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翊谨慎地犯难:“嗯,朕还没想好。”
姜月见已经很是高兴,缠绕护甲的右手指节摸了摸他的脑袋瓜,笑盈盈地道:“母后替你拿了这个主意吧。”
楚翊如蒙大赦,舒了口气,正盼着母后解围。
刚才授官的时候,他想了好半天都没办法,对朝中的官职又不很熟悉,不留神把打了小抄的册子滚了下去,正好骨碌碌地摊开了一大截,撞进了三名后生的眼睛里,那第二名和第三名都识时务地扭开了眼睛去,好像目盲心瞎,什么也没察觉,正当小皇帝吐了口气要下去拾捡小抄的间隙里,顶头飘过来一道清雅和悦,若含笑意,又有着莫名其妙的亲切的声音——
“陛下要臣帮忙么?”
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湖底,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推向岸头,说不清道不明什么滋味,楚翊这时候还没缓过神来。
耳朵里又传来母后端正肃穆的沉音:“殿元,抬起头来。”
那角落里,只见一节拔竹孤影,若月照寒江,散发着一股清冷旷远之感,两肩稍宽,然人峻瘦有余,幽姿清澄,便似那雨后的一抹新碧,无端地有几分勾人。
他是那样温顺而安静,仿佛人畜无害的一只尺玉,只敢小心翼翼地收敛着爪子,不敢有丝毫锋芒迹象,姜月见听到他拱起双手执礼:“微臣苏探微,恭请太后玉体金安。”
“哀家安,”姜月见歪了歪身子,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个青年人,“年岁几何?”
他这张脸,和他的气质极为匹配,清润如玉,又颇有些缭绕的冷意,谦逊低调,看着是个务实的人,难怪得了小皇帝青睐,听说是一眼,就点了他为头名。
苏探微把眼睫微垂,似乎畏惧凤威,不敢与她对视一样,虽然下颌往上抬了少许,从姜月见这个角度看去,依然窥不清全貌,只是那两畔如刀裁墨画的鬓角十分明晰,白皙的皮肤更加是个中极品。
年轻人嘛,姜月见想,瞧着才十八.九的样子,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难免有些紧张和小心,怕犯错,这实属正常。
苏探微的嗓音,和他的人一样,又是清澈之中透了点儿冷寂出来:“微臣已年及弱冠。”
话音落地,须臾之后,小皇帝翘起了萝卜腿,正不解母后怎么没了动静时,忽听得母后那幽幽的叹息声传来,“好,很好啊。”
太后连说了两个“好”字,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但满太和殿中之人,除了楚翊,个个手心冒汗,屏住了呼吸,周遭落针可闻。
作者有话说:
袅袅,你死鬼男人回来了!
注:架空文,群臣朝觐除特殊情况无需跪礼,只需行叉手礼即可。还有一些细节私设,作者考证不佳,请大家看文就好,不需要过多纠结,能点进来的都是缘分~
最后,开新文啦,仍然是感情流,男主楚狗,为了行文流畅,暂时先用文案上的假名字。
第2章
太后这两个字,令得太和殿内鸦雀无声,久久无人敢应语,不知道金龙椅背虎皮软靠里的这位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是如何示下,她的心思深不可测。
姜月见沉默半晌,转头低下声和气地微笑问楚翊:“怎么拿不定主意呢?你问问他,最擅长干什么,平时除了圣贤经书,还读些什么。”
楚翊一派天真地听了母后的话,立即清一清嗓,垂目对台下人道:“平时喜欢看什么书,做些什么功?”
立在他跟前约有两丈之远的苏探微,叉着手,神情肃敬,“臣平日里读书涉猎不丰,唯独略通于岐黄之术,谙熟《灵枢》《素问》与《百草经》。”
听到这几本书之后,小皇帝诧异地发觉,母后垂落在案头,似乎要低头品茗的手细微地溢出了一丝颤,她的脸上浮现出若隐若无的笑意,在茶汤蒸腾而起的暖雾里,看得不甚分明。
母后只是反应奇怪,但并无指示,小皇帝只好接着问:“就这些了?”
苏探微仿佛惶恐,一副受惊了的模样,嗫嚅道:“的确,臣……实在无能于事。”
才问了这么一两句,殿元已经慌张了,楚翊对他甚至深感可怜,也不知以后要在母后手底下怎样讨生活呢,可他偏生有种拱火不嫌事大的机灵和叛逆,苏探微越是这样,楚翊就越想捉弄他。
他老神在在地将两条黄瓜短腿往上又蹭了蹭,脸上破开了笑,露出雪白的两粒小虎牙:“既然这样,你就到太医院去候着吧,等候母后与朕差遣。”
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给定下来了?那第二名和第三名见识过苏探微金殿上侃侃而谈对答如流,一切尽在掌握的十拿九稳模样,都暗中有所感怀“既生瑜何生亮”,叹道他前途不可限量,甚至隐隐有些妒忌。谁知最后,竟如同玩笑一般,将这么一个难得一遇的大才,给安放在了全然不能施展抱负的太医院?
到底陛下还只是个五岁孩童,只是小孩儿心性,也不知太后同意是不同意。
楚翊下了这个决定,立刻扭转了胖墩墩的身子,怀有些许忐忑和谨慎,眼珠清亮地望着他宝相庄严,凤威含而不露的母后,“母后,朕这样安排,可以么?”
太后行事端密稳重,自然不可能认可,几人心中暗暗揣度。
谁知太后慈爱地摸了摸小皇帝的脑袋瓜子,竟点了下头,笑容满面地道:“一点都不错。”
姜月见目光凝视苏探微,他一身竹青色的道袍底下,也不知是怎样一副光景,必定是腰窄腿长,结实得块垒分明的肌肉,又紧致又滑腻,手摸着上去一定烫得发红,姜月见轻咳一声,抬袖让身旁翠袖扶自己起身,“你就从太医院的司药做起吧,哀家信任你,陛下也信得过你,此乃荣宠,不必想窄了。”
苏探微在那厢垂着手,恭敬地微弯腰背,如铁桶般四面严密,不露一点儿风声,太后走经过他时,卷起一缕熟悉的,绵柔而浓丽的香雾,他眼风一动,视线里精美的护甲在衣摆底下晃了晃,小指轻轻一勾,点在了掌心——那是她情绪激动的时候,才会有的连自己都不会察觉到的小习惯。
“臣本布衣,幸蒙皇恩浩荡,不敢不恭,太后娘娘放心,臣必庶竭驽钝,在太医院发光发热。”
姜月见的步子已经停在了太和殿的门口,听到“发光发热”四个字没忍住笑出了声音,翠袖惊讶地看着太后露出这种少见的笑容,正当她以为太后要奖赏那稳重又俏皮的新任太医时,太后却头也没回地踏出了门槛,往外间去了。
小皇帝叫散了他们三鼎甲,快步追随着母后而去,坐上了母后的御辇。
人虽然上来了,可是楚翊却发觉母后好像在出神,不知正想着什么,他感到非常好奇,步辇一摇一晃上下地颠簸,奇异地一点也不嫌不适,反而因为扑了厚厚的呢绒格外熨帖香软,楚翊爬了过去,想伸出小手,在出神的母后眼前晃一晃,因为她好像正在发呆,眼睛都直了。
可还没等他爬过去,却倏然听见他母后溢出了一丝类似叹息的声音:“好啊,好……”
这是母后第二次说这个话了,可是,究竟母后在“好”什么?
从刚才小皇帝就在奇怪,可是当时没有敢问,这个时候,他大胆地爬了过去,小手撑在了母后的膝头,认认真真地凝视着自己母亲:“母后,到底什么好?”
他那个端丽肃容,面庞好像朗润梨花般饱满莹润的母后,明明是一副正正经经不怒自威的模样,却发出令他石破天惊,差点儿从御辇上摔下去的一语。
“长得真好。”
楚翊摔在了软卧里,“唉哟”一声。
姜月见这才仿佛回神,诧异地看向已经摔倒,幸而没有磕到脑袋的小皇帝,但楚翊却是一脸活见了鬼似的神情,姜月见面颊溢出一层淡淡的绯色,竟有点儿心虚:“怎么了?”
楚翊控诉道:“母后原来是觉着那殿元长得好?”
“……”被儿子这样盯着,姜月见的脸胀得鼓鼓的,忍了半晌,可却不以为耻,反而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难道你不觉得么?”
楚翊气坏了,叉着腰站起来:“母后怎么能这样!朕看他一点儿也不好,比朕的父皇不及十中之一!”
“哦,说你父皇干什么。”姜月见幽幽睨着他,“他那张脸不是人间有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蛊惑你的娘,忍了他那死倔驴臭脾气整整五年,早就受不了了,所以哀家时常怀疑,老天给一个人外在方面塑成极致,那便一定会在锻造他的内在上掏心挖肺地埋坑下套,这样才显得公平。一般人只要性格正常一点儿,能有那么一点儿与他神似的美貌,那就是得天之功,巨大的造化。”
“……”说不过母后的楚翊,气得有点儿牙疼,但心中还是暗暗地琢磨着,父皇走了这么久了,母后也没说另找,她现在是太后,一定能够约束自身、谨言慎行,做天下之人的表率。
小孩子忘性大,过了一晌,小皇帝就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在母后的坤仪宫睡得香甜垂涎。
这春天都快到尾声了,风还这么不冷不淡的,教人加衣也不是,脱衣也不是,小孩子更是挑剔,姜月见守在他身旁,一会儿见他发出呓语嫌热了,她就把他的被子退下一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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