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残忍了。”
船顺流直下,划开冰面时不时传出咔嚓声响。
淳淳,你呢?”
我?”赵荣华有些不想提他,可看着容忌一脸期待的模样,她又不好打击,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我怕他…”
我也怕他啊!”容忌往前凑了凑,竟然有点兴奋,“那你讲讲,你怕他什么。”
这是,要公开对容祀处刑?
一开始她还有所保留,后来想到自己已经离了宫,无需再怕容祀,便同容忌讲起云珠的事,说到她被土龙咬烂了脸,容忌还吓得不断喝水。
讲完云珠,容忌又提起在幽州时,容祀把暗中想要刺杀他的人剥了皮,风干后做成灯笼,派人送给袁氏,吓得袁氏大病一场,梦魇连连。
原以为容祀做人皮灯笼是危言耸听,眼下听来,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惊悚感。
她交叠起双手,搭在膝上,扭头感叹,“梳洗之刑知道吗,你哥当着满院的人,活活剐了一个老嬷嬷。
他不只是脾气坏,而且非常狠辣。”
对,还很冷漠,我是他弟弟,他一次都不去看我。”容忌义愤填膺的附和。
你俩除去容貌,一点都不像兄弟。”
说出来我也不信,我俩还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容忌叹了口气,温顺的眉眼含着一抹委屈,“我都吃不饱肚子。”
赵荣华愣了下,旋即把手中剩下的半块烤红薯塞给他。
容忌嘿嘿一笑。
跟孩子一样,真好哄。
当初炖了几个时辰的鸡汤,骨头都酥了,容祀看都不看一眼,叫人喂了狗。
容忌就着剩下的汤汁,喝了满满一碗面条,高兴地热泪盈眶。
一母双胎,天壤之别。
淳淳,”容忌吃完手里,眼睛瞟向她耳畔,“你那里,真的不是我哥咬的吗?”
赵荣华腾的红了脸,恼怒的嗔他,“你总盯着我耳朵作甚。”
她甩手想起来,却被容忌拽住衣角。
淳淳,我头晕…”
他声音有些哑,糯糯的像是病了一样。
赵荣华回过头,却见容忌那脸不知何时,火烧火燎地绯红一片,眸子宛若蒙了尘,萎靡的半合着。
她伸手贴到他脑门,滚烫的温度让她吓了一惊。
你…”
容忌翻了个白眼,攥着她的衣角撅了过去。
船上没有风寒药,赵荣华只得打来温水,湿了帕子,拧干后一遍一遍敷在他额头。
忙活到天黑,那人却是丝毫不见降温,整个人跟烧着了似的,干烫灼人。
容忌烧的开始踢被呓语,她只能紧紧拽着被角,俯身压住,待他安稳些,刚坐下,他又喊冷,抱着膝盖团起来,瑟瑟发抖。
赵荣华欲哭无泪,甚至开始怀疑上天,为什么在柳暗花明之时,派来这样一个冤家折磨她。
她本可以不管的。
容忌开始扯自己的衣领,他的腮已经泛起紫红,连唇都是紫的。
赵荣华替他解开领口,又转身洗了帕子,擦拭他的耳后,掌心,还有裸/露的颈项,隔了些距离,却仍能感受到他炽热的温度。
烧的时间久了,不仅体虚,还会衍生出其他病症。
她穿上外衣,带了兜帽后,急匆匆跑去舱外。
栏杆上积了厚厚的雪,她刮下来后攥成雪球,团的很大后,这才折返回去。
触到冰凉,容忌溢出轻呼,人也慢慢安定下来。
如此反复多回,容忌的温度竟然真的降下来不少。
后半夜的时候,赵荣华拄着胳膊,趴在床沿睡了过去。
容忌便是在这时候醒来的,他很乏,浑身抽丝一般,连思绪都是混乱的。
他转过头来,看见掌心睡了个人,滑腻的小脸蹙着眉头,红唇轻轻抿着,一绺头发勾在鼻尖,随着呼吸微微浮动。
容忌慢慢侧过身来,伸手为她整理了头发,又将脑袋往前挪了挪,几乎面对面与她靠着。
他的眉眼,慢慢弯了起来。
床头桌上放着晌午他写的诗,墨迹早就干了,香味透出来。
他尽量不惊动她,够了纸,低眉,却见她朦朦胧胧抬起头,迷糊的望着他。
半晌,赵荣华如释重负一般,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要喝水吗?”
容忌摇头,拽着她的衣角让她坐下。
淳淳,我又让你受累了。”
赵荣华眼睛微热,给他掖好被角,启唇轻声说道,“没想到你身子如此娇弱,只冻了那么一小会儿,就病的恹恹不醒。”
我命短福薄,不知哪日就死了。”
我有个师父,医术是极好的,等我们安顿下来,我写信给他,你不会死的。”
赵荣华不懂医,只会钻研稀奇古怪的方子,可她师父不一样,那是个云游神医,只是他向来无拘无束,居无定所。
这是写给你的诗,”容忌拉着赵荣华的袖子,献宝般把诗递给她,又紧张的等着审阅。
你的字跟你的人一样,刚则铁画,媚若银钩。”赵荣华虽不会写,却懂得欣赏,容忌笔力非一日之功,行走间颇有大家风范。
可是,这是什么意思?”赵荣华没读懂,又将诗还了回去。
冬雪凝妆不知愁,是说下雪的时候,你坐在窗前,宁静安好,像是不染俗物的仙子。”容忌想坐起来,又被赵荣华推倒。
他声音哑的厉害,许是缺水缘故。
赵荣华收了诗,远远压在桌上,又给他倒了水,塞到手中。
来日方长,你先把身子养好,喝完水睡一觉,明日与我再讲。”
她也困了,累的眼皮都有些发沉。
淳淳,你别丢下我。”容忌爬起来,眼巴巴看着准备出门的赵荣华。
那人似犹豫了半晌,终是没能忍心,“我不走,你赶紧闭上眼睛。”
容忌迅速躺下身去,将被子拉到鼻下,睫毛轻颤。
他比容祀柔和,没有那么强的攻击力,眉眼便更加俊美,尤其是睁开的时候,如星河璀璨,点点生辉。
后来睡着了,赵荣华做了个梦。
梦里发生了什么她全然记不得,只是总有一张脸来回变换,时而微笑时而阴鸷,每当她想远离的时候,那脸又无比单纯的呼唤她,而她当放下抵触靠近时,那脸又阴恻恻的发出诡笑。
这梦魇了她一夜,如同蛛网般将她黏腻在一起,她喉咙发不出声响,连四肢也仿佛被钳制住,直到逼近类似悬崖的地方,身后一空,她陡然醒转过来。
天已经亮了,船仍在江面缓缓行驶。
她吁了口气,侧眸望向床榻。
容忌已经醒了,一双幽眸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
赵荣华的手里,还握着容忌的左手。
手心出了汗,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她探手覆在容忌额头,那人眼珠跟着翻上去,在她抽手的时候,又慢条斯理的跟着瞥了过去。
一会儿起来喝点稀粥,别总卧在床上。”
赵荣华去洗了手,又将帕子打湿后,过来给他擦拭额头和手背。Wwω.á⑥Kδω.Cóm自始至终,那人一言不发,只是拿眼冷冷盯着自己。
赵荣华被他看的毛骨悚然,不禁悻悻一笑,“你发烧烧傻了是不是,不能这样看姐姐。”
姐姐?”
暗哑的声音搀着几分讥讽,容忌乜了眼她的穿着。
雪青色的窄袖外衣,罩着一件银灰色比甲,下面穿的是杏色长裙,整个人看起来清雅纤细,神态悠闲。
她张着小嘴,碎玉般洁白的牙齿露出唇来,“乖,在这等一下,姐姐给你去熬粥-”
容忌神色叵测的睨着她,忽然轻笑起来。
你是不是疯了?”
赵荣华一愣。
容忌转过身来,单手支着下颌,幽眸转深,“你给孤下了毒,在小厨房。”
赵荣华瞪大了眼睛,脚步往后退了两步。
容忌眸中笑意浓浓,“然后你把孤偷出宫来,让孤瞧瞧,这船想要开往何处…”他推开窗牖,透过缝隙瞥了眼,“南下去哪?”
我…我不是…”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未免,太恐怖了。
容忌拉高了被沿,压在臂下。
你就这么喜欢孤,不惜犯险把孤囚困起来…”
我没有,我…”赵荣华欲哭无泪。
说,你到底对孤做了什么!”
第29章
那个纯真可爱的容忌去哪了?
明明半夜他还满怀真挚的为自己念诗,眸眼全是单纯。
赵荣华只觉得两股发软,头脑一片空白,像被人瞬间吸干了水分,她晃了下,面上挤出微笑。
这玩笑不好玩,你…别吓我了好不好。”
声音里打着颤儿,指甲抠进掌心肉里,疼痛让意识回复。
孤被你下了药,又大费周章拐到此处,你若是想对孤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孤也无还手之力啊,该害怕的是孤呀。”
如是说着,他仿若没了骨头,抱着枕头侧躺下去。
因高热敞开的衣裳,松松垮垮挂在肩上,随着他的动作,露出前怀玉瓷般的皮肤,他的手指,沿着下颌勾画着,眸眼轻抬,月牙般弯起扫向已然懵了的赵荣华。
那滑入胸口的乌发如同浓密的海藻,温软的窝成一团。
赵荣华打了个冷战,她尽量克制着恐惧,走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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