眼瞎的人,那这辈子就毁了一半了。
柳银雪:“他眼睛好了。”
李曼眼睛一睁:“好了?昨天不是还瞎着吗?”
柳银雪就将毒郎中的言论跟李曼复述了一遍,李曼的眸光不由地就深了几分,立刻改口道:“我觉得,楼允确实比沈煜合适些,别的不说,愿意为你拼命这事,就是那个沈煜也比不上,你若是嫁给他,绝对只有好没有坏的。”
柳银雪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娘,您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呢!”
“我跟你说实话呢,你别不爱听,嫁娶讲究门当户对,你祖父乃是帝师,你父亲乃是当朝三品大员,再过两年,跻身二品一品也不是没有可能,与我们家世相当的那些贵公子,你能找出谁为你赴汤道在所不辞?祁王连个妾室都没有,知道自己要瞎了,不想拖累你,拖着重伤去宫里求了和离书,和离时还给了一半家产补偿你,如今又拼了命为你挡刀,这样的人,你去哪里找?”李曼道。
柳银雪反驳:“我还挨了二十板子呢?您忘了?”
“我自然没忘,这件事楼允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他已经拿命补偿了,该还清了吧?”李曼语重心长道,“你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他对你更好的男人了,当懂得珍惜才是。”
柳银雪懒懒道:“到时候再说吧。”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等你回了西山别院,我找谁说去?”李曼无语。
柳银雪拉下棉被,露出脸来:“娘,我与楼允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也不是您说让我嫁给他,我就能嫁给他的,我承认,我现在是觉得他很不错,但是情爱这种东西,你女儿我是真的怕了,楼允他若真的爱我,自然会主动来找我的,您真不用操心。”
“你确定?”
“若是他眼睛还看不见,他肯定不会来,但他现在眼睛已经好了,他也没有缺胳膊断腿,我肯定,他定会来,您且等着吧。”柳银雪道。
李曼眼睛亮晶晶的:“那就好,那就好。”
柳银雪:“……”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柳银雪在柳府吃了团圆饭,给各位长辈拜了年,然后带着柳银生和柳银霜放了烟火便回房睡觉去了,年三十和初一都过得寻常,到了初二,柳银雪还躺在被窝里没有起来,沉鱼匆匆进屋道:“姑娘,王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