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还真是巧合。
但这定论,总管太监也就自个儿在肚子里嘀咕两句, 绝不会当着任何人的面儿说出来。
在宫里生存的法则,便是少说话、多做数。
昭帝点了下头, 坐镇朝堂龙椅二十余载了, 各种阴暗的风浪、卑鄙肮脏的手段, 也算是见了七七八八, 未来还有数不清的明枪暗箭等着他。手上既承载了天下之命,自也要负的起天下之祸。
张贵妃虽非他本意所纳,可相处的这几年里,已然深晓其品性,她不追求半点权势、更无心筹谋阵营后宫,求的从来都是他心底那片情爱。且昭仁县主死于非命,于情于理他都应来此。
陪着她,也好。
总官太监也没再多支声,就在一旁侯着。
寝殿的侧殿门内,梁皇后端坐罗汉椅客位上。
这个方向,她正好可以看到,长身而立的昭帝,其眉宇如墨画,不失年轻时的俊朗。胸脯宽阔,有万夫难敌的威风,可那颗身躯里的柔软、鲜活的血液,再不是为了她而悸动。
“贵妃产子,皇上来看是给平阳王涨脸面呢。”女官是拐弯抹角地安抚梁皇后,昭帝陪同皇后产子那是夫妻同心、伉俪情深,与陪同张贵妃的本质并不一样。
梁皇后垂眸,不再看早已看不懂、也看不明的丈夫。
除却中宫,后宫里只有三宫的主子,其中李氏姐妹夫人临产时,都不见昭帝这般紧张和在意。
动没动情,只有爱这个男人的女人是看得出来的。
从前的梁皇后也是追求小情小爱的,可随着坐的后位时间长了,越来越多的人告诉她,你是皇后,你不应当、更不可以把心思放在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虚物上。
尤其是为了太子、三皇子、华阳公主,梁皇后务必小心谨慎经营着势力,既不能出挑,也不可低就,所有都要刚刚好,这样才不叫朝堂大臣有捉把柄的机会。
醉心了这些,哪还有功夫去经营情爱?
何况,他们既是夫妻、更是君臣。
可笑的是,当她真正做到的时候,昭帝、曾经的丈夫却来了个返璞归真,不喜欢看重权术的女子。
卷起宽大的袖袍,留在凤首的位置停下,梁皇后拿起身侧罗汉椅中间矮案上距她较远的茶。这是为昭帝准备的,他一口都没喝,或者说至从华阳犯错后,他便不愿再和自己坐一处。
另一只手缓缓阻了过来,轻轻按住梁皇后的手,心疼道:“娘娘,茶凉了伤胃,奴婢为您添盏热的。”
“无碍,心冷,喝什么都是冷的。”梁皇后喝下昭帝的凉茶。
凉意深入之际,嘹亮的婴啼声灌入殿中,梁皇后再抬眸时,昭帝不再方才的位置,已朝张贵妃的寝殿而去,一角龙袍一闪而逝。接着便是报喜之声。
“恭喜皇上,是个小皇子呢!”
“恭喜贵妃娘娘,喜得麟儿!”
凉茶的仿若入骨,寒意冻人。
女官即刻绕到梁皇后跟前,双手轻却有温度的抚上她的胳膊,安抚却提醒道:“娘娘,咱们该去庆贺表彰了。”
接着,又急速低语:“皇子还小,远不敌太子的根基深厚,且当下更不是担心此事的时候。”
名义上是女官,但私下是梁皇后的邻家姐姐,战乱时梁皇后的娘家死透了,二人相依为命数月才和如今的昭帝重逢。
梁皇后如梦初醒,懵雾的眸子缓缓清澈精明,渐渐弯出得体的弧度,由女官侍奉起身往张贵妃的寝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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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子粉嫩的脸儿肉嘟嘟的,很是可爱,圆圆的黑眸缓缓地转悠着,仿若对什么都很好奇,也有些吃力似的。
昭帝抱着也微微吃力,怕太过用力了会弄疼了孩子,又怕力量卸了太多、会一不小心摔了。于是,一双手便总在衡量轻重,抱的很是紧张,身子都冒汗,可脸上的笑容是宠进了骨血的甜。
“瞧皇上小心翼翼地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第一次为人父呢!”这话,也就梁皇后敢打趣。外人听了都觉着是夸赞皇上对小皇子的重视和偏爱、是对张贵妃的怜爱,只有她自己知晓,带着一丝丝嫉妒与偏心。
太子和三皇子出生时,皇上都在前线御敌,“初”为人父的喜悦梁皇后也是头回瞧见。
“那也是得皇上、皇后、太子殿下的照佛,才让我儿能偷闲享父子天伦的福气。”张贵妃躺在床上,虽然鬓发很是凌乱,脸色苍白无血色,破碎却美的让人瞧着更心疼。
这话是说给梁皇后听的。
沉浸喜悦的昭帝并没思索旁的,满心满眼都是小皇子,其余人是亦无旁心思的功夫,专心侍奉眼前的才要紧。
乳母从昭帝手里接过孩子,宫女开始小心翼翼的擦拭寝室,除去里头的血腥味,再放好些新鲜的花卉、香果进来,为寝室里添香好让张贵妃身子更轻快。
昭帝想多陪陪张贵妃,便让梁皇后去打理其他事宜,小皇子降生后续可繁杂了,取名、设宴、祭天、祈福等都是缺一不可。
梁皇后也不愿留下来,看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恩爱,叮嘱好女官、乳母等好生照料,再和张贵妃寒暄了几句,便去忙了。
待寝殿气味散了,宫女都撤下去,昭帝拉起张贵妃的手,用发自肺腑的温柔和恋爱的语气:“岚儿,你受累了。”
听见“你”和“岚儿”而不是“爱妃”,张贵妃眼眶微微模糊。
后宫任何一个女人都有可能是爱妃,但张云岚只有她一个。爱上帝王,就像踏上一条没有月色、星芒、烛火的夜路,孤独漫长的路上没有行人,波折、岔路口,没有尽头和退路。所有的付出都在这一刻值得起来,张云岚终于等到了。
“岚儿谢过皇上,岚儿不累。”张贵妃抽抽噎噎地回。
昭帝心疼地替她擦泪。
女子临盆乃一脚生、一脚死,左右都是撕心裂肺的疼,可怜刚刚做了母亲,就失去了嫡亲妹妹。昭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将死讯压住,等贵妃出了月子再提。大手柔柔地抚上女子姣好侧颜,“可饿了,想吃什么,或是做什么都和朕说。”
张贵妃眸中犹豫一瞬,喉间扭扭捏捏地挤出几个字:“皇上,昭仁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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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固衍沉着一张脸回了大理寺公府。
门卫的见他满脸想吃人的表情,有些发怵地咽了咽喉咙,先默默给自己打气,安抚自己武将都是这般,不必大惊小怪,就躬身道:“少卿梁大人,方大人让您……”
“催什么催?”梁固衍火气冲冲地打断。
门卫咯噔一下。他只说了一遍而已,怎么就成催了?可谁叫他人微言轻,只好怂怂地垂头。
梁固衍腿长步子大,很快就到了自己公房,取了贺南嘉要求的所谓交接令,再马不停蹄地往法医府功夫赶。
另一厢。
大理寺卿公房。
方大人眉宇都是不耐烦,他抬手敲了敲案道:“罢了,我们先开始。”
贺南嘉将验尸簿分别递给方大人和谢大人,“下官觉得凶手是男子,而非女子,其原因有这几处。”
“一则便是死者脖颈上的指痕,大拇指宽比六分还要多,小拇指宽为接近四分,其他手指宽为接近五分。这已比普通不习武的成年男性的手指还要宽了。另外,据下官发现,不少女武将的骨节虽略宽于寻常女子,可她们的指宽绝不会超过这些。”说着,贺南嘉把测量月石手指宽的数据给两个大人看。
后世的大数据显示:成年男性大拇指宽两厘米左右,小拇指一点二厘米左右,其他手指一点五厘米左右。死者脖子上的压痕显示的手指宽都比这个数据大。
谢危和方文还拿着尺子测量自己的,这么一对比果然有了几分说服力。
“二则,下官在一本古书上看过,人骨的承受压力约为四到五斤,脊椎骨、指骨等看似最为薄若,但却因为此处受力面较小,要使其压碎的重量不比别处的少。因此,能让死者的脖颈处劲椎股破碎,女子力道显然是不够的。”
大理寺卿方文若有所思道:“这几处暂时都只能排出女子,并不可将行凶者定性为男子?”
刑部侍郎谢危与大理寺卿方文的看法不一样:“世上哪有这般力道的女子?依我看定是男子无差。”
“但死者寝殿的侍卫都见到了凶手出来,看个头儿比他们都矮了一大截儿,与寻常女子一般个头,怎会有男子这般小的身段,却有这般大的力?这也说不通啊?”大理寺卿方文提出重点矛盾。
“方大人,还真有!”贺南嘉再拿出一幅画,将画平铺在案上。
两位大人凑过来看。
“这个人把车下面的轮子举起来作甚?”
“不对,这两轮子比外头的车都大。”
“……”
贺南嘉嘴角抽了抽,别说还挺形象的,她解释:“这是一种运动,叫做举重。是我在燕氏的书房里瞧见的,外边洋人兴起的运动,他们这些人的个头儿都不高,但是力大如牛。”
为了演示这个凶手的可能性,贺南嘉只好用“举重运动员”的形象给他们做一个引导。燕氏经商,产业也有涉及海外的,贺南嘉看过不少房姐姐搜集的洋人玩意儿,不为自己消遣,都是为了吸引没见过猪肉的好奇猫。用他们做借口,谢危、方文定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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