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他这般弱质少年郎模样,力气可小。”
他停顿了片刻,语气古怪道。
“菲卿,你猜他多大年纪了?”
柳菲卿:“多大?和风眠差不多吧。”
孟棠春哈哈畅笑了两声,“不不,他啊,要是没有吹大牛,得有三四十岁了,哈哈!”
柳菲卿这下是惊到了。
她上下打量着床榻上这人,这般模样,这般肌肤和身子,怎么看都不是三四十岁的人啊。
一时间,她想起了孟棠春说过的返老还童,长生不老。
柳菲卿猛地朝孟棠春看去。
“没错。”孟棠春得意的拈了拈胡子,不无炫耀道,“他便是那肉灵芝,肉灵芝便是他,他已经将肉灵芝化到骨血里了。”
“我已经寻人问得清清楚楚了。”
“他啊,前些日子饿晕在南风馆门口,老鸨子瞧着他面皮生得不错,加上又是外地来的穷人模样,就起了坏心思。”
就这样,这人被迫留在了南风馆。
柳菲卿面容古怪,“你怎知他身上有肉灵芝?”
孟棠春轻啧了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
“真是明珠暗投了。”
原来,这人楚阁中大闹了一场,又是打人又是咬人,最后更是直接将咬下的血肉吞嚼,鲜血淋淋的场面当场吓到了诸多富家豪家的公子哥。
一时之间,楚阁混乱不堪。
孟府的管家老丁是个好南风的,那时他也在场,正好被压着咬了,不甘心之下,他也回咬了回去,不过是顷刻之间,两人的血肉便沾染到一处了。
孟棠春:“你知道吗?老丁他回来和我告假,他是在我面前变年轻的,哈哈,不过是一口肉罢了,老丁的头发黑了,脸上褶子少了。”
孟棠春这般说着,语气兴奋,看向床榻上的人目光似暗潮涌动。
不过是一块肉,人便年轻了。
而他,居然拥有这么多的肉!
......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床榻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要是艄公谢振侠在这,他定然一眼便能认出,这人便是砸了他的脑袋,将他扔樟铃溪的罪魁祸首。
“你们要做什么?”林中吉眼睛发红,声音有些古怪的暗哑。
他瞧了瞧周围,目光落在那照明的夜明珠时,眼里有贪婪掠过。
孟棠春和柳菲卿对视了一眼。
柳菲卿没有说话,孟棠春看向林中吉,笑得温和。
“孩子,听说你是来祁北郡城寻富贵的?”
林中吉看着夜明珠没有说话。
孟棠春也不介意。
“没有和你做介绍,是我的失礼,不才老朽祁北王孟棠春。”
他沉了沉声音,掷地有声。
“我,便是你要寻的泼天富贵!”
这话一出,林中吉慢慢的转过了头,对上孟棠春的眼睛。
......
玉溪镇,长宁街,顾家小院。
“我回来了。”
才看到自家小院,顾昭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回来啦?”老杜氏从灶间出来,瞧见顾昭松了一口气,嘴里不住的唠叨道。
“唉,昨儿夜里雨那般大,我和你阿爷都不放心你,你姑妈也是,今儿一早便起了,时不时的来问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顾昭心里一暖。
“没事没事,我不是说了嘛,我有时到家会迟一点,你们只管做自己的事,别担心我。”
“怎么能不担心。”老杜氏嗔了顾昭一眼,随即注意到她的肩上背了个竹筐,不免好奇的问道。
“带了什么东西回来,这么多。”
顾昭失笑,“是藤藤菜,别人家送的。”
说着,她将肩上的筐子卸了下来,让老杜氏看里头水灵灵的藤藤菜。
老杜氏:“这么多啊,这得吃到什么时候?”
顾昭一边将菜从竹筐里拿出来,一边笑道。
“不怕,回头给慧心阿姐家送一些去,现在咱们家里人多,剩下的两天便能吃完了。”
老杜氏:“成!奶奶给你烧了热水,昨夜这么大雨,你身上肯定都是泥点,记得好好的洗一洗,这些藤藤菜你就别忙了,我一会儿给慧心送去。”
老杜氏一边说,一边将藤藤菜从箩筐里拿出,又找了个木桶将根茎浸泡在其中。
......
顾昭洗完后不等老杜氏制止,自己拎了桶到河边的小石头上洗衣服去了。
等事情都忙完后,已经接近巳时了。
顾昭搬了张小杌凳到院子里坐着,潮湿的头发披在肩上,让日头好好的晒着。
在院子的另一头,卫平彦也搬了个长凳躺着,悠闲模样的翘着脚,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就像只大猫闭眼摇尾一般。
顾昭不免多看了两下。
卫平彦撩了下眼皮,似乎是注意到顾昭的目光,他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即翻了个身背对着人。
顾昭:......
突然的,她喊了一声。
“呀,姑妈你回来啦?”
卫平彦手脚忙乱的坐了起来。
糟糕!
要是被他娘瞧到他这般坐没坐相的模样,耳朵肯定得遭罪!
又是拧又是唠叨的,卫平彦表示他可受不了。
卫平彦坐直后,探头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顾秋花的身影,顿时知道自己被骗了。
“好你个顾昭!”
卫平彦怒瞪而来。
顾昭摊手:“表哥不好意思啊,我夜里当值一宿没睡,方才有些发困,眼花瞧错了。”
她说得真诚,一时间,卫平彦还真有些分不清楚了。
“那便原谅你一次吧。”卫平彦犹豫的重新躺回去。
又过了片刻,只听顾昭又道。
“姑妈你回来啦?”
卫平彦蹭的怒火上涨。
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顾小昭你是故意的!”
只见卫平彦蹭的一下坐了起来,顾昭啊了一声,无辜的看了过来。
这一次她可没有逗猫呢。
“哎呀,痛痛。”卫平彦只觉得耳朵一痛,接着便是顾秋花的咆哮声入耳。
“娘不是说了嘛,让你坐要有坐相,你这样在院子里躺着翘脚像什么样子?啊!别人看到了该怎么说你,二流子一个!”
顾昭瞧着大姑妈的狮吼功,偷偷的摸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愧是杀鱼宰猪吓唬人的大姑妈,嗓门真有些大。
院子里有猫儿表哥委屈的声音传来。
“可是我就是喜欢这样,这样舒坦。”
顾秋花一窒,“夜里让你在屋檐上攀高吐月华还不够啊。”
她瞧了瞧周围,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压低了声音,语重心长道。
“平彦啊,咱们晚上做只猫,白天就做个人,成不成,正好一半一半。”
卫平彦苦恼,吭吭哧哧老半天,期期艾艾的开口。
“娘,这样精分,实在是太难了。”
猫猫做不到啊。
顾秋花:......
屋里,顾昭忍不住笑了声。
这时,六面绢丝灯里有动静,顾昭拍了下灯面,大黑狗的身影一下便从里头掉了出来。
顾昭:“怎么了?”
大黑一脸幽怨:“汪汪!”
你前儿和我说什么了?
你说了,要是你自己撒谎,就一定会被暴凸眼,长舌头的大鬼追撵......
最后,大黑总结道。
“汪汪!”
你一定是撒谎了!
顾昭心里有片刻的心虚,随即她又挺直腰板,镇定的摆手道。
“意外,这都是意外的巧合罢了!”
大黑才不相信,大眼睛斜睨了下顾昭,拿大屁股对着人。
顾昭:......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拿这一招对付人?
“真的,你看我们虽然碰到大鬼了,但是我没有被追撵啊,反倒是大鬼被我打得落花流水了。”
为了增强说服力,顾昭将六面绢丝灯里的桃三娘拎了出来,在大黑面前晃了晃。
桃三娘在灯笼里默默流泪,冷不丁的被拎出来,脸上还带着狼狈的血泪。
桃三娘愕然:......
顾昭手一僵,随即又以飞快的速度,再次将小人塞回了六面绢丝灯,这才看向大黑,此地无银三百两道。
“刚才,咱们没看到什么吧。”
大黑嘲讽的汪了一声。
啧,傻瓜!
顾昭:“......好吧。”
顾昭躺下一会儿,辗转反侧,脑海里一直都是桃三娘默默垂泪的模样,她侧头看向灯笼时,不禁又想道。
在灯笼里头,是不是也一直哭?
半晌后,顾昭又坐回圆桌旁,盯着六面绢丝灯看了一会儿,伸出食指,轻轻的扣了三下灯笼,清了清嗓子,轻声道。
“桃三娘,我请你出来了。”
顾昭缓了缓,这才将手伸进六面绢丝灯中。
……
六面绢丝灯中,桃三娘抱着膝盖坐在这一片白亮的天地里,看着半空中突然出现的手,她面上有片刻的怔愣。
只见这手白皙修长,关键的是,此时它掌心朝上,隐隐有邀请之意。
桃三娘拿帕子擦了擦脸,跳上了这掌心。
顾昭将桃三娘从六面绢丝灯中捧出,搁在桌上。
桃三娘此时收敛了怨气,面容是清俊的小妇人模样,她不过掌高,站在藤壶和杯盏旁边,顾昭诡异的觉得有几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