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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怜 (椒盐小甜饼)


  *关于更新时间,由于置顶评论现在会被折叠,所以这里重新声明一下~
  更新时间是20点00,或者24点之前。如果20点00来看没有,那就是24点之前。
  是日更,有特殊情况会请假,感谢小天使的追更,鞠躬。
  *
  可汗的妻称呼为:可敦,妾称为:阏氏。


第2章
  少年并未看她。
  在白刃刮骨的刹那,那双琉璃般冰冷的眸中,涌起重重暗色。
  继而,仿佛是本能,他抬手,夺刃,抹喉,一气呵成,未有半分迟疑。
  鲜血溅上车壁,少年左手持刀,跃下马车。
  李羡鱼下意识地支起身来,攀窗往外望去。
  轩车外,原本心生绝望的侍卫们见她尚且活着,皆是心神一振,纷纷大喝一声,重新持刀迎向贼寇。
  无人对救驾的少年动手。
  少年提刀立在场中,双眉紧蹙,似在习惯着骤然醒转时,脑中还未散去的钝痛。
  但旋即,一名贼寇杀红了眼,提刀向他冲来。
  少年豁然抬首,眼中是利刃出鞘般的明厉锋芒。
  他抬手,弯刀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度,溅出贼寇的鲜血如泼墨。
  他的世界似乎不分敌我,规则极其简单。
  谁想杀他,便杀谁。
  锋刃过处,战局重新逆转。
  李羡鱼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这样的场景,一时间,竟忘了害怕。只是愣愣地扶窗看着。
  直至竹瓷哆嗦着爬上前来,将她拉回车内,对上倒在车内死不瞑目的贼寇尸身,方觉出后怕。
  两人合力将贼寇的尸身推下马车,一同蜷在车角,瑟瑟听着外头的动静。
  每一声刀剑交错的铮鸣,都令人心尖一跳。唯恐下一瞬,便又有贼寇闯入车内,将她们也变作两具冰冷的尸首。
  煎熬许久,外间的动静终于渐渐平息下去。
  车外旋即传来侍卫统领嘶哑的嗓音:“公主,贼寇已平。”
  短短六字,令她高悬的心终于放下。
  李羡鱼松了口气,支撑着起身,步下车辇。
  疾风吹过劲草,渡来腥浓血气。
  侍卫单膝跪于她跟前,疾声回禀:“逃了几名余寇,属下已令人去禀报顺天府。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公主即刻回宫。”
  李羡鱼并未立时作答。
  她的视线落在远处的梧桐树下。
  叶影深浓处,少年孤身而立。
  身姿英挺如刃,手臂修长笔直,骨节分明的手上握着的弯刀寒芒锋利,照亮了冷峻眉眼。
  而他的足下,横七竖八地倒着贼寇的尸首,鲜血层层浸透了土地,渗出妖异的黑红色泽。
  李羡鱼的视线最终停落于少年的右手上。
  深可见骨的伤口。虽以几根布条胡乱缠裹,血却仍未止住,鲜血如珠,顺着他苍白的指尖滴落,触目惊心的色泽。
  李羡鱼鼓起勇气,向着少年的方向开口:“你的手还在流血……这里离皇宫很远,我们先送你去医馆好不好?”
  少年闻声,侧首望向她。
  鲜血顺着他的羽睫往下滑落,染红了那双微寒的眼睛。
  他握紧了手里的弯刀。
  李羡鱼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指尖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袖缘。
  携裹着血气的风呼啸而来,她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你是谁?”
  风声劲厉中,少年开口,语调冰冷。
  李羡鱼答道:“我是嘉宁公主,李羡鱼。”
  嘉宁公主。
  公主。
  少年的眼底冰凌骤起。
  ‘明月夜’中,有无数像她这样的权贵。
  戴着镶嵌红宝石的黄金面具漏夜而来,三五成群坐在高台上,傲慢地俯视着‘斗兽场’中的生死。
  他们会花一整袋红宝石,买上最好的位置,只为能够看清一个奴隶如何咬穿另一个奴隶的喉咙,而不让脏污的鲜血溅到他们尊贵的脸上。
  他在场中厮杀时,曾无数次想象过那些面具后的脸。
  应当如他们露在面具外的眼睛一样,布满扭曲的狂喜,嗜血的快意。
  充满恶意。
  他低头,细细端详起眼前的少女,眸色幽暗。
  他的确,从未想过,那些黄金面具后,会是这样一张脸。
  明眸红唇,肤如羊脂。
  她怯生生地仰头望他。秋日的天光落于她卷翘的长睫上,羽毛般柔软而绒密的一层金晕,愈显少女的眸光清澈,温软无害。
  他的视线顿了顿。
  李羡鱼耳缘微红。
  她自幼在宫禁中长大,还从未被陌生男子这般直白地注视过。
  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
  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李羡鱼微微侧过脸去,避开他直白的视线,小声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我让侍卫们送你回家可好?”
  少年顿了顿。
  他没有名字。
  他的记忆起始于半年前的春夜,在明月夜中的铁笼中苏醒。
  终止于昨夜,他杀出明月夜,将追来的走狗杀尽,抹去他们留下的记号,最终力竭倒在墙下。
  其余的记忆,尽是空白。
  仿佛他生来便没有名字,没有家人,没有过去,只是单纯地为了厮杀而存在。
  他启唇:“是你捡到了我?”
  李羡鱼轻轻摇头:“我是从人牙子那买到的你。”
  “方才你看见的,便是他们的同党。不过你不用怕,侍卫们已经去请官府的人过来了。”
  她抬起脸,视线落在他仍在滴血的右手上,担忧轻声:“你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我们先带你去医馆可好?”
  医馆。
  少年的薄唇抿成一线。
  他周身的伤口皆在剧烈作痛,失血而带来的冰冷晕眩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咬紧牙关忍耐,却清晰地明白,自己迫切地需要处理身上的伤势。
  在新的追兵找到他之前。
  少年的视线下移,停留在她的手臂。
  眼前的少女手指白皙如玉,纤柔如羊脂,没有半点练武的痕迹。
  衣袖下露出的皓腕纤细,一折既断,应当连一柄最轻的陌刀也提不起。
  这样手无寸铁的少女,若是心生歹意,他有把握能在刹那之间拧断她的脖颈。
  于是,少年抬步向她走来。
  李羡鱼想了想,轻声道:“你的手伤了,不便骑马,便坐我的马车吧。我带你去寻医馆。”
  “公主,”竹瓷惊愕:“这——”
  这不太合规矩。
  李羡鱼其实是知道的。
  方才少年昏迷着,事急从权便也罢了。
  可他现在既然醒转,对她而言,便是陌生的外男。
  若是在宫里,与外男同车而行,教引嬷嬷们恐怕立时便要涌进披香殿里来,重重地罚她。
  可是现在是宫外,教引嬷嬷看不到的地方。
  而且,眼前的少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都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她只是让他乘个马车而已。
  应当,不为过吧?
  李羡鱼说服了自己。
  她轻轻‘唔’了声,装作没听见竹瓷的话,提起裙裾飞快上了马车。
  车内垂挂的锦帘在方才的变故中被贼寇扯断,大片天光投入车内,正照在李羡鱼的面上。
  她下意识地抬手,挡在眼前。
  倏然,眼前的天光暗下,是少年步上车来。
  李羡鱼立时将素手放下,规规矩矩地叠放在裙面上,坐直了身子。
  马鞭声随之清脆一响,轩车重新启程。
  许是多了一名陌生少年的缘故,轩车内静默得有些迫人。
  李羡鱼正想着是否该开口说些什么,竹瓷却轻碰了碰她的衣袖,悄悄递来一方沾了清水的锦帕。
  “公主,您的手背。”竹瓷悄声提醒。
  李羡鱼顺着竹瓷的视线看去。却见自己雪白的手背上,几点殷红触目惊心。
  是少年夺刀时滴落在她手背上的血迹。
  李羡鱼接过锦帕将血迹拭去,又抬眼去看少年的右手。
  果然仍在流血。
  她迟疑一下,从袖袋里取出自己干净的锦帕,想要递给他。
  方探出指尖,对侧的少年豁然抬首,眼底尽是凌厉锋芒。
  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即将露出锋利獠牙。
  李羡鱼愣了下,慢慢停住了动作。
  “你的手还在流血。要不,先拿我的帕子包扎一下。”她放轻了语声。
  少年眸底的警惕之色未褪,受伤的右手紧握,掩住掌心伤口。
  “不必。”他的语声冷淡。
  李羡鱼略想了想,便将帕子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小几上,又将话题转回到原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家里可还有旁人?我让侍卫们去请你的家人过来接你可好?”
  少年垂下视线,简短答道:“不记得了。”
  李羡鱼愣了下。
  她想起了自己宫里的小答子。
  据说他便是自小被人牙子拐出来的,一道道地转手,最后辗转卖进了宫中,当了名最低等的宦官,做最脏最累的活计。后来被分配到披香殿,日子才好过了些。
  可即便是如今长大成人了,也再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与身世。
  用小答子的话说,便是连个念想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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