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哥欢喜,他瞧见顾昭杯盏中的茶水不够满,殷勤的又添了添。
“嘿嘿,多谢小郎夸赞,我给你满上!”
顾昭哈哈笑了声。
果然,这掌柜的逗趣,小二也差不到哪儿去。
.......
饮了茶,又吃了些小食,外头淅沥沥的雨渐渐停了,天光逐渐明媚,顾昭结了账,几人便离开了长盛茶楼。
经过一座拱桥时,拱桥边的一端有一株歪脖子树。
树下,书生郎瞧着秋雨停歇,又摆了一张方桌在歪脖子柳树下头。
桌上搁一沓的毛边纸,上头随意捡了个河中石镇着,此时无人,手中拿一卷书。
秋风习习,虽然在闹市讨生活,却自有一片宁静之意。
卫平彦停住了脚步,视线看着那歪脖子树下头的书生郎,眼里有羡慕。
顾昭:“表哥?”怎么不走了?
她顺着卫平彦的目光看了过去,就一寻常的书生罢了。
卫平彦肃容,“表弟。”
顾昭:“啊?”她被卫平彦这严肃的表情唬了一下。
卫平彦:“表弟,我想到我营生的活计了。”
说完,他的视线又看向歪脖子树,那儿,一个青衣的妇人走到书生郎面前。
书生郎连忙起身,做了个揖,轻声道,“大嫂子要作甚?读信十个铜板的润口费,写信五十枚铜板一张纸,多一张添十个铜板。”
青衣妇人暗地里嘶了一口气,“这般贵。”
书生郎摆手,“不贵了,这写信我还得搭张信封进去,笔墨纸砚可不便宜呢。”
青衣妇人不甘心,咬了咬牙,还是道。
“那麻烦书生了,我要予阿姐写信。”
接着,两人声音低了低,妇人在说话,书生郎时不时的点头,思忖着怎么写合适一些。
唔,最好能够多写一两页。
......
顾昭收回目光,知意,只是有些迟疑的问道。
“表哥,你也要来这儿写信?”
卫平彦点头,眼睛晶亮,“我肯定比他写得还好,他收10个铜板,我就收八个铜板,这样,这些大嫂子一定来我这儿。”
顾昭摆手,“不成不成,你要是只收八枚铜板,这样属于破坏行情,会被人打的。”
卫平彦不甘愿,“那好吧,我也收一样的铜板。”
倏忽的,他眼睛又亮了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神情若有所思。
以前在祁北郡城时,要是有他在店肆里,店里的生意就格外的好。
尤其是大嫂子和大娘们,瞧见他在,她们一定要来店里买两道菜回家,他阿爹阿娘都说了,他会招财嘞!
卫平彦的信心又回来了。
“表弟,就是收一样的铜板,我也是不输他的。”
似乎是注意到顾昭和卫平彦的目光,书生郎裴一清看了过来,这一看,他的目光愣了愣,眼里漾出赞叹。
虽然是寻常百姓家小郎的打扮,但那一身气度和容貌却出类拔萃的。
裴一清对顾昭和卫平彦略略点头,他低头思索,笔酣墨饱,下笔有神,很快,一张言辞亲切的家书便写好了。
“承惠六十枚铜板。”
……
顾昭不打击卫平彦,“那咱们回头试试,要是成,我给你打张小桌子去。”
卫平彦自信:“肯定成。”
回去时,顾昭忍不住问道,“表哥,你怎么会想去那儿给人写信念信啊?你平日还要修炼,事情忙着呢。”
卫平彦仰头,随即眉眼又耷拉了一些,愁苦又深沉。
“唉,我长大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疯玩了,阿娘以后还得靠我呢,还有姥姥姥爷......就是表弟你也比我小,你都养家了,日日被唤作表哥的我却游手好闲,实在是惭愧。”
顾昭:......
“表哥有这样的心意,我已经很感动了。”
顾昭又偷偷觑了一眼卫平彦。
长大的表哥……让她好不习惯啊!
还有,一定是她赚得不够多,这才让表哥如此不安,他,他都想要养家糊口了!
顾昭谴责自己。
她真是太不该了,怎么能让猫咪养家呢!
明儿,她明儿就去打更巡夜赚薪酬去!
......
第100章
第二日一早,顾昭早早的起了。
灶间里传来一阵粉面的香气,烟囱中有袅袅的炊烟飘出,烟火的气息一下便吹散了大宅子的冷清。
灶间里,老杜氏和顾秋花一边忙活一边唠嗑,时不时的有笑语飘出。
顾秋花瞧见顾昭,笑着招呼道。
“昭儿快来,今儿吃包子,尝尝姑妈的手艺。”
顾昭鼻子动了动,做了个嗅香味的动作,捧场道。
“香!姑妈做的比外头市集里的还要香,一会儿我一气儿能吃三个!”
顾秋花:“哈哈哈,咱们昭儿不单单生得好,这小嘴还巧,还不知道过几年讨了哪家的姑娘。”
顾昭看了老杜氏一眼。
老杜氏无奈的瞥了过来,如今的她早已经看得很开了,听着不知情的闺女儿打趣,心里无波无动,甚至自豪得紧。
旁人有孙子又怎地,她顾家的孙女儿顶别人家的十个百个金孙孙。
顾昭嘿嘿笑了一声。
过几年她瞧上的铁定不是姑娘,那必须得是小公子嘞!
说实话,她也挺期待的。
是哪家小公子这般有福气呢!
……
顾秋花做的是笋肉馅的包子,一个个包子有成人的巴掌那般大,白白胖胖,连着笼屉搁在桌面上。
笼屉是昨儿新买的,还带着青竹的竹香,此时,粉面的香气混着竹香,就连包子上头的褶皱都显得诱人可爱。
顾秋花利索的将包子搁到食盒之中,装了一个,剩下的又装到三层的大食盒之中。
顾昭探头看了看,除了这,灶里还搁了两笼蒸着,就是老杜氏手中也还利索的将肉馅捏到面团之中。
顾昭不解,“怎么做这么多,吃不完的。”
老杜氏嗔了一眼,“前儿才教你的就忘了?这些啊,咱们要给街坊邻居们送去。”
“咱们初来乍到的,姿态低一些也无妨,到时走动多了,邻里乡亲自然就亲切起来了。”
顾秋花应和,“是啊,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和街坊邻居相处好了,有什么事,多少也能帮衬一点。”
顾昭,“成,那我去府衙瞧瞧。”
帮衬的事以后再说,起码爷奶姑妈有人唠嗑。
“昭儿等等。”顾昭要出门时,顾秋花喊住了人,她回身将桌上装的小食盒拿过,递了过去,殷殷交代道。
“给小潘公子带一份。”
顾昭接过:“哎!”
......
顾昭拎了食盒往府衙方向走去。
靖州城的府衙落坐在城东的春江路,坐北朝南,门口坐两尊气势十足的石狮子。
只见左边一面摆着登闻鼓,鼓面微微泛黄泛黑,瞧过去很是有些年头了。
下头一片的木栅栏将鼓围住。
顾昭抬头,府衙飞檐斗拱,气势恢宏,大门的正中间挂了黑底金字的匾额,靖州州府四个大字端正恢宏,自有一股清明之气。
此时,两位皂衣的衙役手持有棱无刃的木棍立在大门两边,双脚微岔,单手背身后。
目光直视前方,端的是英勇肃穆。
顾昭抬脚过来。
“嗖!”棍棒一斜,带动肃萧的风声。
“衙门重地,小郎留步。”
顾昭拱了拱手,将一封手信递了过去,“差役大哥,劳烦通禀一声,这是大人的手信。”
钱炎柱接过,他识字不多,不过好歹识几个字,连猜带蒙,囫囵的看出手中的这封信,意思是聘面前这小郎巡夜当值的。
他当下对顾昭又多看了两眼。
更夫?
这般小?!
大人这是寻不到人了?!
“小郎稍等。”心里想归想,却也只是杂思浮掠而过罢了。
钱炎柱收了信,转身入内通禀。
路上,潘寻龙瞧到钱炎柱,喊道,“大柱哥等等。”
钱炎柱停住,侧身无奈道,“公子,我唤钱炎柱。”
潘寻龙从善如流,“炎柱哥,今儿是你在府衙大门当值吧,一会要是有个叫顾昭的小郎来寻,你带他来找我啊。”
钱炎柱一拍手,“公子,巧了,眼下他便在外头等着,我正要和大人说呢。”
说完,他将顾昭的手信递了过去。
潘寻龙接过,往怀中一揣,面上带着欢喜的笑容。
“嗐,这顾小昭今儿来得倒是早,炎柱哥你忙去吧,我带他去寻我爹便成。”
说完,潘寻龙大步朝府衙外头走去。
……
“顾昭!”潘寻龙一见顾昭,眼睛亮了亮,提了前摆就往台阶下走去。
“你今儿来得倒是早。”
顾昭摊手:“没办法,家里阿奶和姑妈说了,一定要让小潘哥你吃新鲜的。”
她将手中的食盒往前提了提,“喏,笋肉香菇丁的大包子,我尝过了,好吃的。”
潘寻龙:“哈哈,那我尝尝。”
他也不客气,就着顾昭拎食盒的动作,直接打开,拿了里头的一个肉包就咬了下去。
瞬间,一股咸香的肉香混着菌菇和笋干的香气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