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回过神,忍不住吐槽道。
“你都将心眼剖了,还指望道长能办妥事啊,都缺心眼了,道长行事自然缺心眼了。”
所以安山道长明明想做好事,却时常好心办坏事,自然也没法得到功德了。
不过,这也怨不得只有肉身的安山道长,谁让他缺心眼了?
“你!”一身怖人炁息的安山道人气怒。
顾昭不想和安山道人打,想到那无缘无故消弭的堕物,再想起他们方才说的天地之势立下的规则,顾昭朝天喊道。
“没道理这么偏心的,刚才以为大哥是堕物,您那云层积得老厚了,黑压压的,瞧过去老吓人了,安山道长这下却云淡风轻的。”
“偏心偏心!”
远远的,似有一声无奈的叹息传来。
下一瞬,凭空一道惊雷起,雷霆如囚牢一样将安山道长困了个严实,接着,里头有惨烈的痛呼声传出。
顾昭吓了一跳。
一片叶子“啪的”落在了她的嘴巴处,似天地之势不轻不重的数落。
祂要是真偏心,刚刚就该一个雷直接落在孟风眠身上,何须云层一层一层的推来。
小娃儿不懂事,雷声大雨点小的事儿也不清楚!
顾昭顿时捂住了嘴巴,不敢乱说话了。
“玉溪,你好生偏心。”雷电囚牢里,安山道长哀嚎的怒骂,到后来是哀求。
“菩提子我求你予我,你不肯,有了菩提子,说不得我那堕心便能去掉……好生偏心,你好生偏心,居然将菩提子给了毫不相干的凡人,予她一线生机。”
怒吼哀嚎中,安山道人带着那颗堕心,不甘心的消弭了。
顾昭看着那一处,只见有雷光闪闪的坠落,不禁喃喃道。
“结束了吗?”
“恩,结束了。”孟风眠的视线落在顾昭身上,灰色的眼翳在六面绢丝灯橘黄的烛灯映衬下,显得格外温和。
他在心里回复着安山道长方才的话。
不,不是他予了她一线生机,是她给他带来了一片光路。
顾昭回过头,冲孟风眠笑了笑,眼里是欣喜和庆幸。
“太好了,风眠大哥你没事。”
天地之势来过,清算了安山道长,却没有落雷在修罗道中出来的孟风眠身上。
此时不会有,以后定也不会有,她就知道,风眠大哥定然不是堕物。
孟风眠看着顾昭,想起了出修罗道,和顾昭重逢的那一日。
那日的清晨,光由她来时的路朝自己这边蔓延而来,格外的耀眼。
他笑了笑,轻声应道。
“是啊,真好。”
……
正文完。
第199章 、番外一
云层退散而去,一轮弯月缀于幽蓝的天空,秋夜风寒露重,草丛里偶尔有几声虫鸣声传来,这一地有些安静。
雷霆过后,空气有潮湿之炁。
顾昭回头看了一眼,注意到江治睿大人额上的伤,几步走了过去,伸手抚过,掌心附一层莹光。
不过瞬息时间,那还涓涓流血的伤口便愈合了。
“多谢顾道长了。”江治睿摸了摸额头,感叹方士神通,他瞧了一眼前方。
雷霆之下,安山道长和堕心不复存在。
江治睿微微叹了口气。
看不透啊,功名利禄,长生之道,就是千年前修行有成的道长都看不透,可惜,着实可惜,也曾是名动天下的一方人物。
顾昭:“客气了。”
……
顾昭环顾了周围一眼,此处山石陡峭,树木高耸,此时清冷的月色落下,树木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我送你们一程吧。”
裴一清一行人着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对顾昭的好意也没有推辞。
顾昭送了裴一清和江治睿一行人一程,直到带着他们走出了深山,瞧到有人烟之处,这才分别。
至于曲烟,顾昭以炁化线,仔细的探看了一番,确定他的身体里没有邪物的存在,就也不再多做过问。
“风眠大哥,咱们也回去吧。”
顾昭转身招呼了孟风眠一声,孟风眠点了点头,两人一道朝祁北郡城的方向走去。
风炁起,吹动两人的衣袂,曲烟看着那要踏入鬼道的孟风眠,一句公子哽在喉间,到底是没有喊出来。
最后,瞧着空无一人的地方,他颇为颓然的垂下了头。
罢罢,他也没脸再叫三公子了,是他不信公子在先。
……
翌日,艳阳高照,清风徐徐的吹来。
顾昭走到柜台处,准备结账退房。
“你们这就要回去了啊。”郑泉面露不舍。
“嗯。”顾昭点头,笑道,“都说行船走马三分险,七不出,八不归,三六九利出行,今日是个好日子,打道回府正正好。”
郑泉看着顾昭眉眼弯弯的样子,倏忽的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
“啊,对了,杏花妹子交代过我,你们回去的时候,我得和她说一声呢,你们等等啊。”
说完,他丢了手中的扫帚,顾昭还来不及拦住,郑泉已经撒丫子的朝阮杏花的家跑去了。
柜台处,郑掌柜摇摇头,“毛毛躁躁的。”
顾昭失笑。
……
祁北郡城,码头边。
秋风簌簌的吹来,吹皱了一汪的江水,日头的光落在上头,远远瞧去,就像是撒了碎银在江面上一般。
河岸边,阮杏花踮着脚,挥着帕子,目光瞧着江水上那顺风远去的大宝船,眼里都是不舍。
“杏花,咱们回去吧。”郑泉劝道,“码头边风大。”
“嗯,一会儿就回去。”阮杏花挥着手,看着那越来越远的宝船,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曾经只是惊鸿一瞥时,她尚且能和阿奶笑着说要招这郎君进阮宅做上门女婿,此时真的上了心,反倒说不出口了。
不敢说出口,也舍不得说出口,那是她珍藏在心底的心意。
等她老了,成了头发花白的阿太,也许那个时候,她会坐在院子里的摇摇椅上,摇着蒲扇,白发苍苍的,笑着那豁口的牙,和她的小小孙女说道。
阿太年轻时候,曾经遇到一个特别好的人,性子好,模样也生得好……阿太好喜欢他哩!
……
宝船上。
“多好的姑娘啊。”潘寻龙抱着酒瓮子,看着码头的方向挥手。
末了,他低头嗅了嗅怀中的酒瓮子,又赞道,“手也巧,送咱们的酒水真是香。”
“顾昭啊——”
潘寻龙回过头,正待说什么时,目光落在前头甲板处,倏忽的一凝。
那儿,顾昭和孟风眠正在一道说着话,不知道孟风眠说了一句什么,顾昭侧过头笑了笑,孟风眠的目光落在顾昭身上,久久没有收回。
潘寻龙手中的酒瓮子差点打破了。
“平彦啊,平彦……家佑兄,家佑兄……”大事不好啦!
潘寻龙跌跌撞撞。
片刻后,他寻到赵家佑和卫平彦,三人在船室里,撩开窗棂的一点缝隙,偷偷的朝甲板上的顾昭和孟风眠看去。
末了,他们悄悄阖上窗棂,三人对视一眼,彼此从彼此的眼里都瞧到了惊叫。
不好啦!
他们靖州城的顾小昭,他真的要走错道,牵错缘分啦!
“不急不急,事情还能挽回,咱们按计划的来。”潘寻龙将双手往下压了压,眼睛环视过另外两人,主持大局,“莫慌莫慌,深呼吸,来,跟着我一起深呼吸。”
“呼气,吸气,呼气……好,很好。”
三人呈三足鼎立之势,以眼睛沟通,彼此给彼此打着气。
……
阳光暖暖的落下,宝船上多出了一只大胖的大白猫,只见它毛羽蓬松,蹲在那儿就像一堆大雪团,琥珀色的眼睛又大又圆,在阳光下漾着水润的光泽。
“喵呜~”
卫平彦:……
为了表弟,为了姥姥,为了姥爷,为了顾家……
按耐住羞耻,一通自我劝说后,卫平彦打破了举人老爷的脸面,喵呜得更起劲了。
江面宽广,除了秋风吹来的声音,宝船破水的声音,这儿便是喵咪娇憨的叫声。
“小狸叔叔怎么了?”听到声音,顾昭诧异的四处看了看。
怎么觉得,这娇娇的猫叫声有些怪。
顾昭回过头,视线对上大白猫琥珀色的猫眼,眼睛都瞪大了两分。
“表哥?”
卫平彦:“喵呜。”
没错。
是他。
是准备拯救表弟的人生,继而拯救姥姥,拯救姥爷,从而拯救顾家,身负重任的他!
大白猫摇晃了两下胖脸蛋,四肢撑起,冲着顾昭喵呜喵呜的叫个不停。
顾昭有些迟疑。
表哥……他这是生病了?
旁边,孟风眠也看了过去。
对上孟风眠那灰色的眼翳,卫平彦连忙撇开眼睛,只冲着顾昭喵呜喵呜的撒娇。
没什么表情的孟公子有些吓人,还有,表弟是怎么回事?平时,他不是最爱摸毛茸茸的小东西吗?还爱给它打鱼吃,今儿怎么这么迟钝?这么久了还不来抱它吗?
果然是男色惑人。
卫平彦恶狠狠的瞪了孟风眠一眼。
……
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