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每每想起这些事情,萧凌安都会烦闷悲愤想要发火,但如今只是沉默地望着太后脆弱的模样,心道一句活该。
“你的宇儿都不能杀了朕,更何况是你?”萧凌安弯腰附在太后耳边轻语着,笑容如同地狱的鬼魅,残忍中带着蛊惑人心的妖冶,道:
“他正是因为像你,才会蠢笨又贪婪,到头来还是你害了他。若是你真的疼他,那就下去陪他吧。”
话音刚落,太后仿佛受到了极大打击,刹那间掀开干皱的眼皮,空洞的眸子瞪得大大的,浑浊双目一动不动凝视着头顶的帷幔,黯淡无光的眼珠微微发颤。
萧凌安不想再多看一眼,更不想看见太后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在慈宁宫多待一刻都浑身不舒服,毫不犹豫地拂袖离去。
屋外连绵不绝地落着雨,水珠滴落在手背上是冰凉刺骨,已经染上了冬日的寒意,顺着肌理慢慢渗入骨髓之中。
周恒之奉命处置一些不太紧要的地方信件,若是遇上难以抉择之处才会来请示萧凌安,此时他正恭候在慈宁宫门口,见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埋头道:
“启禀陛下,陈鹿归已经在信中给了答复,大致是说他恰逢生母亡故,实在不忍心违背孝道和良心来京城追逐功名,想过了丧期再来。”
“他还真是个孝子,那些老顽固应该会对他青睐有加吧。”萧凌安冷笑一声,思及他眼下与太后的关系,意味深长道:
“若是朕不允,倒是显得朕太过绝情,传出去只会越来越乱。”
“陛下做任何事自有道理,陈鹿归怎能与您相提并论?”周恒之听着话头不对,赶忙赔笑道。
“他不来也好,季世忠最近盯得紧,若是来了用的不顺手反而惹人注目。”萧凌安瞥了周恒之一眼,警告他不要随意揣摩心思,道:
“随他去吧,眼下情形还算乐观,顺其自然就成了。”
*
所有人都在忙各自的事情,萧凌安君临天下掌控朝局,沈如霜在折柳镇的小日子也过得很快,特别是有了孩子以后,每天只觉得时辰不够用,眼睛一眨天都黑了。
算命先生说这孩子命里缺水,初年运道不是特别好,让他们取个带水的小名,这样好养活些,等到三岁之后再好好取正经名字。
沈如霜虽不信这些,但只要和孩子相关就格外重视,做了总比没做要好,于是就唤孩子“阿淮”,每日都抱在怀中舍不得放下,累的时候一看到孩子甜美单纯的笑颜就再也不会抱怨。
她身子弱不能亲自喂养,阿淮又格外挑剔,唤了好多乳娘都嫌弃地不肯多喝一些,小脸都瘪了下去。后来费了许多心神才在找到一位适合他的,又养了好几个月才变得白白胖胖。
等到了一岁的时候,阿淮就会跌跌撞撞地走路,甚至学着大人咿咿呀呀地说话,清澈的大眼睛见了人就滴溜溜地转悠,心情好了还会笑嘻嘻地挥舞着手脚,天生一副聪明灵巧的模样,街坊邻居没人不喜欢他。
陈鹿归原本还惋惜放弃了最佳时机吗,但自从阿淮大些后就很少再去纠结这些事情,成日上完课就将阿淮抱在怀中逗他玩,时不时教他说话,日子平淡又充实,丝毫不觉得漫漫时光难捱。
阿淮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学东西也快极了,邻家阿妈闲来无事喜欢来窜门,近几日一时兴起教他应当叫谁爹娘,晚上他见了沈如霜就笑嘻嘻地搂住她的颈,香软的小脸蛋紧紧贴着沈如霜的心口,奶声奶气道:
“娘......娘亲......”
沈如霜一颗心都快被他捂化了,高兴得唇角都放不下来,想到为了生下他受过的苦难,刹那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笑着笑着就眼眶发红,泪珠滴落在阿淮胖乎乎的小手上。
“阿娘......别......别哭!”阿淮用小手胡乱抹着沈如霜的脸颊,绞尽脑汁用刚学来的话语传达着安慰和担忧,听得沈如霜倍感欣慰,赶忙用手帕擦干净脸,不让阿淮看出情绪。
“那你叫我什么?”陈鹿归心中一动,好奇地上去问道。
“爹......爹爹!”阿淮犹豫了一会儿,像是在努力回忆邻家阿妈教的话,绽开笑脸朝着陈鹿归伸出手。
沈如霜暗暗打量了他们一眼,心中闪过片刻的犹疑,但终究没有拦着。
虽然陈鹿归不是孩子亲爹,但这些日子看得出他确实尽心尽力,为阿淮洗尿布喂饭,教他说话唱儿歌,阿淮会亲近陈鹿归也不奇怪。再者他们在外人眼里还是夫妻,哪怕装样子也要全套,不然孩子没爹总要让人笑话。
陈鹿归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抱着阿淮就轻轻亲了一口粉白的脸颊。
这样的日子原本是极好,陈鹿归甚至想过再也不去京城,就这样在折柳镇过一辈子。
直到有一日,他听闻镇北将军季世忠愈发张狂肆意,陛下正开门见山地招揽天下有志之士,说是充实朝廷人才,实则是培养心腹与季世忠抗衡。
他攥紧了拳头,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作者有话说:
之前有宝子好奇狗子和太后的渊源,今天揭晓啦!可以猜一猜阿淮以后更像谁,嘿嘿~
前面的伏笔明天也会写到哦,拿狗头保证狗子真的能找到女鹅QAQ
第42章 她还活着?(一更)
京城又一年早早地入了冬, 似乎从先皇后仙逝那一年开始,每年的冬天都格外漫长,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初冬飘到了来年二月。
萧凌安披着墨色狐皮大氅立于城墙之上, 背影挺拔沉寂如遥遥远山,稳重威严中带着几分辽阔苍凉, 洁白的雪花落在衣衫与发顶间,亦是有些残留在长睫上缓缓融化,他却始终未曾拂去,雕塑般久久伫立, 只有腕间一串佛珠一粒一粒地拨动着。
这是几个月前来宫中给太后讲经祈福的老和尚给他的,说他此生姻缘未了,不必太过惦念心中之人, 兴许余生中因为某次机缘,还能够再次相逢。
萧凌安当时不屑地瞥了一眼年近耳顺的老和尚,淡淡应声让安公公收下,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 已经带着他们的孩子永远葬身火海,怎么可能再次相见呢?想必是这个和尚想要讨他欢心,才会故意说这些给人希望的话。
但是他还是把佛珠时时刻刻戴在身上,第一回 不那么排斥这些姻缘之说, 就当是个奢侈的念想,若是能多梦到一回也是好的。
“陛下, 姑苏又送来了紧要密函。”周恒之找了好久才发现萧凌安在城墙上, 爬上来时已经是气喘吁吁,扶着老腰将信件呈到萧凌安面前, 顺着气道:
“不知陛下是否记得一年多前, 有一位名唤陈鹿归的书生, 他如今在信中有出仕的意思,虽说得大义凛然,但心底那份野心藏也藏不住,陛下如今还要用他吗?”
“他一年前不是说生母亡故要服丧吗?三年之期还未到,他倒是心急得很。”
萧凌安稍一回忆就将当年的事情尽数想了起来,那时太后病重,朝野上下十分关切,他被扰得心神不宁,陈鹿归又恰好说是生母亡故,实在是应景,他也没有深究。现在一想,他才觉得有些奇怪,沉声道:
“若说他是在乎功名,看见朕要招揽天下名士才赶忙示好,那为何一年前征召时要拒绝?若说他是个孝子,三年之期都已经过去大半,难不成还耐不住剩下的一年多?”
此话一出,周恒之也跟着沉默许久,颇为认同地点头道:
“确实有蹊跷之处,除了恰好在太后病重时生母亡故,还有辞去文墨先生一职时只比偏殿大火早了几日,连祖籍都和先皇后一样,虽说是巧合,但此人每一步都过于巧妙,反而让人怀疑是否这一年多被什么别的事儿绊住了......”
周恒之一一清点着陈鹿归身上的奇怪之处,原意是想说此人别有用心,每一次都刚好躲过灾祸,看似幸运说不准是有意为之。但这话落在萧凌安耳朵里却变了味,他只听到了“先皇后”三个字。
萧凌安总觉得有哪里说不通,抑或是直觉认为这件事还有更大的隐秘之处,眸光变得凌厉又深沉,拧着剑眉问道:
“他和霜儿同是姑苏人?他们见过吗?”
周恒之一愣,没想到萧凌安竟然会往这上面想,心中疑惑不解地思忖着,将他所知陈鹿归此人在皇宫做过的所有事儿都过了一遍,迟疑道:
“这个臣也说不准,陈鹿归曾经在藏书阁任职,先皇后那段时日经常借阅琴谱,听管事的说陈鹿归是个勤快人,无人愿意去偏殿送时都是他主动站出来......”
他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微弱,最终自己也觉得这话听着不对劲,好似先皇后在借此机会与陈鹿归私会一般,生怕误导了萧凌安,只能谨慎地住口。
“哦,是吗?”萧凌安尾音意味深长地扬起,唇角虽勾起一抹笑,但微微眯起的凤眸中却没有分毫笑意,只有看一眼就不寒而栗的阴狠和猜忌,仿佛酝酿着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其实若单单只是同乡之人见面,倒也不足为奇,怪就怪在陈鹿归辞去职务的时间与大火之日太过相近,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或者说是沈如霜告诉他些什么。还有眼下破绽百出的“孝子”形象,二者加在一起更为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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