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声音终于停下,世界重归安静,但当归心将将入梦时,却被欢呼吵醒,“成了!成了成了!多谢里面师妹相助!”
待归心重新睡去再醒来,外头已经将她传得神乎其神。
谢长闲从不错过这种热闹,尤其是对师姐怀有亏欠愧疚的时候。
“你这算什么?师姐指点我打赢了云青青呢!”他爬上众人围着的桌子,骄傲地昂起头,“魔域跑出来那些魔物你们知道吧?之前都无法杀死近来却有了法子,知道是谁给的法子吗?”
他勾起唇角,得意洋洋,“我师姐。”
众人只知近来有法子对付那魔物,却不知是归心所说,如今得知,无不震惊,互相对视不可置信。
可当众人热烈讨论之时,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哀婉叹息:“只可惜师姐没有灵根。”众人纷纷沉默。
谢长闲乜那人一眼,“你有灵根也不如师姐聪慧。”
众人愈加沉默了。
没与他们多混,谢长闲赶着下山买糖酥给归心赔罪,再次冒着违反宗门规矩的险御剑下山,找遍整条街才找到那家味道。站在星峰归心休息的房门外,他偏又不敢进去。
看看手里的糖酥,这礼是不是轻了些?
又是月上中天,林中虫鸣低声,雾气渐起,他才又抱着个盒子,上面放一袋糖酥跑到星峰。正正遇上归心偷偷要离开星峰回玉山去,这边炼药的弟子疯了似的晚上也不休息,她嫌吵。
刚打开门便撞上要敲门的谢长闲。
“这么晚了你来这做什么?”
谢长闲垂下头,双手抱着的东西往前送了送,“我来给师姐赔礼道歉的,对不起师姐。”
归心右臂直直垂下尽量保持着没动,仅能用左手去接他的东西,面上是油纸包着的糖酥,下方是个陈旧的木盒,也不知他从哪里找出来的。
“我帮你抱回去吧。”他走到归心身侧,方便归心站不稳的时候随时可以扶住她,虽说她伤的是手。
或许是犯了错,他今日格外乖巧,说话语调都很平缓,“这些日子我住爹娘院儿里,有事你就大声叫我,嗖的一下我就能飞过来,别自己不方便还逞强去做。”
归心说好,“你近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
谢长闲:“那日我想着再去看看云青青是怎么病倒的,结果她醒来便拉着我比试御剑,比试口诀,比试剑法,比试炼丹,连家世都要比。”
“你不愿意吗?那为何不拒绝她?”归心慢慢引导。
谢长闲立马挺直脊背,“那不行,我可是十方宗的少宗主,未来的十方宗宗主,她说我不比就是认输,我可不能认输,不然咱们十方宗的面子往哪儿搁?不过你放心,我也没那么差劲,输赢也就对半开吧。”
他哼哼两声,“而且她也不笨,我跟她一起修行学习,能学到不少东西。我宁愿听她叽叽喳喳也不想听长老们讲那些无聊的东西。”
他嘿嘿笑着,归心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听起来他与云青青的关系并不算差,但祝笑说,他们五人无一不是怀着别的目的来的,云青青真实身份又是魔域的人,这趟的目的还不清楚,谢长闲与她走得太近并不是什么好事。
后面归心便听着谢长闲讲他和云青青之间那些‘恩怨’。
将她送到后,谢长闲将东西放到院中石桌上,拆开糖酥,有些馋的舔舔嘴唇,“师姐你吃,我自己的钱给你买的。”他讨好地笑着,归心有些于心不忍。
这本就是她个人的计划,却连累一个孩子面壁思过,心怀愧疚。
“这是我白日里给你做的木簪子,没有白色的木头,我便选了棵长得最好看的树。”说到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想到那棵树也是陈师兄种的灵树,给我砍了,他追了我三里地。”
见归心忍不住笑,他也跟着笑,“不过他知道是给你做赔礼的便说算了,就还没被我爹知道,你也别告诉我爹。”
她点点头说好,“你打开我瞧瞧值不值得你被追的这三里地。”
面纱与衣角被夜风吹起,院子里灯光昏暗,头顶的月亮如流水倾泻,映照出她二人影子在地上。谢长闲打开那陈旧的木盒子,盒子被他特地收拾过没有什么味道,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黑色簪子。
归心笑容减淡,左手拿起那支簪子,完整的纹样清晰的呈现在她面前。
“这簪子……你自己想出来的款式吗?”归心面上笑着,反复观赏这支款式简单但制作略微粗糙的簪子,指节用力到几乎泛白。
谢长闲摇摇头,“我以前捡到过一张图纸,照着图纸做的。”
“图纸呢?”
她一问,谢长闲便将图纸从怀里拿出来,“我怕你嫌丑,就想着把图纸带给你,以后按上面写的重新给你做。”
那张图纸已经泛黄,但被保存得很好,上面的簪子样式却很清晰精致,标注了要用的材料与颜色的搭配。谢长闲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功夫做出和图上一模一样精致的簪子,但大致形状倒是都保留了。
簪头是很不常见的纹样,隐约能看出是云纹,簪挺上用一种特殊的文字写着两个字。
那是以魔域圣殿的特殊文字写的两个字——云迢,是她的名字。
簪头的云纹是他特地为她设计的样式。
他说:“这是以后送给我妻子的。”
作者有话说:
撒花花~
第7章
后来许多年,谢长闲都记得这个原本风清月皎的夜晚。
归心同他坐在月下,她将他做的簪子放下,左手仅仅转动手腕拿起那份图纸,手用了很大的力气,几乎将图纸左下角揉成一团。
见她看了半晌也没动静,谢长闲歪着头去瞧她,却见她低垂的双眼盈满泪水。
“师姐?”他不知所措地喊她。
师姐抬起泪盈盈的双眼,眼泪倏地落下,砸在石桌上,他好似听到‘啪嗒’的声响。晚风吹起,眼前的师姐又弯起眼眸,抬起左手撑在面庞上挡住下落的泪。
“没事,刚刚手臂有点疼,现在不疼了。”
谢长闲立马抿紧双唇,第三次道歉,“对不起师姐,我以后都会注意的。”
“没关系,不关你的事。”归心眼中闪烁着点点光芒,起身去拿了一盏灯笼递给他,温声道,“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息吧,路上小心。”
谢长闲应声好,“我住得近,若是有事你一定要叫我。”
归心点点头又将他送到院外,看着他离去。
徐徐林风越过围墙,穿过庭院,温柔拂过她的脸颊,吹起她的衣角,看着那张被风吹到地上的图纸,她仿佛看到了归弦在无梦界中认真画图样的模样。
她见他温柔,也见他因魔气困扰而疼痛,承诺过会帮他找到解除魔气困扰的法子。如今,却连他的灵位在何处都找不到。
她站了许久,直到微风再起试图再次吹翻那张图纸,她才去将图纸捡起,却蹲在地上半晌未能起身。
山中虫鸣掩盖她的呜咽,如水月华笼着墙外折返的身影。
翌日。
归心一打开门便见院中来了两人,一站一坐互不交流。
“师姐,我娘做了杏仁粥,喏。”谢长闲抱着食盒起身迎来,眼神看向院外那身着黑衣的人,压低声音道,“外头星峰那个闷兜子好像有事找你,在门口站好会儿了。”
归心摸了摸谢长闲的头,越过他朝外头那人走去。
不等她讲话,那人便率先朝她点头示意,语气平淡,“你落了些东西在星峰,他们托给你我送过来。”他将负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手里提这个篮子,里头有一束花,装着丹药的小瓷瓶整整齐齐铺了两层。
谢长闲从归心身后露个脑袋出来,撇撇嘴,“他们是谁?这么大方,都是上好的药。”
“师弟们感谢师姐的解惑。”
他看着归心道。
谢长闲皱了皱眉,眼神不屑,坏心眼儿开始使坏,“你们星峰那么多天材地宝不送点来,送这么多药给师姐是盼着她多受伤吗?”
说罢又看着归心,“师姐,这可不能收。”
这群人这么大方,显得他的赔礼道歉太不诚心了,可他没那么多钱买更好的,也没有那个能力炼出比这更好的丹药来。
魏衍不是能说会道的人,听了谢长闲的话反倒皱了眉,认真思考送这些是不是真的不太合适。
“多谢各位师弟,我心领了,只是我一个普通人,这些灵药给我倒都浪费了,还是给更需要的人吧,谢谢。”她声音温温柔柔却明明白白地拒绝。
魏衍也没做强求,只拿出另一瓶药来递给归心,“这是师父给的药,可止痛祛疤。”
归心没再拒绝,接了这瓶药又道声谢。
魏衍点点头直接转身离去,没有丝毫停留。
“师姐,杏仁粥要冷了。”谢长闲声音闷闷地提醒她,顾自走到桌旁将粥拿出来放到桌上,坐在旁边没了方才的心情。
归心笑着摸摸他的头,“谢谢。”
谢长闲如同烈日晒过的花,蔫儿了,没精打采地等归心吃完将东西收拾走后便没再过来寻她,倒也方便了归心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