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晓得刘子岳还没说话,旁边的邬川也跟着抹起了眼泪:“陛下有所不知,太子殿下在越州遇到了刺杀,那箭从我们脑袋上飞过,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射中我们的脑袋,可吓死老奴了!”
“还有这等事?”延平帝震怒,“越州知府和兵马都尉都是干什么的?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袭太子,可抓住了这些胆大包天的贼子?”
邬川摇头:“不曾,幸得黄参将这次带兵同行,抵挡住了他们。不然陛下怕是见不到太子殿下和老奴了……”
接着他将那晚的经历绘声绘色地说给了延平帝听,还夸大了凶险程度,最后又说起越州知府衙门一晚上都没动静的事。
“那越州知府卢登实在是失职,太子殿下震怒,直接命人将他给杀了。”
延平帝皱眉:“就没审问审问?”
刘子岳摇头:“儿臣当时太气愤了,况且这事要查也容易,卢登死了,越州还有那么多的官员衙役,肯定知道点什么?请父皇现在派人去越州彻查此事,追击余寇,绝不能让这等凶险的事再度发生。”
其实不用查,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事必定是晋王干的。
只有他有这个动机和能力,而且能让卢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乖乖听话的也只有他。
延平帝怒火中烧,狠狠一拍桌:“逆子……”
刘子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父皇息怒,父皇息怒,儿臣若是惹父皇生气了,那儿臣不说了,父皇就当没这事。”
延平帝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又气又恼又有几分放心,这个儿子还是跟以前一样胆小怕事。他皱眉道:“朕没说你。”
刘子岳舒了一口,拍着胸口,目带孺慕:“那就好,父皇,儿臣才疏学浅,也没做过什么大事。这猛然之间,被父皇看中,立为了太子,儿臣实在是不安。儿臣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好这个太子,若儿臣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请父皇直言,儿臣一定改正。”
这番话在情在理,态度也谦卑有礼。延平帝很受用,点点头,语气和蔼了许多:“好,不会没关系,父皇教你就是。你这一路受了不小的惊吓,又舟车劳顿,先回去休息休息吧,过两日朕再召见你。”
“是,父皇。”刘子岳连忙点头,“那儿臣告退了。”
延平帝摆了摆手,等他一走,就问邬川:“在路上还发生过什么事?”
邬川印象最深的就这一件:“没了,主要就这一件,后来太子殿下也不敢在任何码头停留,我们昼夜不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京城。”
顿了下,他小声问道:“陛下,晋王殿下还没回京吗?”
延平帝睨了他一眼:“耍心眼耍到朕面前来了?他回没回京你不知道?”
要回了京城还能在越州布局杀你们啊!
邬川吓得扑通跪下,趴在地上,边哭边说:“老奴有罪,请陛下责罚。老奴,老奴实在是太怕了,陛下,那一夜,水面上都是火,老奴活生生地看着有些人被活活烧死在船上,锋利的箭从老奴的头上飞过,老奴真的担心再也不能回来伺候陛下了。求求陛下,饶了老奴这一回吧,老奴再也不敢了。”
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而且人也瘦了一圈,延平帝面色稍缓,也不计较他给晋王上眼药的事了,抬了抬下巴说:“起来吧,念在你伺候了朕三十年的份上,下不为例。”
邬川这才赶紧爬了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谢陛下宽宥,老奴不敢了!”
旁的再也不敢多说了。
延平帝坐回龙椅上,问道:“这次你与太子一道回京,朝夕相处近两月,你觉得太子怎么样?”
邬川仔细回忆了一下,太子对他极为客气,而且两人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现在他摸不准陛下问这话的意思,也弄不清楚太子到底有没有机会坐上龙椅,最好还是保守回答:“太子为人谦和,性情忠厚善良。”
说了等于没说,延平帝坐下详细问了他们去越州的经过,最后有些气,又有些放心。
这个儿子性子优柔寡断,明明知道晋王在江南,有所顾虑,但却不敢拂了一个太监的面子,最终答应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去越州,遭遇了后面的危险。若他当初敢直接拒绝邬川,哪有越州这场事故。
连一个太监都能左右其意见,实在是很好拿捏,不足为虑。
可延平帝还是有些不满意,老七性子这么懦弱,让他如何放心将大景的江山交到他手中?
邬川看延平帝脸上的表情变幻莫定就知道他是不太满意,赶紧闭上了嘴,不敢多言。
延平帝自己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觉得好拿捏的儿子总比前太子和晋王、庸郡王这等主意太大的好,暂时就定这个儿子吧,以后再慢慢看。
而且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处理晋王的事,晋王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都敢派人明目张胆刺杀太子,还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这儿子绝不能再纵着了。
“宣禁军殿前指挥使张武进宫。”
邬川连忙安排了小太监去传旨。
等候期间,他对延平帝说:“陛下,刚才太子殿下走得急,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说。以前晋王麾下的黄思严,太子殿下也给带入了京城,包括幸存的两万余名江南驻军。太子殿下说,这些都是朝廷的大军,应当带回来由陛下安置,陛下可要召见黄思严?这次殿下和老奴能平安返回京城也多亏了他们拼死相护。”
延平帝现在听到黄思严的名字很高兴。
因为这是一个“忠心耿耿”、“弃暗投明”的武将。
晋王屡次对兄弟动手,还擅自动武,打着平乱的旗号想占据南越,黄思严能够反抗晋王,效忠于朝廷。就这一点,延平帝就很待见黄思严。
他笑道:“不错,黄思严很不错,当赏,派人去宣他进宫。”
“是,陛下。”邬川给小太监使了一记眼色。
小太监行了一礼,匆匆跑了出去。
很快,张武便进了宫。
延平帝直接对他下旨:“你带五千精兵,去松州,将晋王押送回京。他若敢反抗,就地处决!”
张武极为震惊,陛下这是对晋王动了杀心啊。
他连忙道:“是,臣接旨!”
“去吧,现在就带人,尽快出发,不得延误。”延平帝面无表情地说,“此事不得张扬!”
很显然,他对晋王的最后一丝耐心也消耗殆尽了。
张武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表态:“是,陛下放心,臣会守口如瓶。”
延平帝摆了摆手,有些疲惫地坐在龙椅上。
邬川连忙笑着说:“陛下日理万机,累了,老奴给陛下揉揉肩。”
延平帝闭上眼睛默许了。
休息了一会儿,黄思严就到了。
这是黄思严第一次进宫,他很局促,走进御书房行礼时,声音都带着紧张。
“起来吧。”延平帝打量着他,七尺男儿,皮肤呈小麦色,长得非常结实,还带着一种农家人的淳朴,跟朝上那些个心眼子比筛子还多的大臣们完全不一样。
延平帝觉得有些新鲜,笑着说:“走近点,让朕瞧瞧。”
“哦。”黄思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走近了一些,直视着延平帝。
这是很不规矩的行为。
邬川本想提醒黄思严一声,但瞧延平帝脸上挂着笑,便没多言。
延平帝看着这个不懂规矩的愣头青,觉得很有趣,开口笑道:“当初晋王提拔了你,最后你怎么没跟着他?”
黄思严挠了挠头:“小……回陛下,臣就是南越人,南越人都是臣的父老乡亲,让臣回去杀自己的家乡人,臣不干。而且教书先生说过,食君之饭,就要忠君,小人是大景的子民,自当效忠朝廷,效忠皇上!”
延平帝被逗得哈哈大笑。
他满意地看着黄思严:“你读书不多吧?”
黄思严点头:“对,臣小时候家里穷,就跟着教书先生识过几天字。”
难怪连食君之饭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呢。
虽然没文化,可说话直,性子讨喜啊。
延平帝越看越满意,正要开口,忽地看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跪下道:“陛下,张武将军来了,在外面说有要事求见。”
“他怎么又来了?”延平帝蹙眉,他这才打发张武不到一个时辰呢。
邬川见他有些不悦,连忙说:“陛下,老奴去问问吧。”
延平帝点头。
邬川连忙匆匆跑了出去。
经小太监这么一打断,延平帝忘了刚才想说什么,看着黄思严问道:“你这次带了多少人进京?”
“回陛下,两万八千一百人,另外还有一千多名弟兄死在了越州。”黄思严有些伤心地说。
都是晋王干的好事!延平帝又将这事记在了晋王头上。
延平帝和和气气地说:“这些人是为保护太子而亡,回头将名单交到兵部,按战死算,抚恤的事也一并让兵部安排。”
能多为死去的人争一份钱那是好事,黄思严连忙跪下感激地说:“谢陛下隆恩。”
延平帝摆手:“起来吧!”
刚说完就看到邬川神色慌张地出现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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