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昨日在茶楼里偶遇姜宁怜的事情说了一遍,不无担忧道:“姑母再这么任性下去,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对你的仕途有损。”
魏鸿志心头一暖,小表妹想的可真周到,他保证道:“你放心,一会儿回去我就和我娘好好说说。”
姜如愿笑眯眯道:“鸿表哥,你记性不好,小时候连一句诗都记不住,万一忘记了就不好了,不如现在就去吧。”
他一想也是,站起身道:“好,我这就回去,盛兄,小表妹,我先走了!”
等他毫不迟疑地快步走远,盛景忍不住一叹:“你啊,怎么这么调皮?”
姜如愿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鸿表哥太碍事了,打扰我们……”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她连忙捂住嘴,怎么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偷觑他一眼,盛景面色淡淡,像是没听见。
她便也没再提,将匣子打开,笑盈盈道:“我昨晚便做好了,还是红色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盛景拿起剑穗,皱眉问:“你又晚睡?”
“我没有!”姜如愿连忙反驳,“方才我说错了嘛。”
她又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道:“你不夸我剑穗做的好看就算了,居然还教训我。”
盛景怔了下,解释:“不是,只是劝告。”
姜如愿也愣了,现在他不应该顺着她的话说剑穗好看,以后再也不这样说了吗?真是……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只好恹恹道:“好吧,那我先走了。”
不是还要看他舞剑吗?又不想看了?
盛景站起身,有些不解。
姜如愿决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应该说什么?”
他沉吟片刻,不确定道:“我送送你?”
姜如愿沉默很久,叹了口气:“走吧。”
她现在真的怀疑他那次提亲就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然怎么就这么轻易地让她走了呢?她心心念念的舞剑还没看呢!
绝对不行!
只是直说是不是太明显了,毕竟她才拒绝过他,姜如愿纠结片刻,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清清嗓子,指点道:“景哥哥,以后若是你有了喜欢的姑娘,可千万不能这样做了。”
盛景看她一眼。
“比如方才那一幕,你若是说送她离开,她不会觉得你有安全感,只会觉得你不想和她待在一起,想赶她走。”
姜如愿镇定地将话说完,手心冒了一层汗,他应该不会多想吧?
盛景“嗯”了一声:“还有吗?”
“当然有,但是我累了,得玩一会儿才能说,”她暗示道,“比如听人唱个曲儿啊,跳个舞啊,我都行。”
“可我只会舞剑。”
姜如愿故作为难道:“勉强可以……诶,你拉我干嘛呀!”
“带你回去看舞剑。”
他回首看她,眸中倒映着她微红的脸颊,姜如愿连忙垂眼,目光定在手腕处,隔着衣袖,他松松地握住她,偶尔贴得紧了,时不时传来灼热的温度,和她的心跳一样没有规律。
待回到蔚景院,姜如愿回过神,连忙挣开,轻声道:“景哥哥,这于礼不合。”
盛景深深地看她一眼:“好,以后不会了。”
他下意识地将她当成从前的愿愿对待,可以肆意牵手拥抱,一时间竟忘了,她已至豆蔻年华。
而他,对她而言只是一位邻家兄长。
盛景执剑起舞,招招凌厉,心中却在盘算如何让她心甘情愿地来见他。
跃起、挥剑,卷起一地琼花,不经意间瞥见她的神色,带着仰慕与欢喜,他手上一顿,“咣当”一声,长剑落地。
姜如愿正看得意犹未尽,正要开口让他继续,却见他用右手捂着左肩,眉宇紧锁。
她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惊慌道:“景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扯到伤口了?疼不疼啊?”
她扶着他坐下,盛景道:“还好。”
“哪里像是还好!”她急得不行,“你乖乖坐着,我去找府医过来给你看看。”
找了府医不就露馅了吗?盛景微微扬眉,制止道:“没事,我歇一会儿就好了,你别着急。”
她还想去,他沉声道:“愿愿,陪我一会儿。”
姜如愿抿了抿唇,只好答应了,只是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伤口不会裂开吧?”
“不会,我没有那么脆弱。”
“那我扶你回房吧?”她有点不放心,“现在还有些冷,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盛景默了默,她似乎忘记了他们不能共处一室,可他还未开口提醒,姜如愿便小心翼翼地将他搀扶起来,往房中走去。
他顺从地往前走,心底告诫自己,只放纵这一次。
到了房里,姜如愿让他坐在圈椅上,给他倒了杯茶,又盖上了一条薄衾,忙个不停。
盛景本就是装的,见她忙前忙后,不由得有些心虚,他轻咳一声,道:“愿愿,你坐下歇一歇。”
姜如愿不同意:“小时候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现在你受伤了,应该让我来照顾你。”
她又端出来一盘点心放在桌上,仔细看看,吃的喝的暖身子的都有了,她轻舒一口气:“好了!”
不过似乎还缺了点什么,她思索片刻,恍然大悟:“还得再拿本书给你看!”不然就这样坐着多无趣。
随意从书架上拿了一本放在他面前,姜如愿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道:“景哥哥,那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盛景歉意道:“今日舞剑没能尽兴,明日我一定……”
“不行!你先养好身子,”她打断他的话,“不然我以后都不看了!”
盛景笑着应好。
姜如愿朝他挥挥手,正要离开,忽的瞥见长榻上的一抹粉色,夺目耀眼,她难以置信地上前看了一下,顿时两眼一黑,这不是她小时候让他铺上的丝绸吗?
“景哥哥,你怎么还留着这个!”
她语气崩溃,盛景却面带怀恋地上前,长指慢慢抚过丝绸。
“因为很好看,”他笑着,“你坐在这里的时候,像一个小仙子。”
片刻后,他抬眼望她,神色专注而认真。
“这里始终是你的专属位置。”
作者有话说:
45、坦言
回到姜府, 姜如愿照例先去了趟正院,没想到竟看到了姑母,她一边上前微笑问安一边心想早知道不来了。
谁知姑母这次居然没有阴阳怪气, 反而和善道:“明明才几日不见,我看咱们愿愿反而愈发光彩照人了。”
姜如愿也笑:“姑母也正值好年华, 与我第一次见您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
姜宁怜叹息:“我可就比不上当年了, 那时我才二十四岁,现在都是半老徐娘了。”
两人姑侄情深, 仿佛前两日的龃龉并未发生。
姜如愿从容应对, 心里却在纳闷姑母又想做什么。
姜宁熹夫妻俩也是这样想的, 自从愿愿过来,她一直在和愿愿说话, 从前可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的,吃错药了不成?
“愿愿啊, 听姑母一句劝, ”姜宁怜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以后找夫婿,可千万要擦亮眼睛,别被男人的好颜色骗了,容貌不是稀罕的,待你好才是真的。”
这话说的在理,姜宁熹难得附和道:“你姑母说得对,若是识人不清, 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你看你姑母便是如此……啊!”
许姝将绣花鞋从他脚上挪开, 瞪他一眼, 说什么呢!
姜宁熹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姜宁怜从前的经历在姜府向来是禁忌,虽然不喜欢这个妹妹,但是他也从未往她伤口上撒盐,这次纯粹是失言了。
正要说些什么找补,姜宁怜却笑着开口:“对,我就是一个例子,当年我看中了一个举子,不顾父兄的劝阻执意嫁他,婚后甜蜜几日,生下你鸿表哥后他便纳了三房小妾,丝毫不顾我们娘俩的处境。后来他因贪墨入狱,处以极刑,你爹爹救下我和你鸿表哥,日子这才过得轻松些。”
她三言两语讲完了,神色也云淡风轻,其余人都震在当场。
姜宁熹和许姝震惊的是她居然这么轻易地说出来,姜如愿震惊的是原来姑母一直住在这里的原因居然是这样的,从来没人对她说过。
好半晌她才想起来开口:“姑母,我记得了。”
待姜宁怜走后,房中一时无言。
姜如愿求证:“爹爹娘亲,姑母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姜宁熹叹道,“我还以为这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一直没和你说过。”
许姝颔首道:“看起来她是真的放下了。”
“自从鸿儿做了官,她的性子确实软了不少,”姜宁熹的眼中带着几抹怀念,“倒是让我想起她还未出阁的时候。”
姜如愿却不太信,她可记得上次见姑母的时候,她还在阴阳怪气呢,哪能这么快就转了性子?不过这话多说无益,她又待了一会儿便回院子了,下午还得上课呢。
进了房,林若葭正在摆放笔墨纸砚,见她进来,抬眸一笑:“愿愿,你回来了。”
林若葭颇有一种江南美人的气韵,这一笑更是温婉,她又弯腰躬身,如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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