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珩将披氅自己系好,从底下伸出瘦峻而有力,宛如雪地寒梅般的手,握住了姜月见的柔荑,这时她才感觉到一种侵人的寒意直逼而来,也不知他在雨帘底下站了有多久了。
他携她入内,屋子里炭盆已熄,兆丰轩没有下人伺候,一切都得靠他亲力亲为,楚珩将她抱上软榻,便弯腰低下头,自己去发炭。
真稀奇,姜月见看着现在好像什么都能熟练自如的楚珩,宛如看着另一人,这真是她以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狗皇帝夫君?
炭盆里火焰重燃,闭上门窗,外边是潇潇雨声。
姜月见闭眸听了半晌,忽然起身,走到窗边,对外边道:“天冷,你们不必守了,到太和殿看着去吧,别让陛下察觉。”
玉环与翠袖一齐应声告退,于是,窗外两道纤丽的女官身影消失了,脚步声隐匿后,只剩泠泠寒雨拍打在瓦檐上切切的声响。
姜月见来时,绣履沾湿了雨水,套在脚上生冷,她将鞋袜脱下来,正要拿过去,楚珩已经十分顺手地解了,给火钵子套上了熏笼,将她的长袜都搭在木架子上烘烤。
姜月见一阵无言之后,她悄悄地看着男人专注替她考袜子的侧脸:“你不会觉得,有味儿么?”
楚珩转眸看她,脸上收了凛冽,含笑:“香味?”
“……”
臭流氓。她在心里暗暗地骂。
袜子烤了片刻,干了,楚珩拾掇了回来,坐上软榻,将她的两只小脚搓了搓,揣进怀里,那里的温度,一下子熨烫到脚丫,沿着皮肤和血管一路火花带闪电地窜回心房,姜月见既怔愣,又羞窘,缩了缩脚指头,正要抽回,却被他毫不犹疑地攥了回去。
被烤得滚烫的袜,套上了她的小脚,暖烘烘的,太后娘娘敏感得耳根子泛红,见他眼中似有亮光,双手又要来流连她的脸蛋时,姜月见如梦初醒。
一脚蹬开男人的手。
“摸了脚的手又来摸人家脸,快去洗!”
楚珩一脸无辜:“是你的。”
姜月见怒嚎:“那也不行!快去呀!”
他恋恋不舍似的,还不肯走,姜月见忙手脚并用,朝他的背狠狠一推,将男人推下了床榻,口中威胁道:“不洗干净别想上哀家的床榻,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快点儿!”
这算是,光明正大地,在儿子隔壁……偷情?
明明是正头夫妻,他却宛如个见不得光的姘头,以前也就罢了,现在——
楚珩开始懊悔搬石头砸脚了。
净手毕,屋子里更晦暗了些,他将被风卷得倒塌的灯台扶起,点燃了长烛。
修长匀净的手指,挑开藏蓝缎面的外帐,里头另有一层轻薄纱帘,隔着这一道帘,里间玉体娇卧,若春山横岫。
姜月见的素手把着柔软的秀发,在他进帐时,轻佻地坐起,用披散的长发柔柔地缠住男人的脖子,轻轻一勾,他自然舍不得扯痛她的头皮,只好顺从不抵抗地被她环住肩背。
“袅袅。”
他必须得提醒她,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了四五日了。
她若再继续这样勾他的魂魄,他不保证能控制住自己不发狂。
姜月见攀上去,擦过脂膏的红润的唇瓣,碰了他的耳朵。
“你不是去查那个回春局了么,有眉目了没有?”
太后娘娘还能在这时候保持镇定地说正事,撩拨完便一副甩手不理的姿态,楚珩十分无奈,只好锢住她软腰,贴身靠近,稍稍缓解炙热的苦楚,低声道:“有。”
姜月见好奇:“什么?”
他不让她插手回春局的事。
因她毕竟是太后,抬一下衣袖,这举动都太过明显,何况现今已有人风声鹤唳,在形势如此紧张的环境下,愈加行事小心,畏首畏尾,难以露出马脚。
“自从先前隋青云落网以后,我猜到,他虽然招供不出太多的实话,但只要泄露出一点儿消息,便会被幕后之人揪出源头。他已经怀疑我苏探微的身份,自然心里也清楚,我是为什么而来,虽不知我就是楚珩,但只要除掉我,令这根线索断掉,就还能一劳永逸。”
楚珩握住她的小手,令她贴在床围上,后背朝着自己。
太后娘娘十分驯服地听着话,搭在床沿边上的小腿悠悠地晃着。
楚珩暗了眸色,扣紧了她的皓腕,几乎要将她雪白的肌肤掐出淤痕。
“太后。”他声调清冷地唤她。
在身份说开以后,每当姜月见听到他这么唤着自己,她都直打哆嗦,总觉得有什么禁忌而和谐的刺激感。
“臣让线人在回春局的总店候了几个月,这些时日,他们与京中各达观贵胄的流水,似乎并没有任何异常,只是今年风调雨顺,也无时疫,连风寒都少有,他们的生意似乎不如前,因此钱货交易上,比起景瑞五年,何止缩减了一半。”
但这正应该是太平之年常有的事。
太后也不知被碰了哪儿,哀哀地溢出了一道妙音,咬唇道:“景午呢?他们有没有来往?”
楚珩将她搂回来,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太后娘娘,柔声和悦带笑:“有。上月,你的好友傅银钏上回春局订了一批药。”
听说傅银钏,姜月见眉宇紧锁:“不可能,哀家绝不相信她参与了,她甚至都不可能知情。”
楚珩点头:“景午为人谨慎。一朝国公,能与一个药局有何种往来?仔细想一想,也不过是这些商人趋炎附势,要借京中贵人为伞,撑在头顶,好壮大自己的生意,逢年过节的,给国公府借着送药的名义,巴结递上一些珍贵的私藏,好笼络一部分士族勋贵。往年,太后娘娘也只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姜月见眉心锁得更深,扭脸看他:“你刚刚不是说有眉目了么?这些都不足为奇。”
楚珩的唇贴向了太后娘娘的耳后,亲昵地张开齿尖,一咬,她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倒在了他怀里,娇躯直颤。
“楚珩,你别诱我了……”
“是,娘娘。”
姜月见定力不足,她实在心动得要命。说完再弄,不然她会先因为受不住这种折磨而疯掉。
“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些人已经断了交易往来。”
楚珩解释。
“在风声刚起时,回春局便自乱阵脚,先和一部分人做了切割。我已查到,近期被拒之门外的,有几个,都是过往厉王麾下旧部。”
姜月见啧啧道:“这算是断尾求生么?”
未免做得太显眼了一点儿。
这回春局的一把手,大抵是觉着,如今岁皇城中风雨压人,只要太后和陛下对景瑞五年的猫腻有所察觉,调令三司彻查,迟早能摸到他这个头号嫌疑的头上。他是商客,自是“乱党”里最人微言轻的一个,保不齐很快偌大家业和全家老小都要因为这件事被断送进去。
“那这个回春局的老板,以前和厉王有无干系?”
楚珩缓缓道:“没有。”
姜月见心领神会:“我去找纸笔,写几个名字,你看看,能不能和你说的这些有重合。”
她这里握着傅银钏这条线索,若与楚珩的能合得上,那十有八.九景午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道这些乱党里,景午是牵头之人,还是,只是参与其中,属于与乱党过从甚密的从犯。
这二者处罚也不一样,姜月见不希望让傅银钏左右拉扯,两头为难。
她说完便要跳下软塌去找他平素用的笔墨纸砚,就放在临窗的那张书几上,还没等勾出脚丫跳下去,忽被一条坚实如铁的臂膀搂了回去,男人漆黑如墨般的眼眸,如一把锁,牢固地囚禁着自己。
“太后,臣忍很久了。”
姜月见被他盯得心惊肉跳:“可是……”
正事比较要紧呐。
可是看着这张俊脸……唉,美色误人。
姜月见飘飘然软了骨头,她是一个让人诟病的太后,因为她时常会觉得——
既有美人,何须江山。万顷江山也不换。
昏庸得令人发指。
*
楚翊都把肚子填得饱饱的了,可是母后还没有消息,也不知去了哪儿。
母后不在,他的功课给谁检查?
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往母后只是每月查他的功课一两次,近段时间以来,几乎每每隔上几天便有一次。
也罢,楚翊想想,既然母后不在,那不如去找姑姑玩,他最近刚学了弓,想一试身手,在姑姑面前表现一番。
谁知母后身边的玉环和翠袖竟拦着,不让出门。
好生奇怪。
她们越不让自己出,自己就非要出。
皇帝使了个心眼子,用了一出金蝉脱壳计,叫一个小太监待在燕寝里假装要歇午,自己则钻进了孙海外披的大袍子底下,就这般被夹带出门了。
那两个女官眼神儿真不好,一点也没察觉,出了太和殿,楚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拍孙海老胳膊老腿:“今天你居功甚伟,朕记在心里了。”
孙海笑眯眯的,连说不敢当,让陛下快去找郡主,玩得开心就是。
只叮嘱了一点:“陛下,要是太后娘娘回来,老奴这儿可挡不住太久啊,您早些回来,最好,让宜笑郡主跟着,太后娘娘也就不会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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