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却从他们眼神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有人恐慌, 有人愤慨,有人凝重。
令狐长老已经先行回去,只有谢松还在等她一起,见她来便关心了她的身体情况。
确认归心身体无事可以长时间回程后,谢松便带着归心同空苍门长老与少掌门道别,领着她回十方宗。
回程路上,归心想到早上那空苍门弟子说的,便问:“师父,接下来修仙界要如何做?”
谢松沉声回道:“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各大宗门已经商议好一同对抗魔域,要找回李掌门和空苍门那些弟子。”
听闻这话,归心蹙了蹙眉,这并不符合她原本的预测。
可紧接着谢松便又说话了。
“还要解救这些年被魔域迫害的人,拿回灵脉与被魔气笼罩的地区。”他补上这一句后深深叹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声音里的情绪显得有些沉重,“是修仙界安稳这些年便忘了过往,我们与魔域自从当年开始就再也没有井水不犯河水一说,早便该想到的。”
归心松口气,她方才以为修仙界又要往后退一步。
只是也正是谢松这话里有什么东西在归心脑子里一闪而过,让她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却再也想不起来是什么。
“青羽阁正在各大宗门布置传送阵法,这阵法材料麻烦不说,每隔一段时间便要重新设置一次,一直以来各大宗门便都没有布置,如今为了在最快时间内支援也是没有办法。”谢松又继续讲起来,他掌控着白鹤前进的方向与速度,“过些日子传送阵法设置好后,各大宗门便会前往魔域寻人,算是正式与魔域再次对抗。”
归心点了点头,道声好,“我会将我这次所见所记得的阵法与路径都写下画出,以便于咱们在魔域中行进。”
她心中不敢高兴,只提醒自己要十分警惕小心才行。
时间越是临近她便越是要小心,不能功亏一篑,她只有一次机会了。
回到十方宗正是清晨,归心第一时间便回玉山去看谢长闲的情况,但他院中寂静冷清,落叶飘散满地,落在桌上檐下台阶也无人清理,看起来已经好几日无人住了。
谢长闲却并不在他院中。
归心看向玉山山顶的方向,无奈之下也只得再去寻一趟魏衍,多走一趟保证不会露馅。
星峰,魏衍似乎正在等待她的到来。
“谢长闲在师娘那里吗?你带我去见他,只当是我回来后你才告诉我小师弟的事情的。”外人并不知晓她与魏衍之间有通讯符联系。
魏衍没有动,反倒冷静地看着她问:“你不在十方宗为什么会知道他受伤了?”
归心愣住,抿了抿唇还没有开口魏衍便又一次问道:“连他身边暗中监护的长老都不知道他受了伤,整个十方宗都没有找到下手的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与他之间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在拉他入局吗?”
面对魏衍一连串的追问,归心没有想过要告诉他梦境的事情,那是谢长闲的秘密,也涉及到她与归弦的秘密。
她道:“我不会将他拉进浑水,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临走前在谢长闲身上留了一个法器一道符,他向我求救了。”
魏衍似乎不信,眼神微微眯起打量着归心的神态,以判断她是否有说谎。
归心见状便再次重复道:“我想看看他体内的魔气情况,若是晚了便麻烦了。”她语气严肃地说着这话,试图转移魏衍的注意。
魏衍又深深看她一眼,终于起身跟她一起回玉山。
没出归心所料,谢长闲确实在秦纤巧那里,这些日子在外面,就连谢松也并不知道谢长闲受伤的事情,秦纤巧对外宣称是在亲自教导谢长闲修炼,便也无人起疑谢长闲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出现过。
归心同魏衍一同来时,秦纤巧便知归心是知道了要来看望谢长闲的。
她朝归心招了招手,将她代入隐秘结界之中。
结界之内迷雾一片,迷雾中有一道水晶台子,上面躺着谢长闲。这幅画面与归心脑海中九年前的画面重叠起来,仿佛尖刀一般提醒着她归弦的死。
她放缓了呼吸。
秦纤巧小声道:“咱们轻声些,阿闲刚刚睡去。”
归心点了点头,她看了看周围的迷雾,会想到谢长闲说过他有记忆起便在结界之中,直到九年前遇到她那次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
内心情绪百味交杂,看着谢长闲脸色苍白地躺着,脖子上缠绕着干净的白布,遮掩着当时鲜血淋漓的伤口。当时被云青青拉入无梦界,她便该一剑杀了云青青。
脑子里冒出这种想法之时,归心忽地顿住脚愣住了。
她进入无梦界之时,云青青浑身修为已经所剩无几,传承也已经几乎又重新还给无梦界,按照谢长闲所说,云青青是瞬间修为大涨将他刺伤。
而已经流失的传承无法在瞬间被吸收转化为自己的力量,否则云青青也不会被传承折磨成那个样子。
归心粗略一想,印象中并没有这种功法,云青青是如何做到的?
正想着时,秦纤巧便拍了拍她,令她回神。
“走吧?”谢长闲没有醒来,再多停留也没有意义,秦纤巧又将她带了出去。
秦纤巧与她交待了几句近来十方宗的情况,叮嘱她:“收到消息后,我与诸位长老便商议过,按照魔域的行事风格,你又是修为突破又是和魔域正面照面,极有可能已经被魔域注意到,近来局势紧张,你要多加小心。”
“好,多谢师娘提醒。”归心点了点头。
这些都在她预料之中,唯一的变数只有被云青青拉入了无梦界,只是看云青青当时的状态并不清楚她是在与沉沙面对面时被拉进去的,只当她是重回魔域不小心落入阵法之中被察觉而已。
外间魏衍还在等她,他背着身站在院门口,脚边落了两三片黄叶随着微风摇摇晃晃却并没有被吹走。
秦纤巧见状也不拉着归心,只浅浅笑着对她道:“羡鹤宫主出关了,这些年你在镜极宫,他虽是闭关,却也对你多有照拂,过两日他来十方宗你随我与你师父去见见他。”
归心垂眸道声好。
秦纤巧看眼院外的魏衍,笑容忽地淡去,眼神中漫上些心疼,她俯身上前在归心耳边轻声道:“魏衍这孩子与归弦是好友,九年前那事对他打击不小,如今越发沉默,也只有你能同他说上几句,多帮师娘开导开导他。”
随着她视线,归心也看向魏衍的背影,落叶纷飞间确实有几分落寞孤寂。
与秦纤巧交换眼神后她才缓步行出院中,随魏衍一同离去。
玉山林中有鸟雀飞起,树叶沙沙晃着落下满地金黄,半上午的光照进来都显得更加刺眼了些。
两人一路往归心的小院儿走去,那也正是下山的路,临到分岔口魏衍却径直往长桥的方向走去,归心顿住脚看向他。
“魏衍。”她轻声叫住他,“镜极宫宫主出关了,过两日会来十方宗。”
魏衍没有回头,只是停下来脚步,闻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要劳烦你多炼制一些疗伤用的丹药,过些日子能用得上,多谢。”归心对着他背影颔首道谢,魏衍终于回过身,他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
归心让他准备这些丹药是为后面可能发生的大战做准备,可他一开始就不想她把整个修仙界都搅进局中,但现在这个局面下归心似乎也丝毫不后悔。
“魔域才是害死归弦的真正凶手,现在的局面只会让更多修仙界的人丧命,这是归弦想看到的局面吗?”
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
归心眼睛丝毫不惧地与他对视,同样沉声静气问他:“你有多久没有踏上被魔气沾染的土地了?你看过迷雾环绕间藏着的成百上千阵法每一个都以活人为阵眼吗?你金丹修为尚且扛不住魔气,那些普通百姓又如何抵抗?你只看到现在可能会有人丧命,却未曾想过现在还被困在魔域生死不如的人与待魔域卷土重来会死的更多人。”
魏衍没有答话,不论如何修仙界与魔域双方都不可能毫发无伤的获取胜利。
归心又道:“我有自己的目的,没有他那种为了世人甘愿赴死的心,他人死不死对我来说并无什么区别,方才那话也不过是说给你们这些心怀天下的修仙之人听的罢了,我只是恰好在救他这条路上顺便可以做这些事,只是恰好他们也欠他一些东西。”
这个瞬间,回程时谢松说话时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疑惑渐渐在她脑中清晰起来。
修仙界不可能每一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可能每一个都是害怕有人牺牲的,更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想着的是与魔域维持这些年表面的和平相处。
若说下方弟子不清楚局势,上面的宗主长老也不会不知道魔域现在只是在修养,而修仙界的休养速度在没有更多灵脉的情况下远远跟不上魔域的速度。
可这么多年来,每个宗门都保持着沉默与和平,即便是这几年因为云青青与魔域有不少摩擦的空苍门也从没过这种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