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让他将这个儿子放出来,送去西南打仗?那他谋害两任太子的事怎么算?难道就这么算了?
延平帝显然不乐意,如此大逆不道灭绝人伦的事,若是纵容,只怕哪一日晋王的刀都要架到他的脖子上。
他不愿意重用晋王,给其东山再起的机会,便以要考虑为由没答应大臣们的提议。
对这事,钱茂也很着急,好不容易将晋王弄进去,这时候让晋王出来,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他自然不愿看到这种放虎归山的事发生。
所以钱茂赶紧物色合适的将领,企图推荐给延平帝,以阻止晋王出狱。
傅康年这边则相反,他一直在想着怎样才能让晋王出来,这就是个好机会。他跟陈怀义商量:“陈大人,明日咱们联合其他朝臣,全力举荐殿下如何?”
陈怀义轻轻摇了摇头:“咱们越是如此,只怕陛下越是有芥蒂,越不肯答应。”
“你说的没错,但这是殿下最好的机会了。”傅康年也知道这么做会招来延平帝的忌惮,但他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陈怀义笑着问:“傅大人,上次我给你的那本账目,你还忘了给陛下吧?”
傅康年一拍脑门:“确实忘了,但现在交给陛下,怕也是无用。”
大敌当头,陛下哪还顾得上钱茂贪污这事。
做过地方官的陈怀义却不这么认为。他招呼傅康年坐下,慢慢道:“傅大人没去过地方,不知道咱们这百姓啊,绝大部分若不是没了活路可言,是不会走上这种绝路的。”
其实这在史书上也可见一斑,历朝历代,百姓都是活不下去了才会豁出性命去造反。
傅康年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没错。”
陈怀义一看他就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索性直接道:“事发距今已过去半个多月,我托人查了襄州的情况。襄州本就是比较贫瘠的地方,这几年又连年遇到灾荒,去年蝗灾,粮食歉收,百姓的田赋并没有减少,估计家家户户都没什么余粮。等到春天,又遇到粮食、种子、农具等价格暴涨,百姓只能变卖一切家产,甚至是儿女妻子来维生。可今年襄州那一代天气干旱,从六月以来一个多月没下雨,田都裂开了缝,粮食再次歉收已成定局。他们辛劳一年,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连田赋都交不上,这是谁的过错?”
傅康年这下听明白了,激动得拍手:“陈大人,你可真是殿下的福星。”
天灾固然是一方面,但人祸也免不了。
罪魁祸首嘛,自然就是钱茂。
钱茂提出的铜钱一分为二,从中贪污大笔铜钱,他是肥了,但苦了百姓。
现在襄州百姓造反,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翌日,延平帝又召集重臣在延福殿议事。
还是关于襄州的战事。
这次钱茂站了出来:“陛下,微臣推荐天武将军庞天德。他身形高大威猛,武艺高强,又熟读兵书……”
等他一连串的溢美之词说完,傅康年才慢慢地开了口:“陛下,微臣有一事要奏,请陛下过目。”
他直接将钱茂贪污的账册拿了出来。
延平帝狐疑地看了一眼账册,让人拿上来,翻开看,看到最后那个数字,他忍不住眼皮子调了调,锐利的目光陡然瞥向了钱茂。
钱茂一对上延平帝厌恶的视线便知道那册子肯定是针对他的,但又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他只能假装镇定。
可延平帝是一刻都忍不了,直接将册子砸到钱茂脸上:“好你个信国公,朕待你不薄,你倒好,想方设法挖空国库!”
钱茂看着册子上那一行行的数字,惊惧不已,赶紧跪下磕头认罪:“陛下,陛下,冤枉啊,冤枉,微臣没做这种事……”
“是吗?那现在朕就让人去你府上搜查,再将铸币司的人全抓进天牢中审讯!”延平帝怒道。
这下钱茂不敢争辩了,八十万贯铜钱可不是小数目,根本没法瞒过铸币司的人的眼睛。这些人虽说也得了好处,肯定不会轻易开口,但他们都没经过培训,哪受得了天牢的严刑拷打,只怕要不了一天就有人会松口。
见钱茂这副心虚的样子,延平帝就知道册子上所说的都是实情,震怒不已。
就在这时候,傅康年又添了一把火:“陛下,微臣还有一事要奏!”
“说!”延平帝紧抿着唇,目光森冷。
傅康年拱手恭敬地说:“陛下,襄州动乱一事,跟信国公也脱不了干系。”
“傅康年,你血口喷人!陛下,微臣冤枉,微臣都不曾去过襄州。”钱茂气死了,这个傅康年真是抓住机会什么都往他脑袋上扣。
延平帝没理会钱茂,眯眼看着傅康年:“继续。”
傅康年将陈怀义昨日讲的那番话稍做了改动:“……陛下,正是因为物价暴涨,襄州反民变卖家产,甚至是卖儿卖女生活都无以为继,才会□□,攻击府衙,跟朝廷官兵对抗。这事,皆是因信国公提出中铸币一分为二所致。”
钱茂当然不肯认:“陛下,微臣冤枉,傅大人这话好没道理,若是因新铜钱而起,那别的州府怎么不乱,独独从襄州开始乱起来?”
傅康年冷笑道:“因为襄州连年灾荒,再加上物价暴涨,生活困难。若是物价没涨,他们的生活尚能持续,就不会出现今日之动荡!”
延平帝现在是看他们谁都不顺眼,怒道:“都闭嘴,来人,将钱茂拖下去,打入天牢,交由大理寺审查他贪污一事。”
傅康年见好就收,赶紧闭了嘴。
钱茂喊冤,但他贪污是板上钉钉子的事。
现在这种多事之秋,还要处理贪污这事,延平帝心情差到了极点。又下令,让大理寺将铸币司的人全拉去审问,凡是涉嫌贪污的蛀虫一个都不放过。
然后下旨,将铸币司交由工部和户部共同管理,相互监督。
这事都是内部问题,还好解决。
但襄州之乱,平息迫在眉睫。
钱茂做出这等事,甚至天下乱都跟其脱不了干系,延平帝显然是不愿意用他推荐的人。
除了他,最合适的非晋王莫属。
其实延平帝心里也隐约清楚,江南驻军高达十万余人,怎么可能拿区区襄州百姓没办法,只不过是给他施压,希望他能放了晋王罢了。
崔进鹏这废物,让他接管江南驻军,结果都两三年了,还未将实权掌握在手中,这些将领仍旧听晋王的。
想起来,延平帝心中就有气,也不愿妥协。
但四日后,又一州沦陷,眼看这些反民声势越来越大,唯恐他们会成为第二个红莲教,最后无法控制,危及到他们老刘家的江山。
延平帝终于打算妥协了。
这时候陈怀义给他进了一言。
“陛下,晋王殿下曾带江南驻军剿灭红莲教,作战经验丰富,对麾下的将士也极为了解。只是晋王殿下旧伤复发,恐是无法亲临战场,不若派晋王殿下去距襄州几百里之隔的江南指挥平乱!”
傅康年事先跟他商量好了,也道:“陛下,晋王的身体还没养好,需得太医和侍卫随行,呆在后方即可随时指挥战局,又能保重身体,再合适不过。”
这是让延平帝派人去监视晋王,相当于是各退了一步。
延平帝总算是松了口:“那带兵平乱的人,你们想好了吗?”
陈怀义和傅康年对视一眼,由傅康年开了口:“参将黄思严就很合适,他一直驻守江南和西南交界处,对当地极为熟悉。”
第103章
出宫后,傅康年和陈怀义等就迫不及待地去天牢接晋王。
等待的间隙,傅康年冲陈怀义抱了抱拳:“殿下今日能脱困,多亏了陈大人,大人请受下官一礼。”
陈怀义被他这郑重其事的样子给弄懵了,赶紧上前扶起他:“傅大人言重了,殿下的事就是咱们自己的事,你何须如此见外。”
实则不然,即便今日他不提议,但只要襄州之乱没有平息,要不了多久,陛下还是会将晋王给放出来的。
既然结果都是这样,还不如他来做这个好人。
两人刚说了几句,就见刑部侍郎带着晋王出来了。
晋王在里面已经更过了衣,换上了一件镶金边的天青色锦袍,腰系玉带,头戴玉冠,端是一副贵公子的派头。
一看到他,傅康年连忙止住了话头,三步并两步迎了上去,躬身行礼:“臣见过殿下,殿下这段时日受苦了。”
陈怀义等也连忙过去给晋王行礼。
晋王感激地看着他们:“我今日能出来,多亏了诸位大人,如此大恩,子元必铭记于心!”
“殿下,先回去吧。”傅康年赶紧将其迎上了马车。
到了晋王府,管家已经在门口布置了火盆,火盆里燃烧着桃木、柳木,寓意着祛除晦气、霉气。
晋王按规矩跨过了火盆,又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交给丫鬟,重新换了件紫袍,这才带着傅康年等大跨步去了外书房。
关上门,都是自己人,晋王直接开口:“陛下为何会突然放了我?”
延平帝的性格,他清楚。
他犯了延平帝的大忌讳,算计兄弟。前太子的死,虽不是他直接所为,但也跟他有一定的关系,依延平帝的性格,必然会将这一切都全部推到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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