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父母心肠。”
孟风眠点了点头。
这一处沾了堕心的,是这户人家的二闺女,去年时候,大闺女订了亲,郎君是祁北郡城中的官宦子弟,一表人才,这次乡试更是中了举,二闺女仰慕姐夫才华,有过些许的怦然心动。
人都慕强,二姑娘的心动不足为奇。
那是姐姐的未婚夫婿,再是心动,人伦纲常,礼义廉耻,她还是懂的。
时间的流逝会改变许多,也许过两年时候,她再回过头看今日这份心动,只会轻轻的笑了笑。
一切泯于时光的洪流中,只当是年少时一场青涩的心思,没有任何人参与,只她一个人走过心动和告别。
那是一场,无关他人的风花雪月。
然而,堕心的出现却放大了这一份的贪恋。
顾昭和孟风眠寻来时,她正依着心里的贪念和邪法,实施邪法,诅咒姐姐,求姐夫姻缘。
出了这样的事,家里自然不愿对外人言语,就算是因为堕心的原因,姐妹俩喜欢上同一个男子,总归是不好的事。
时人好热闹,尤其是风花雪月的热闹,到时,流言蜚语会越传越离谱,直至面目全非。
顾昭收了匣子,也有封口之意,中年男子也能更安心一些。
……
顾昭打开匣子,果然,里头是白花花的银锭子,平日里,她最是喜欢银锭子了,这一次瞧着这漾着银光的银锭子,却莫名的心里发堵。
这堕心,到底是何处来的。
此物当真可怕。
……
“大哥,咱们一人一半?”顾昭晃了晃手中的匣子。
孟风眠笑了笑,“就搁你那儿吧。”
顾昭也干脆,“成,你缺银子了寻我拿。”
两人并肩而行,秋风打着漩吹来,宽袖盈风。
不知不觉,暮色渐起,霞光染红了路边白头的秋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
这几日,顾昭和孟风眠忙着寻找沾染堕心之人,早出晚归的,潘寻龙三人瞧着同进同出的两人,欲言又止。
在顾昭和孟风眠再一次出了多福客栈大门后,潘寻龙统领大局,安抚其他两位,道。
“不急不急,待堕心这事事了后,咱们回靖州城的时候,再实施咱们的计划。”
卫平彦和赵家佑嘘了他一声。
“欸欸,你们俩咋这个态度,我和你说,你们挠我痒痒的事,我还没和你们算账呢。”
吵吵闹闹的时候,多福客栈外头走进来一人,只见他手中拿着扫帚,肩上搭着白布巾,眉头微微锁着,似有愁绪漫上心头,那是多福客栈的少东家兼小二,郑泉。
瞧见郑泉,吵闹的潘寻龙三人立马收了嬉闹,肃容,故作正经模样。
他们好歹也是举人老爷了,老爷就要有老爷的样子,稳重,这样才能突出老爷二字。
郑泉走到潘寻龙旁边,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
“潘公子,借一步说话。”
潘寻龙有些意外,却还是从善如流,抬脚走了过去。
“小郑哥,可是有事?”
郑泉顿了顿,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问道。
“潘公子,和你们一道的孟公子,他是否是祁北的小郡王,孟三公子孟风眠?”
潘寻龙诧异的看了过去。
“看来是没错了。”郑泉瞧见潘寻龙的表情,低声说了一句,继而,他打起精神来,继续道。
“六年多年前,祁北王孟棠春为了一己私欲,险些害了我们这些老百姓,是孟三公子救了大家,这些我们都知道。”
“不过,我们也知道,三公子是以命换命,这才护下了我们。”
潘寻龙正待开口,郑泉抬手制止了,面容有些严肃。
“我不知道三公子怎么又活了过来,不过,我们都记着他给大家活命的情分,杏花也和我说了,多亏了顾小郎和孟公子,她家阿奶才没事。”
“所以,外头传的什么,诸如祁北郡城这几日发生的堕心之事,全是因为孟三公子从修罗道中出来,血煞炁息沾染了大家,这才害得大家心神大变的事……我是不相信的。”
潘寻龙惊了惊,“堕心?这些事,大家都从何得知?”
郑泉:“你也知道,消息传递最快的地方,其一是衙门颁布的公文,其二就是我们这等客栈脚店了。”
郑泉颇为自豪的挺了挺胸膛。
“我都打听了消息才回来的,最早时候,是一位道人在吉祥脚店打酒的时候,和旁边的徒弟叹息时说的话,旁人听了去,记在心里了。”
毕竟,那可是孟三公子啊,死了的孟三公子,他居然又活了过来?
人死复生,此乃异闻也。
潘寻龙:“多谢小郑哥告知此事。”
郑泉摆手,“客气了,我郑家在祁北郡城的客栈里还有几分薄面,我和其他小二哥都说了,让他们少谈这事,大家都应了。”
他叹了口气,“这里头应该有所误会,三公子当初为了我们,那是连命都舍了去的,这几日更是和顾小郎忙进忙出的,别人不知,我可是都看在眼里了。”
“小郑哥深明大义。”潘寻龙长长的作揖。
……
夜幕降临,月上树梢。
“道人?”
才踏进多福客栈,顾昭就被潘寻龙拉到了一边,将郑泉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潘寻龙:“是啊,说是一位道人打扮的男子,瞧过去约莫三四来岁,端的是肆意洒脱,红尘逍遥客模样,还带着个二十来岁的徒弟。”
“顾昭,你说,这是何人?”
顾昭看了一眼孟风眠,只见他低垂了眉眼,拿着一方白布擦拭过黑背弯刀,刀芒一闪,漾过那如玉的面庞,更添一分冷肃和不可亲近。
“风眠大哥莫要难过,我知道这事不关大哥的事。”
顾昭一把抓住孟风眠的手,神情认真道。
孟风眠抬起头,灰色的眼翳注视着顾昭的眼睛。
那一瞬,彼此的眼里倒映着彼此。
旁边,潘寻龙,赵家佑和卫平彦几乎要跳起来了。
卫平彦瞪大了眼睛。
哦哦哦,牵手了,牵手了,怎么办,怎么办?姥姥,姥爷,表弟和别的男人牵手了……他该怎么办?
赵家佑也着急,像热锅上的蚂蚁,眉毛处跳个不停。
哪里才是牵手哦,他们俩还相互盯着瞧了,这下完蛋了。
他盯了盯顾昭,又盯了盯孟风眠,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相互盯着对方看时,那眼神有点不对。
怎么觉得,他们三人有点多余呢。
木梁上,小狸甩了甩尾巴。
当然不对了,那红线从孟风眠的指尖亮到顾昭的指尖,就跟火燃绳子一般。
喵呜,真是亮眼。
小狸转了个头,又闭上了眼睛。
倏忽的,卫平彦和赵家佑都拿眼睛瞅潘寻龙。
潘寻龙退了一步:干,干嘛……这两人也瞅着他作甚?
卫平彦、赵家佑:……主持大局啊。
三人打着眉眼官司。
潘寻龙恍然大悟,主持大局啊,对对,主持大局,真是吓他一跳。
他看了看左边的顾昭,又看了看右边的孟风眠,和其他两人打着商量。
要不,还是等回靖州城的路上再分开这两个吧,眼下,孟公子刚刚被谣言中伤,心里正难过着呢。
他们再隔开他和顾小昭,回头他会不会多想,以为他们三人也惧怕他从修罗道里出来。
怪不落忍的。
……
“你们在干嘛?”顾昭不解的看着挤眉弄眼的三人,“脸抽筋了吗?”
潘寻龙、赵家佑、卫平彦:……
他们哪里是脸抽筋了?
他们分明是在打眉眼官司,商量着顾小昭你的人生大事呢!
眼瞅着,你这是要走错道了啊。
三人瞧着顾昭,恨铁不成钢,挤着假笑。
“哈哈,没错没错,我们是脸抽筋了……”
“呵呵,对对,天有点凉,我们穿的少了点,冻着了。”
顾昭:……
为防顾昭继续问他们打眉眼官司的事,潘寻龙率先开口了。
“顾昭,孟公子,这道人是谁,你们可有眉目了?”
他暗暗思忖了下,“这个节骨眼里,祁北郡城里传出这样的话头,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我怕,这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要是没有顾昭和孟公子这几日的早出晚归,再加上孟公子从修罗道中带出的刀能够寻到堕心的炁息,此刻,这祁北郡城该乱成什么样?
而这时,又有人听到道长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听信了此事皆因孟风眠从修罗道中出来,一身的血煞之炁沾染众人所致。
如此一来,祁北郡城的人该怎么看待孟风眠?天下的人又该怎么看他?
潘寻龙打了个颤抖,看向孟风眠的目光有着同情。
到时,他就该被万夫所指,被视为罪孽的源头了吧。
顾昭也想到了这,面上有气怒之色闪过。
“这一听打酒的道人,我猜都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是谁?”潘寻龙问道。
顾昭看了孟风眠一眼,“安山道长。”
几人惊讶,“那行事稀里糊涂的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