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破衫的妇人眸光挣扎几瞬,陡然生出豁出去的戾气,狠狠坐下:“好,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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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里的哭声渐渐停歇,雪石几次三番书写时泣不成声,后来由月石录好供词。
月石带七名妇孺先安顿府里。
雪石一拳砸案上,案中裂痕四散,“这世间究竟还有多少不公、枉死!”
“有多少,我们就揪出多少。”傅琛进来,言如泰山。
贺南嘉,贺文宣重重地颔首。
飙凌卫昼夜不停地快马加鞭,两日不到就将幽山买卖契书、顾聪与刘氏签的契书、还有其他林工签署契书去来,当日就跟妇孺的证词、两名官差的证词交予刑部。
当夜,工部尚书顾明被刑部司吏从自家府邸带走。
同夜,贺武侯在柳姨娘屋里听小曲儿,也被官差架出去,他哭丧着脸骂:“我是造了什么孽啊,都退休了,你们还不放过我?”
贺老夫人急急的追出来,拄着拐杖喊:“宣儿,宣儿……你们这些废物,快去请大娘子。”
“是是是……”
善书阁里。
贺南嘉对镜用牛角梳通发,冬梅夏荷觉得二姑娘冷静的异常,纷纷劝说:“二姑娘别慌。”
镜子里的她缓缓勾唇。
翌日,朝堂。
刑部侍郎宣读一年多前幽山“劫匪”的真相。
“十一年前,□□四人在幽州顾氏当铺典当家宅,得了幽山四分之三的林地,至此十年还清差额。但十年到期时,正是一年多前,顾氏当铺迟迟不归还刘氏家宅契书,诓骗刘氏挖山入工。□□思量工钱与家宅对等后听从,并招揽原有林工一道挖掘,不久发现雍朝番王陵墓。”
“顾聪说服□□号召林工继续挖掘,并送去两万两官银,诓骗众人此工程乃是公差,并送去两名官差指导挖掘、分配工匠。数日后,朝廷派人围剿山林,刘氏抓了前贺武侯才知他们已被朝廷定匪。贺武侯假意与刘氏承诺告知朝廷真相,还言会将刘氏家宅等额银钱归还。刘氏信以为真,却不想朝廷派了名猛将,兵部都尉李廉接连斩山刘氏三子。林工因怒生恨,抢了官银纷纷逃窜,而官差启动山林机关,幽山塌陷,刘氏被埋。”
刑部侍郎说到此时,顾氏在堂的几人腿软跪下。
“这不是真的,皇上明察,冤枉啊!”
龙椅上昭帝咳了一声,让刑部侍郎继续,顾氏几人不敢再言。
“逃窜劫匪一部分被赵将军围堵,他们的供词与前面核对上了。平阳王威二爷斩杀劫匪后,截获了官银。另,”他顿了顿,扫了眼贺文宣,硬着头皮道:“前任贺武侯招供,的确在幽山听闻此事,见到□□、皇陵、官银。”
“另幽州官银被盗,伏罪的顾聪与两名京兵都在案犯现场。”
至此,满朝文武震惊。
赵将军拿着笏板怒喝:“是哪个劳什子狗官报幽山有匪?”
百官不言,都想到应当是知县,觉得赵将军骂的多此一举。可他们不知,赵将军是保一人。
兵部都尉李廉出列,双膝“咚”的声跪地,取下官帽,再“咚”的一声叩首,“末将失查,请皇上降罪。”
贺文宣紧接出列:“皇上,李都尉奉命救人,当是心急才会一时失察,请皇上酌情开恩。”
幽山案浮出水面,李廉罪逃不开,贺文宣早做好准备,与他交好的官员纷纷出列为李廉说情。
“敢问李都尉救人时可知幽山官银、陵墓一事?”问话的是御史台刚正不阿的官员。
李廉双拳微微握紧,垂首如实道:“知道官银,不知陵墓。”
赵将军脸色惊慌一瞬。
贺文宣眉宇轻皱,怎么不按说好的来呢?
太了也是微微皱眉,瞬间淡淡勾唇,是个人才,值得赵将军多此一举。
“李都尉是知情不报。”御史台官员道。
昭帝眉心微拧,按罪李廉不仅要被革职,也要下狱,情急之下他给傅琛使了个眼色,可这死孩子就跟没看见似的。这不比何氏叔女有冤情,太子不便出声,会落个忠奸不分。
“皇上,依微臣之见,暂押李都尉,将幽山劫匪案、官银盗窃案先梳理。”刑部侍郎的话御史台没反驳,赵将军松了口气。
三日后,大理寺。
贺南嘉正写结案陈词,刑部侍郎来找,称工部尚书顾明点名要见她。
刑部大牢中,顾明雪白的囚服染了污迹,牢间地面洁净。狱卒担心有包庇之嫌,称顾大人自己要来箕帚、水盆打理的。
顾明正一丝不苟的在盆里清洗双手,盆中水渐渐黑污。
狱卒开了牢门,贺南嘉进去,站在顾明跟前开门见山:“找我何事?”
顾明戴罪之身是板上钉钉,她才懒得唤顾大人。
顾明挑眉,风轻云淡地笑笑,“不久贺主簿会高升,老夫先在此恭贺了。”
“还有别的事吗?”贺南嘉不喜顾明这样玩弄权术的,即便沦为了阶下囚,也还泰山崩于顶面不改色,心境果然不凡,让她不安又无错,就冷淡应对。
可丝毫没影响顾明,他缓缓起身,指着地面问:“贺主簿觉得可还整洁?”
问完不等回复继续道:“可过了今日,明日还是会变脏,这灰尘是扫不完的。”
与顾明之前说的“水至清则无鱼”异曲同工,贺南嘉看了眼污水盆,笑了下:“明知每日都有灰尘,却不厌其烦的扫,说明是人都喜欢洁净。”
顾明缓缓看来,不再弯弯绕绕,问:“贺主簿觉得老夫会落一个什么样的刑罚?”
贺南嘉笑意退去。
大哥哥说过,顾氏产业给天晋朝上供的税远超十五万两官银,而传幽山有匪的知县没招人顾明。按仅有证据顾明该判流放,可按功绩,怕是会两两相抵,顾氏一族已在舆论上给朝廷施压。
定罪上,刑部官员更是众说纷纭。
看出她的吃惊,顾明缓慢呵呵而笑,“人生来就有三六九等,老夫为天晋朝的贡献,岂是区区十五万两官银可比?农户耕种、畜户养殖、林户卖木、甚至连你所住的侯府都是我顾氏当铺支持的,否则贺武侯哪有聘礼给善将军孤女,你的母亲?”
贺南嘉很想反驳,可却事实胜于雄辩,她慢慢攥紧衣袖。
“呵呵—”
“达官显贵都有一时情急,何况是百姓?他们得我顾氏当铺才能赖以生存,贺主簿觉得十五万两官银能解决他们得问题?”
一时情急?
贺南嘉微微皱眉,猛然笑了:“若我没猜错,一年前顾氏当铺遭遇了银钱危机,这才没能还刘氏的家宅契书。”
“对吗?”
顾明笑色凝固。
她笑道:“顾氏乃前朝大族,对天临寺皇陵与幽山番王陵墓都知情不难,你为解决银钱危机,发现幽山已卖,因此就盗官银周转银钱,正是你说的一时情急?”
“对吧!”
顾明笑眸虚了几分。
“你本来计划挖掘出皇陵,文物官银流通,银钱危机就引刃而解,而后你再上呈朝廷。可惜,幽州知县是个好大喜功的,搅黄了你的计划,而你不得意再次铤而走险,就有了天临寺盗窃官银。”
顾明不如方才淡定,别开了她锋芒的视线,“老夫从未杀人,一切都是他们的命数罢了!”
他说的义正严辞。
“短短三日,顾氏银钱就活了过来,官银也如数归还,这与朝廷有什么坏处?”说出心里话,他冷笑:“灾民年年都有,早一时晚一时又何妨?对比我天晋朝所有百姓的生计,他们缓一缓罢了能有什么损失?”
贺南嘉听不下去了,“收起你为天晋朝百姓的虚伪面具!你不过是享受所有人对顾氏的高瞻远瞩罢了。生意有亏有赚,这是常有的事。你不愿意开口道出一时的困难,为的就是留住‘没有顾氏办不到’这份虚假的尊荣!”
“难道不是吗?”
这几日她一直在想,顾明为何要铤而走险。
顾氏所有账目刑部查了个干净,几乎没大问题,除了因为天灾人祸的外力因素导致去年有过一次银钱危机。
偏偏就是这次银钱危机演变成雪球,越滚越大,去年就没处理好,到了今年变本加厉。
而顾明一口一个天晋朝百姓、似乎为天下做了多大的好事,她隐隐明白顾明就是个彻头彻尾虚荣之上的狂徒,为了荣誉什么都可以罔顾。他将尺/度把握的很好,不造/反、不谋/逆、不贪/污,可偏偏就是这份虚荣将他禁锢了思维,跌进那空物飘渺的泥潭、把自己变成追求尊荣的奴隶还不自知?
顾明怒极而哈哈狂笑,起身走了一圈大声问:“世人谁不追求尊荣?”他笑的癫狂桀骜,浑身上下透着可怕又可憎的矜贵气息,“贺主簿不屈后宅,混入男子为伍朝堂,难道不是为了尊荣?”
回音漫漫,许久都没再出声。
顾明轻鄙而笑:“贺主簿怎么不说了?”
“话不投机,”贺南嘉摇摇头,本来想说半句多的,可临时反悔,现代化乱飙,“但我愿意再跟你指点江山一回。朝廷派兵剿匪幽山,你未曾阻拦一句,实则贪生怕死,担心官银被盗揭发,贪慕顾氏声誉,将那些可怜的底层百姓视为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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