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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怜 (椒盐小甜饼)


  临渊颔首,走到稍远处的支摘窗前,不再多言。
  偏殿内静默了一瞬,气氛愈发凝滞,像是要滴水成冰。
  李羡鱼立在那,左右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
  她试着解释:“顾大人,临渊他……”
  李羡鱼想了想,努力得出个结论来:“他只是有些怕生。”
  此言一出,殿内的气氛又是一凝,原本便凝滞的气氛像是彻底结了冰凌。
  临渊蓦地侧首看向她,薄唇紧抿,眸色深浓。
  稍顷,他淡垂下羽睫,平淡道:“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顾悯之也随之垂眼。
  他打开医箱,将一只脉枕放在与李羡鱼相隔的红木桌上:“无妨。”
  他道:“臣今日过来,只是为给公主诊平安脉。”
  李羡鱼轻点了点头,与他道谢:“之前的事,多谢顾大人帮我。”
  她说着,轻撩起衣袖,将皓白的手腕放到脉枕上去。
  顾悯之循例往她的腕上覆了方白帕,指尖轻落在她的腕脉上。
  良久,他轻轻颔首,收回长指。
  “热度已经褪下,公主这几日好生休息,应当便会无碍。”
  李羡鱼莞尔,再度向他道谢,又道:“之前顾大人给母妃开的方子极有用。母妃如今夜里能好睡,白日里,也不再闹着要家去了。”
  她将袖子放下。
  如往常那般,轻声细语地与他说着母妃的事,又问他一些要留意的事项。
  而临渊始终只是立在支摘窗前淡眼看着,一言不发。
  直至秋风自敞开的支摘窗里拂来,带起立在窗前的少年半束的墨发飞扬,腕上的金铃清脆作响。
  李羡鱼身子一僵,语声骤然顿住。
  她这才想起,方才玩藏猫用的金铃还戴在临渊的腕上。
  她忘记替临渊解下来了。
  她双颊一烫,与顾悯之说母妃的病情时也从一开始的流畅变得磕磕巴巴起来。
  好容易将话说完,趁着顾悯之垂首提笔,去写药方的时候,她匆匆看向临渊。
  顾悯之便在旁侧,她不好开口,只是一壁对着自己的手腕做了个解下藏起的动作,一壁用眼神示意他,快些将手腕上的金铃取下,藏起来。
  临渊却像是没看懂。
  只是立在窗前淡淡垂眼看她,纹丝不动。
  而那枚金铃仍旧在秋风里清脆地响着,一声一声,令李羡鱼的耳缘渐渐红透。
  她想,顾大人一定是听见了。
  他一定知道,她那么大还喜欢与人玩藏猫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取笑她。
  顾悯之却并未提起此事。
  清脆入耳的金铃声,他置若未闻。只是轻轻将手中的湖笔搁下,如常叮嘱李羡鱼:“之前的方子既然有效,便先不必更换。这张方子,是给公主,以防之前的药物伤身所用。公主不必用得太过频繁,三日一服,三服即止。”
  李羡鱼轻颔首,将方子收好。
  一场平安脉,便也行至尾声。
  李羡鱼正想起身送顾悯之回返,偏殿的槅扇却又被叩响。
  竹瓷站在槅扇外,手里捧着一只红木托盘,盘中则是一碗甜酪。
  她对李羡鱼道:“公主,甜酪蒸好了。”
  李羡鱼轻轻颔首,示意竹瓷将甜酪放到顾悯之面前。
  她莞尔:“这是披香殿小厨房里做的甜酪。吴嬷嬷的手艺格外的好,哪怕是御膳房里的都比不上。顾大人快尝尝。”
  甜酪装在碗中,并不似其余的糕点那般便于携带,顾悯之便颔首,执起搁在盘中的银匙。
  而临渊的视线仍旧落在她身上,眸色深浓,却又带着些微的寒,像是不掌灯的冬夜。
  李羡鱼被他看得心底发虚,竟生出自己一碗水没端平的感受来。
  而顾悯之的仪态端雅,甜酪又是新蒸出来的,尚且滚烫,用得便又格外慢些。
  一分一秒,度日如年。
  李羡鱼坐在椅子上,渐渐被临渊看得有些支持不住,只得侧过脸去,小声对竹瓷道:“竹瓷,你再去小厨房里走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点心。”
  她想了想,大方道:“你将每一样都拿些过来。”
  竹瓷应声。
  李羡鱼这才放下心来,努力忽视临渊的视线,端坐在椅上等候。
  很快,竹瓷便提着食盒回来,问李羡鱼:“公主,是照例将点心用荷叶包上吗?”
  李羡鱼指了指面前的红木八仙桌:“你放在桌上便好。”
  竹瓷颔首,将里头的点心一碟碟取出,尽数放在桌上。
  李羡鱼松了口气,弯眸对立在支摘窗前的少年招手:“临渊,你也过来,一起用些。”
  临渊睨她一眼,终于还是抬步过来。
  李羡鱼莞尔,又想起他不吃旁人吃过的东西的习惯,便主动将案几上的吃食分开。
  这碟白玉酥给顾大人。
  那这碟芙蓉卷便给临渊。
  这碟桂花糖蒸栗粉糕给顾大人。
  那这碟同样好吃的白玉霜方糕便给临渊。
  她一样样认真地分着。
  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
  直到,分到手里仅剩下最后一碗乌米糕。
  李羡鱼的动作顿住,捧着手里的那碗乌米糕不知所措,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往哪边放。
  临渊的视线淡淡落过来。
  顾悯之似也用完了那碗甜酪,徐徐搁下了手中银匙。
  两人一坐一立,隔着一张红木八仙桌一同看向她。
  而李羡鱼哪边都不敢看,只僵硬地坐着,觉得自己手里的瓷碗像是有千钧重。
  许久,她只好硬着头皮道:“这碗,这碗乌米糕我来吃。”
  临渊墨色的眉微抬:“公主不是不爱吃乌米糕?”
  他向李羡鱼伸手,示意她将乌米糕递来。
  顾悯之轻轻垂目,将用完的甜酪放到远处,于自己的面前空出一方干净的地界:“公主若是不爱吃此物,也不必勉强。”
  他语声一如既往的温和,如叶底春风淡淡而过:“公主搁下便好。”
  李羡鱼的动作更僵,只捧着手里的碗不敢放。
  偏殿内静默了稍顷,像是连她的呼吸声都能听闻。
  李羡鱼终于忍不住,捧着碗便站起身来,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她眉心发汗,却努力端庄道:“我去小厨房里用,你们慢用便好。”
  她说罢,便头也不回地从偏殿里走出去,一路头也不敢回地走到小厨房里。
  槅扇一启,李羡鱼看见月见正在小厨房里偷吃点心。
  月见回头也看见她,先是一愣,继而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出声来:“公主有什么事吩咐一声便好。怎么亲自往小厨房里来了,还将奴婢抓个正着。”
  李羡鱼上前,一把便将手里的乌米糕塞给月见。
  “不行。”
  她连连摇头,拿手捂着心口,心有余悸地对月见道。
  “不知道为什么。坐在偏殿里,我便觉得喘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李羡鱼在小厨房里躲了许久, 仍旧是踌躇着不敢回去。
  便只好对一旁正吃着乌米糕的月见道:“月见, 要不,你悄悄帮我去偏殿瞧一眼, 看看他们吃完没有。”
  她道:“等他们吃完了, 我再回去。”
  她的话音方落,却见眼前的槅扇蓦地被人推开。
  大片天光自外涌入,令李羡鱼本能地轻阖了阖眼。
  再睁眼时, 李羡鱼看见玄衣少年逆光而立, 腕上的金铃在风声里叮当作响。
  李羡鱼惊讶又心虚:“临渊, 你怎么过来了?”
  她往他身旁看了看,本能地问:“顾大人呢?他没有与你一同过来吗?”
  临渊踏前一步, 走出重重光影。
  本就清绝的容貌在身后光影的映衬下,愈发的寒, 像是笼了一层冷霜。
  他的语声也冷, 带着隐忍的不悦:“顾悯之早走了!”
  李羡鱼羽睫轻扇。
  她隐约觉得临渊有点生气。
  但是却不知道他生气的点在哪里。
  “怎么这样突然?”
  李羡鱼本能地问了声,略想了想, 心里生出些许担忧来。
  顾大人为人雅正,素来克己复礼,从未有过这样不告而别的时候。
  她想,临渊不会是趁她不在的时候,把人赶走了吧。
  那样的话,也,也太失礼了些。
  她得去找顾大人道歉才行。
  她随之站起身来。
  临渊立时看向她,眸色更深。
  在李羡鱼抬步之前,他硬声道:“陛下急诏, 令所有太医去太极殿中面圣。”
  李羡鱼顿住步子, 不安地望向他:“将所有太医都召过去——父皇是病得很重吗?”
  临渊对这个皇帝并无好感。
  他来披香殿中的时日已不算短, 但这个皇帝从未来看过李羡鱼。
  甚至还遣了一名刁奴来管束她,苛责她,反反复复地教她做一些她并不喜欢的课业。
  于是他只冷淡道:“来的宦官言辞隐晦,不像是什么重病。”
  李羡鱼轻点了点头,也慢慢打消了去太极殿请安的念头。
  其实从她记事起,便极少见到父皇。
  偶尔的几次相见,也是在中秋,年节等等重要的宴席上。
  况且即便是她主动求见,在太极殿里等上整整一日,她的父皇也并不会召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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