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简意赅道。
“聊表歉意。”
说完,不待顾秋花拒绝,孟风眠转身牵起大黑马,动作利落的跃了上去。
一身玄色劲衣在雨幕中格外的显眼。
……
“驾!”孟风眠夹了夹马肚。
随着他身下的大黑马抬蹄,数匹马儿紧接而上,一时间,城门处马蹄阵阵,地上溅起点点泥花。
不过是片刻时间,此处便只剩下顾秋花和卫平彦了。
……
顾秋花回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荷包不自觉拽紧,她的手摸到那披风的内里一面,这才惊觉这不起眼的披风着实不凡。
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居然能雨水不侵。
顾秋花心下忐忑感激的同时,连忙将这披风往卫平彦身上一罩。
“乖,别怕了,没有雨水了。”
……
一件薄薄的披风遮掩了细密的春雨,披风下好似自成一片天地,没有了恼人的雨水,卫平彦一点点平静下来,他身上的猫毛也一点点的褪去。
“娘,对不起,我又没有控制住自己,我是不是惹祸了。”
披风下,卫平彦的声音蔫蔫的,还有几分忐忑的害怕,那是怕顾秋花丢下身为异类的他。
顾秋花哪里见过自家小儿这般语气,他向来只有蠢,只有憨,只有皮,哪里有这样的懂事?
她的心不自觉的酸了酸,眼里好似都有一层薄雾浮上。
顾秋花搀扶起卫平彦,安抚道。
“哪呢,这不是你的错,要是有错,那也是阿娘的错,走吧,船家在码头处等着了,等到了码头,你就在乌篷船船舱里等着,别怕啊,咱们很快就到阿舅家了。”
妇人搀着少年郎往码头边走去,风将她的絮絮叨叨吹来,卷了卷又支离破碎。
“......玉溪镇是小镇,那儿人少,山多树又高,阿彦到了那儿就能快活的玩了。”
“真的吗?”
“真的。”
“……阿娘跟着阿爹走了,这么多年没有回去,舅舅还有外公外婆会不会生气啊......他们会不会拿大棍子将我赶出去?”
“......唔,有可能。”
“啊!那怎么办,我害怕……”
“怕也得去,船都要开了......”
......
那厢,马儿疾蹄,不过是半个时辰时间,孟风眠一行人便到了祁北王府大门前。
王府坐落在祁北郡城的凤鸣街,几乎大半的街道都是王府的府邸。
大门处坐落两尊气势昂然的石狮子,门庭处挂一巨大匾额,黑底金字,上头龙飞凤舞的写着祁北王府四个大字。
点画之间,气势似金戈铁马,以目视之,似有磅礴之力涌来。
……
“三公子,三公子回来了。”
门庭处的小厮听到动静,连忙迎了过去,瞧见孟风眠一身的湿濡,顿时惊慌大呼起来。
“哎,公子,你怎么全身都湿透了,快快,快给公子拿干净的帕子。”
“不用。”孟风眠大步往前,随手将手中的马鞭往小厮手中一塞,交代道。
“去给马儿喂些豆料。”
说罢,他便往王府里头走去。
穿过游廊庭院,远远的,孟风眠便看到亭子处站着的道人。
只见他约莫三十出头,腰间挂一酒葫芦和和竹筒,别着个白玉手柄羽扇,虽然是仙风道骨模样,此时却凭栏吞吐手中的大烟斗。
孟风眠:......
他脚下的步子重了一些,待道人回过头,这才加快了步子走过去,拱手道。
“安山道长。”
“啊,是风眠啊。”安山道长笑眯眯的回头,他上下打量了孟风眠一眼,倏忽的伸手掐算了一番,冲着孟风眠笑道。
“风眠今日是碰到特别的人了?”
孟风眠有些意外,“有吗?”
安山道长点头,“是啊,一生中的宿敌呢,是风眠以后尤其讨厌的人。”
孟风眠:......
奇奇怪怪,没头没尾,装神弄鬼。
孟风眠是半点不信算命这一套。
命要是能算,他还活着干嘛,不似那提线的木偶也是提线木偶!
孟风眠冲安山道长拱了拱手。
“道长,此时风眠形容不雅,容我去洗漱沐浴一番,下次再会,告辞。”
安山道长看了一眼孟风眠。
此时的他虽然一身湿濡,却半点不见狼狈,雨水浇湿了他的乌发,但这却衬得他愈发目若朗星。
苍白的面色为他添一分不似凡人的瑰丽。
安山道长:“下次再会。”
……
孟风眠走后,安山道长重新拿起大烟斗吸上一口气。
他盯着手中的大烟斗,星火将里头的烟丝一点点燃烧。
安山道长皱着眉头,怪叹道。
“我发愁的时候爱抽大旱烟,怎么这清风也来夺这烟气了?可见啊,不单单是我,就连这清风也染上了人间忧愁啊!”
他目光沉沉的朝孟风眠走掉的方向瞧去。
天下灵潮涌动,人途和鬼道叠影重重,正是人间混沌灾祸不断时候。
下山之前,他占卜的一卦里分明说了,这孟府的三公子孟风眠是七杀星命格。
七杀星主灾祸,刑克,虽富贵加身却是早夭命相……祈北城未来的混乱理应应在他的身上......
然而现在,他却看不清了。
一缕若有似无的红线从西南方向隐隐映照而来,然而他身上的早夭之兆却没有少。
安山道人不解,“怪哉怪哉!”
唉,还是他学艺不精啊。
“哎,风眠等等,你和贫道好好说说,今儿都遇到什么人了?贫道给你好好算算,说不得有你红鸾星宫,未来心上人的消息......”
“哎,你等等啊!”
孟风眠走得更快了。
......
玉溪镇。
今儿顾昭十分欢喜,这人一高兴,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
无他,她今儿领薪酬了!
顾昭准备去六马街的听雨楼,她刚刚当值的时候可是和她阿爷许下豪言了,说等她发薪酬的时候,那是必须买上一些上等的六安瓜片给她阿爷泡茶呢!
顾昭捏了捏荷包中的银两。
唔,这银两是有点薄……买不了半斤,买个三两还是成的。
……
听雨楼坐落在六马街,是玉溪镇最豪气最气派的茶楼了,只见其上下两层,屋顶四角飞檐,有仙人走兽坐落其中,掌柜的会做生意,请的是玉溪镇最好的说书人,特意搜罗了郡城州城流行的话本。
说书人好口才,再加上话本子新颖好听,说书人说来娓娓动听,引人入胜,每日又吊足了人的胃口,听雨楼每日高朋满座,掌柜的赚了个满盆钵。
顾昭走进听雨楼,意外的发现,今日的听雨楼居然没有一个客人!
“小二哥,今儿这是怎么了?”
顾昭一把拉住惫懒模样的小二哥,忙声问道,“今儿怎么这般冷清,人都到哪里去了?”
“掌柜呢?我想寻他打听个事儿,他泡的六安瓜片哪儿买的?我在长宁街李氏杂货铺里瞧了瞧,味道都不如掌柜家的正。”
“哎,别别。”小二哥拦住顾昭。
他瞧了下周围,冲顾昭压低了嗓子,劝道,“小兄弟,听哥一句劝,这时候别去找我家掌柜说话,他正烦着呢,你寻到他跟前,说不得他还得拿你出气呢!”
顾昭瞧着小二悻悻模样,显然是他已经被出过几趟气了。
顾昭好奇了。
“可是出什么事了?”
小二哥压低了声音,“咱们茶楼撞鬼了!”
顾昭:“啊!这话怎么说?”
小二哥张了张嘴,提起精神正待说话,倏忽的瞧见什么,又赶忙闭了嘴。
“咳咳!”
顾昭背后传来一声咳嗽。
她连忙回过头瞧了瞧。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听雨楼的掌柜已经站在门后,眼睛明显不善的朝店小二看去。
店小二期期艾艾:“......掌柜的......”
掌柜甩袖:“哼!一会儿再和你算账!”
他的目光看向顾昭,深吸了口气,勉强调整出一个客气的生意人笑模样,“这位小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顾昭瞧见了掌柜前后的变脸:......
真不愧是生意人啊。
那厢,店小二已经重新抱着扫帚,低头一直忙碌着十分干净的地板。
顾昭几步走到掌柜面前,将来意说明了一趟。
掌柜听完叹了口气,拉开柜台最上层的抽屉,从里头拿出一个纸包,递了过去。
“收着吧,左右没剩多少茶叶了,这茶楼我也不打算开了,以前门庭若市,茶楼热热闹闹的,这两天就见你这么一个客人,我打算明儿便歇了这行当,这么一算,你也是我最后一个客人了。”
他叹了口气,“咱俩也算有缘,这六安瓜片,就当做我送你了。”
顾昭:“送,送我?”
她有些傻眼。
虽然掌柜的说茶叶剩下不多,但是她掂了掂,这纸包里的茶叶起码还有两斤。
都说二两茶叶一斤盐,这茶叶可不便宜,更何况是听雨楼的六安瓜片。
这样一纸包的茶叶送给她,没瞧见旁边的小二哥眼睛都嫉妒红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