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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歌 (雾圆)


  曲悠独自一人跌跌撞撞地扶着墙走着,每走一步就感受到一阵如同凌迟般的痛楚。
  远远跟在她身后的暗卫听见前方的幽暗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曲悠抓着自己的前襟,有些喘不过气来,失去的恐慌抓住她的胸口,郁结成团,一丝都散不出来。
  自从来到这里,她第一次肆无忌惮、酣畅淋漓地宣泄着情绪。
  更多的声音朝她涌来。
  “不要为我抛弃你的身体和健康啊,前世今生,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可是我却没有办法,这历史长河浩瀚,我永远都改变不了它,永远都救不下你!”
  有流星自城墙顶端纷落。
  穿着青绿色风衣的她自己从蒙尘的百卷史书中迷茫地抬起头来,阳光透过小窗,照亮了空中飞舞的尘埃。
  一排一排的书架鳞次栉比,她被深埋其中,不见天日。
  风吹动书页,她徒劳地伸着手,想从史书中将所有的文字抠下,努力良久,一无所获。
  杏花花瓣在虚空中飘扬,洒满了她的头发,她听见自己郑重地许诺。
  “我一定会想到办法,让你寻回属于你的公正。”
  “我愿意为你殚精竭虑,死而后已……只要青史简上,你同我一起。”
  她看见自己一身血污,站在汴都的城门上,上辈子她从这里一跃而下,万念俱灰,死后才能寻到一丁点微弱的自由。
  如今再看,那女子眼中,重新燃起了不屈的火焰。
  “你还有事情没有做完,记得吗?”
  “不要死去,要好好活着啊。”
  *
  再次路过清溪时,周檀没有写那首悼亡诗。
  天阔云高,任氏一家、曲氏一家、高云月,还有隐在暗处的苏朝辞、艾笛声、周彦和周杨,以及许久未见的丁香和芷菱都来远远相送。
  周檀撩开帘子朝后看了一眼,垂首示意。
  马车载着二人再次离开汴都,宋世翾礼重周檀,并未夺他分毫家产,只是此次二人轻车简行,将能散去的都散去了。
  韵嬷嬷和德叔早先去了临安打点,跟着曲悠的侍女则被她送到了高云月那里,想来是再无牵挂了。
  曲悠听着马车行驶的声音,忽地想起,上次离开时,宋世翾送来一封信,道“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为先生寿”。
  他并未食言,这些年每到周檀的生辰,总会亲自相贺,御史台上了许多他过于宠信周檀的折子,他也是能忽略便忽略。
  世事无常,从来没有人想过,他们竟会走到这一步。
  不知周檀是不是想到了这件事,握住了她的手,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听见帘外传来潺潺水声。
  曲悠轻声道:“是清溪。”
  撩开帘子,果不其然,清溪周遭下起了朦胧细雨。
  周檀的眼睛中似乎也被细雨映出雾气,他“嗯”了一声,没有向外看。还是曲悠摸了笔,在车壁上默出了那首悼亡诗。
  清溪濯新雨,飘摇送故衣。
  木凋骸骨见,雪融世界新。
  见她写完,周檀一时愣住:“这是……”
  “倘若我死了,你离开汴都去临安时,就会在清溪边写下这首诗。”曲悠平静地道,“你比自己为雪,说自己融化之后,才会有新世界……恐怕在那个时候,你便心存死志了罢?”
  周檀的手颤了一下,强迫自己把目光从这首诗上移开:“幸亏……你还活着。”
  “是,我还活着,周檀,你看看我,”曲悠凑近了些,双手揽住他的脖颈,送上一个略带苦涩的吻,声音中带了一二分泪意,“不管你还能活多久,我只希望你在剩下的日子里能够快乐些,和我在一起,什么都不必想。你想做的一切,我都没有拦过你……你欠我的,剩下的所有时间,都要赔给我。”
  周檀哑声答应:“好。”
  “纵然朝生暮死,我也会陪着你。”
  曲悠抓着他的衣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勉力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一下本章~


第117章 金缕曲(八) ◇
  ◎天影◎
  金缕曲(八)
  临安下了一场空濛的雨。
  曲悠恰好在天影亭后的杏山坡上与庄子的卖酒娘子讨教杏花酒的酿法, 下山时赶上落雨,只好以手遮挡,狼狈地快跑了几步。
  没多久,她就远远瞧见了一个白色的清丽身影——周檀撑了把昏黄的油纸伞, 在细雨迷蒙中抬头看她。
  曲悠一怔, 提着裙摆急急跑过去, 接过那把油纸伞, 口中嗔怪道:“你怎么出来了,着凉了可怎么好?”
  周檀面色苍白, 说两句话就要咳嗽,饶是如此,他还是勾起唇角,气定神闲道:“想起你又忘记了带伞。”
  两人走了几步, 他又接口道:“这临安不比汴都,雨说下就下, 这已是你第三回 忘记带伞了。”
  曲悠恼怒:“杏山坡上不过十几步,哪里用日日带着?”
  周檀幽幽地“嗯”了一声,只笑不说话。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这缠绵细雨便偃旗息鼓, 近乎不见了。
  二人所居别院中有一座精致古亭, 来时别院被取名为杏花别院,远处有人又恰好在奏《杏花天影》,于是周檀亲提了“天影”二字为名。
  天影亭廊柱上还残存着曲悠当时顺手提上去的一句“日暮,更移舟、向甚处”。
  二人进了院子, 周檀瞧了一眼院中被雨滴打落的杏花残片, 忽然道:“我们去亭中小坐, 赏雨后风光可好?”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 实在不应于料峭春寒中久留,曲悠刚想张口否决,便突兀地想起今日晨起时她于枕下寻到的被血染红的帕子。
  人生在世,年岁应有几何,欢愉又有几何?
  她想起为周檀写下的“倒酒既尽,杖藜行歌”。
  于是曲悠冲他微微笑起来,应了一句“好”。
  周檀用风毛的斗篷把她揽在怀里,干脆连亭中的石墩都没睬,直接坐在了天影亭的阶上。
  从二人的角度仰头看,便能看见被杏花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雨丝风片,周檀罕见地出神了,他瞧着檐前的疏雨,只是静静地坐着。
  杏花树上系了一根红绸,如今沾了雨,飘不起来,半死不活地垂着。曲悠并未打扰周檀,盯了一会儿那红绸,忽地想起了什么,转头去看周檀的鬓角。
  年青人的鬓发乌黑油亮,恰如旧昔。
  没有如她梦中一般早生华发。
  她略微放心,随口问:“你在想什么?”
  周檀一不留神说了真话,他甚少有这样不谨慎的时候:“我在想……我死后,碑上应该刻一句什么话?”
  说完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该说,但也不知该说什么补救,只好沉默。曲悠怔然片刻,勉力笑起来:“这难道不是我这立碑的人应该想的事情吗?”
  她忽而想起很久以前:“我记得你在京郊,似乎也为你自己立了坟茔?”
  周檀点头:“离开汴都前,我已托人取了父母墓碑后一抔黄土带来,聊表哀思,我自己那一座……被我推了。”
  “为何?”
  周檀双手交叉,干脆朝后躺了下来:“不想死在汴都。”
  他顿了一顿:“到时候,将我葬在杏山坡上就好,我很喜欢那里。”
  曲悠抿了抿嘴,应允:“好。”
  一片花瓣顺着最后的雨幽幽落下,贴在他的眼皮上,周檀亦懒得伸手拂去,只是问:“那你想好要在我墓碑上刻什么了吗?”
  曲悠没吭声。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周檀闭着眼睛,幽幽地念道,念完了又自我否定,“不行,俗,太俗了,我想想还有什么……”
  曲悠以手支头,在他身边侧躺下,听见周檀继续说:“你那倪兄有无高见?我记得从前每每此时,你都要搬出他的几句话来……”
  曲悠被他这毫无根由的飞醋逗笑了:“倪兄一千年后才会出生,周大人恐怕是见不着他了。”
  周檀轻轻地冷哼了一声:“你上次还说他早就仙逝了呢。”
  他说完这句,没来由地咳嗽了两声,曲悠立刻翻身坐起来,看见周檀以帕掩面,冲她摆了摆手,有鲜血顺着他的帕子滴在她的手背上。
  见她神情,周檀略微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地开口道:“我记得……我的琴就摆在书案上,你去……替我取来可好?”
  她知道他不愿让自己多瞧见他如今的模样,于是忍着心中痛楚起身,依言去寻那把琴。
  抱琴回来时,周檀已经收了帕子,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罢了,现如今就想这些有什么意思,”周檀接过了琴,平放在腿间,“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我为夫人弹一曲《金缕衣》可好?”
  “好,”曲悠一口应下,“那我烫一壶酒来。”
  她还没有学会杏花酒的酿法,寻来的不过是街边最常买到的酒,周檀饮过天下名酿,仍觉得眼前这一碗才最为熨帖。
  曲悠酒量不佳,很快就醉了,她听着琴声,懒懒地躺在周檀的腿上,忽地生了几分狂气,指着天喝道:“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尔曹恩怨相尔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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