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那咱们就不喝水。”
“看,这是什么!”她将手中的六安瓜片在顾春来面前现了现。
顾春来来了兴致,“哦,是茶啊,闻起来怪香的,昭儿买的是什么茶?”
顾昭:“六安瓜片。”
“上次我不是和您说了嘛,等我发薪水了,一定给您捎些六安瓜片回来,这茶可香了。”
顾春来老怀大慰:“阿爷记得,昭儿也记得啊。”
顾昭:“自然。”
……
她去灶间烧了一壶热水,抓了一小撮的六安瓜片在茶碗中,滚水一烫,原先似瓜子平展的茶叶慢慢舒展。
茶香一点点逸散开,不知不觉间,便充盈了整间屋子。
顾昭端了茶碗过来,“阿爷,小心烫嘴。”
顾春来坐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赞道,“香!”
他浅呷了一口,细细品茗。
“唔,这茶好啊,吃起来茶香味浓,最为关键的是,它没有一丝苦涩之味,是好茶!昭儿没有买错!”
顾昭将剩下的茶叶用白陶的罐子收好,往桌上一搁,听到这话,回过头来,笑道。
“我前儿问了唐老大夫了,他说您好了许多,饮一些茶没什么问题,阿爷,我将茶叶搁这儿,平日里,您自己空了泡一些喝喝。”
顾春来乐得合不拢嘴,“好好,空了喝,阿爷空了就喝。”
还是他的昭儿好,一发薪水就给自己买好茶。
……
“咦?”突然的,顾春来发现不对了,他的视线落在白陶瓷罐子上,皱了皱眉,开口道。
“昭啊,这茶不便宜吧,你那薪水可不够买这么大一包茶叶。”
他想了想方才见到的那包茶叶,那样一袋,少说也有两三斤了。
“嘿嘿,还是阿爷懂行。”
顾昭拿了两个荷包出来,指着左边藏青色的那只,说道,“这是薪酬加油水,拢共三两银添百枚铜板。”
顾春来点头,差不多差不多,他当值那会儿,也仅比这多一些铜板罢了。
顾昭指了指另一个,继续道。
“这个绸布的荷包是听雨楼掌柜给的,我方才瞧了瞧,除了几两碎银,里头还有一张二十两的银票。”
“这茶叶也是他送的。”
顾春来意外了,“听雨楼的掌柜?他送咱们这些东西干嘛?”
顾昭便将今日的事儿说了一趟。
“阿爷你说,那孙志耀说的,听雨楼周掌柜谋害了自家娘子,就为了吞了她的嫁妆,好开那茶楼,可有几分可信?”
顾春来叹了口气,看向顾昭。
“那昭儿呢,你自己怎么看?”
顾昭迟疑了下,开口道。
“我瞧着掌柜说话倒是真诚,我刚进店里的时候,他那时准备关了听雨楼,还将先夫人的灵牌抱出来,擦拭的动作很轻很细致。”
她想了想,点头肯定自己。
“错不了,他搁灵牌的位置也好,那儿靠着樟铃溪,掌柜的说了,他家夫人爱听雨落声,要是下雨,那个位置听雨是最好的。”
顾昭:“那孙志耀是气急败坏下胡说了!”
“是啊。”顾春来又喝了一口清茶,“昭儿,你心里都已经有答案了,作甚还来问阿爷?”
顾昭挠了挠头,有些羞赧。
“阿爷,我知道了。”
……
顾春来回想了下,“不过,周掌柜娘子这事,我倒是有些印象,毕竟这是玉溪镇的大事了,那时传的沸沸扬扬的。”
顾昭侧头去听。
顾春来:“她是自戕没错,这事没半点质疑的地方。”
“那时,周掌柜从外头回来,瞧着满地的血吓得不轻,和他一起的还有两个街坊……周娘子还有些意识,听说迷迷糊糊的一直念叨对不起,周掌柜送人去了医馆。”
“大夫说周娘子死意决绝,手中那一道割得非常深,血染得两个人的衣袍都湿透了,大罗金仙都救不回。”
顾昭面露不忍,“怎么会这样。”
“再有什么难事,想着牵挂的亲人,也该坚持下去啊。”
顾春来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事就是玉溪镇这十几年的三大未解之谜之一。”
顾昭好奇了,“三大未解之谜?”
“另外两个是什么?”
顾春来撩了眼皮瞧顾昭,“还能有什么,就是你那姑妈为什么好端端的跟着一个货郎走了,丢下我和你阿奶两个老骨头。”
顾昭:呃......
提了这事,顾春来心烦,他对顾昭挥了挥手,赶人道。
“去去去,不和你闲说话了,你快去歇一会儿,晚上还得当值呢。”
顾昭将拐杖往顾春来面前一搁,讨好的笑道。
“阿爷,今儿日头好,我给你在院子里搁了张长凳,回头你自个儿出去晒晒太阳,这样骨头也能好得快一些。”
“知道知道。”顾春来摆了摆手,“年纪小小,比你阿奶还唠叨。”
……
顾昭关了屋门。
她阿爷刚刚说了,玉溪镇三大谜团。
顾昭掰着手指头数,“掌柜娘子自戕是一个,姑妈悄悄私奔又是一个,那第三个咧,第三个是啥?!”
顾昭回头瞪东屋屋门,有心想问,又怕触霉头。
啊啊!到底是啥啊!
都怨姑妈,作甚要私奔啊!
心里再是好奇,瞧着顾春来郁气的样子,顾昭是不敢再进去问了。
她去灶间拎了脚盆,又拿了皂粉和刷子,趿拉着一双木屐,坐在院子里的小杌凳上刷鞋子。
井水凉凉的,漫在脚上十分舒坦。
隔壁王家。
王慧心正在修伞,阳光散漫的落在她的乌发丝,素手上......
面容沉静舒缓。
远远的看去,不像是拿着米糊糊在修伞,倒像是京里大家闺秀拿着一只毛笔,沾了颜料,细细的描绘伞面,画一副荷塘月色。
顾昭站起来,拧了拧鞋子上的水,暼头正好瞧见隔壁二楼廊坊的这一幕。
顾昭感叹:美人就是美人,做啥都是赏心悦目的。
似是察觉到视线,王慧心回头。
两人的目光一碰,顾昭脸红了,王慧心笑了。
她的视线落在顾昭手中的鞋子,笑道,“今儿怎么刷鞋子了?”她想了想,“唔,我记得前儿你阿奶才刷过呀。”
顾昭脸更红了。
连她阿奶帮她刷鞋子这事,惠心阿姐也知道啊。
王慧心似是瞧出顾昭的窘迫,贴心开解道。
“你夜里当值走许多路,辛苦着呢,你阿奶时常念叨,说是要有一双干净整洁的鞋子,自家孙孙才能走得更舒坦一些。”
顾昭心里感动。
阿奶真好。
王慧心不解:“怎么才刷过又要刷?”
顾昭:......
因为刚才有一个伯伯抱着她的脚哭,鼻涕眼泪掉上头了,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不跳脚的。
顾昭:“咳,踩到脏东西了。”
王慧心拖长了声音,“哦,踩到狗屎了。”
顾昭几乎要跳脚了。
“没有没有,不是狗屎,就是脏东西而已。”
王慧心偷笑。
顾昭无奈了。
“慧心阿姐,你又逗我。”
汪汪汪!
那厢,听到狗字,正在顾昭屋里养魂的大黑从窗棂处探出脑袋,朝她大吠。
汪汪!
叫我干嘛呀?
顾昭瞥了一眼,暗地里冲大黑摆摆手,示意没有唤它。
大黑呜咽一声,又回顾昭屋里待着,只见它一个跃扑,魂体便钻进角落的纸伞里,不见踪迹。
......
王慧心将修伞的软毛刷洗净,在墙头处趴着唤顾昭。
“顾昭,这个还你。”
顾昭接过,“这是我家的吗?”
王慧心:“是啊,早上时候找你阿奶借的。”
顾昭仔细的看了下,果然,自己上次拿这把刷子修过六面绢丝灯。
王慧心:“顾小昭,你和你阿爷刚才在聊啥,热热闹闹的。”
顾昭:“哦,我不是刚发了薪水嘛,就给我阿爷带了点六安瓜片,他心里高兴,声音就大了一些。”
王慧心:“这样啊。”
顾昭瞧着她面容上似有歆羡之意,知道她这是羡慕自己能当值赚银两了。
顾昭安慰道:“阿姐也不差啊,我前儿还听王阿婆说了,你绣的帕子和香包,绣坊里都抢着买呢。”
“哪呢!”王慧心百无聊赖的拨了拨土墙上冒出的一处嫩草芽。
“咱们玉溪镇的绣坊能给多少呀,也就够家里添些油盐酱醋罢了。”
王慧心眼里有些忧虑浮上。
顾昭知道她的担忧,王阿婆的年纪毕竟大了。
王慧心:“我打算攒一攒绣活,下一次捎人带去州城里问问。”
顾昭:“阿姐做的绣活极好,一定能卖出好价钱的。”
王慧心捂着嘴笑了。
顾昭:“对啦,慧心阿姐。”
王慧心:“嗯?”
顾昭四处探头瞧了瞧,见东屋没什么动静,这才凑近王慧心,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知道玉溪镇三大谜团吗?”
王慧心:“......知道。”
顾昭来了精神,“是什么?”
“我知道了两个,一个是听雨楼掌柜娘子的事,一个是关于我大姑妈那事,还有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