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嘲讽,有不屑,更多的,似乎是失望。
他失望什么?
赵荣华愤愤的捶了他一把,尖锐的小牙穿过他的皮肉,尝到了血腥气。
觉得我配不上你?”
这话一出,赵荣华的牙齿猛然松开,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一般。
你是不是…是不是又分列了?”
你在骂我有病。”
我没有…”
我就是有病,有病的人能为所欲为,怎样?”容祀两指捏起她的下颌,抬向自己,“今夜,我这个有病的人,就是要尝一下什么叫为所欲为,什么叫恃强凌弱!”
马车停下,外头驱车的胥临被容祀的形状惊得不敢做声,刚停稳了,连脚凳都没拿,容祀便扛着赵荣华,跳下车去。
他身形颀长,行走间更显威猛之气。
走到门前,婢女小厮便躬身低头,他抬脚就踹,门咣当几下摔开,弹了几回,终于发出枯败的吱呀声。
胥临跟上前去,手一碰到门框,便听到容祀闷声吩咐:“都退下去!”
第106章 笼中雀
房中是沉闷冷涩的低压,好像有一张无形的网子将两人牢牢困于其中。
喘不过气的凝重。
容祀走得快,临到床前,原是想直接将她狠狠一掷,这念头刚起,胸口便疼的厉害。
他抬脚勾过衾被,随后便将人扔到上面。
赵荣华整个人陷进衾被里,鬓发登时散开,她手脚并用,想快速爬起来,谁知容祀只轻轻斜她一眼,单手解了自己衣裳,如猛兽一般压迫而来。
温热的唇就贴近她的脸,四目对视,充满了不甘示弱的愤怒。
容祀暗道: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做错了事情,却还一副很委屈的模样。
手指握着她的左脸,拇指捏住那下颌,强行逼着她继续与自己对视,他就是要看看,这蛊惑人心的面庞下,那颗心究竟是靠向自己,还是背道而驰。
怎么就能够掩饰的如此完美,以至于叫自己以为,她也是真心对待。
她,是吗?
容祀垂下眼睫,手中力道不减,攥的赵荣华白嫩的脸上浮起几道红痕,骨头都在疼。
赵荣华见他避开了自己的注视,不由嗔怒:“你是不是不准备过生辰了?”
容祀抬起眼,幽幽笑了笑:“怎么过?”
赵荣华的脸一热,却还是面不改色地将手抵到两人之间,虚虚放在他胸口,“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你想…我就依着你。”
那我想要个孩子,好不好?”
赵荣华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反讽,只是如往常那般应付的点了点头,声音清浅,“好。”
下颌一松,上头的人跪立在她两侧,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赵荣华的手,慢慢攥成小拳,挡在前胸,眼睛一眨,容祀的眸眼凉淡如水,似没有一丝感情,只是从上到下将她扫视一遍,最终目光落到她迷惑的眼睛上。
赵荣华是真的困惑了。
她实在想不通,容祀是为了什么,看自己的时候仿佛要杀人一般。
从前便是朝堂繁琐惹他暴怒,他也不会将那怨气带给自己。
她伸手,试探着去扯他的革带,容祀倒也没躲,脸色却还是紧绷绷的怒目而视。
带子松开,他的衣襟垂落,热乎乎的气息迎面扑来,容祀肩膀挺直,腰身都不曾曲下一分,赵荣华撑着甚至想往上起,容祀忽然握着她的肩,往下一压,唇落在她肩胛骨上。
湿湿的,像是小狗舔过。
你骗我。”
赵荣华一愣,下意识地便转头想去找他的眼睛,容祀没有给她机会,将脑袋伏在她枕边,埋进衾被里。
你为什么不要我的孩子?”
赵荣华忽然明白过来,她抚着他的肩膀,想着此事也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解释一番,虽不是最好的时机,却已没了旁的选择。
也不知他是从何得知了。
其实我也不是不想要孩子,只是…”
我竟不知你还会自行调配退妊方?!”
幼时跟着师父学的,她擅制稀奇古怪的方子,我也是…”
我迟早弄死凌潇潇。”
师父哪里罪过你,你戾气莫要太重。”
你为了一个外人训斥我?”
我何时训斥过你,是你无缘无故将火气发泄到师父头上,分明就是你不讲理,你无理取闹。”
一想到为了他生辰,接连数日绣那副汗巾,手指磨得生疼不说,他还没一副好脸色,心中自是郁愤不平。
我在你心里,连凌潇潇也比不过?”
说来说去,也不知怎的,容祀就抓着凌潇潇不放,非要让赵荣华分出个远近亲疏。
现在我不想同你说话,你需要冷静。”
原是打着解释清楚的主意,可明摆着,容祀今日混不讲理,任凭赵荣华说什么,他总会曲解意思。
我需要冷静?天底下没有比我更冷静的人了。”
他从她身上下来,从容地合上衣襟,束好革带,眉眼斜斜睨着小脸愠怒的那人,一字一句似乎要证明自己的决心一般。
从今日起,你便在此处好生反思,何时想明白了,何时去见我。”
他甩袖想走,赵荣华急急叫了声:“等一下。”
容祀唇角颤了颤,回身的时候,还是那副没甚表情的模样,肃着嗓音问:“你别跟我说你现在就想明白了,你就算现在想明白了,我也不会…”
我不见你,你也不会主动过来见我,是这个意思吗?”
赵荣华打断他的话,起身拢着衣裳,樱唇微微张着,想跟他确认清楚。
容祀拧着眉心,试图从她眼中寻出不舍,伤心或者难过的神色,然后,他看了许久,除了茫然,一无所获。
他失望了。
楠木门框咣当摔倒墙上,发出脆裂的响声后,相继断成几片掉在地上。
微风徐徐送来,透过落地宽屏,吹得赵荣华打了个冷战。
这一刻,她觉得不要孩子的决定是对的。
一个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了的人,如若做了父亲,恐怕会让孩子处于无穷无尽的惧怕之中。
她自幼便知道孩子的恐惧何等根深蒂固,被李氏苛责久了,她最怕一人待在暗处的小佛堂,就好像有许多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一丝丝的响声传到她耳中都像是被无限放大,尤其还要处在被熏染了檀香气的暗黑佛堂之中,上了香的佛龛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将赵荣华逼到角落里,偌大的小佛堂,只有双手紧紧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才能找回一些安全感。
她的童年已经够不幸了。
孩子又不会猜测揣度容祀的想法,惹恼了他,指不定会被如何惩罚。
他惯会用狠招,失了轻重,给孩子心里造成阴影,日后怕是更畏惧这个父亲。
胥策很快着人更换了新门,不仅如此,门口的守卫也增加了一倍,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环绕着大殿,很快便将此处团团包围起来。
赵荣华走到窗牖前,素手一推,映入眼帘的除了荼蘼盛放的满池睡莲,还有背身而立,身穿甲胄的精壮侍卫,个个手持长矛,身姿笔直地像是参天大树一般,威武的屹立在大殿四周。
这是,囚/禁?
赵荣华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未免有些太兴师动众了。
幼稚。
……
幼稚?”容祀轻蔑的一笑,“宓先生,我看你是活够了。”wWω.aбkδW.cóM“不然呢?”宓乌拖着脑袋,一本正经的嘲道:“违心的恭维你,说你做的太好了,太对了,你的决定英明神武吗?”
这需要违心?”
这明显就是事实。
两人不欢而散,若不是他急中生智,着人将那大殿围堵起来,恐怕她早就走了。
事后他也嘀咕,是不是那夜自己太凶神恶煞了些,吓到了她,可反过头来一想,她做的事情那般荒唐,若轻描淡写推脱过去,叫他的脸往哪里搁。
如是几番挣扎,这几日总也睡不安眠,此时眼窝底下乌青青的,像是被人捅了两拳。
宓乌开了一味安神汤,吩咐小厨房炖上了。
眼看着那诱人的香气渐渐凝固,碗里的汤羹也失去了初端过来时的美味,汤面结成淡淡一层,看起来更是没甚胃口。
你想去找她便去找她,何故在此哀怨叹息,跟个…”
宓乌没说完,容祀便撇来一记凉薄的眼神,他咽了咽喉咙,自行把下面的话憋回肚中。
你不饿?”
宓乌端起汤羹,已经送到嘴边,象征性地问了句。
容祀乜了眼,“除了吃,你还会作甚?”
说罢,起身抬脚用力一踹,负手出了门去。
宓乌刚吸了一口汤,容祀又绷着脸从外头回来,径直走到他面前,沉着嗓音问:“若是你被囚/禁起来,你对施行者有什么想法?”
我?”宓乌舔了舔唇,摇头,“谁能困的住我,不可能。”
假如…”
没有这个假如…”宓乌抬头,瞧着那脸愈发幽冷,忙改了口,道:“厌恶。”
容祀身子一僵,随即提袍再度出门。
胥临跟在他后头,一路小跑着跟上后,容祀忽然停住脚步,低声问:“送进去的食物都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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