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信中一共交待了两件事。
“毁了谢长闲的命灯,制造身亡的假象。”
“若非谢松几人主动说出当年事情,不要告知他们任何关于我和谢长闲的消息。”
最终归心还是轻轻摇头,对巫韫道了句:“没必要。”
巫韫原本笑着的嘴角淡了几分,他收到了外界办丧事的消息,自然也知道了谢松几人当时说的所有话,南九州消息闭塞,当年的事情更是被那几人瞒得死死的,到人都“死绝”了才肯说出来,所以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对于外界的人来说好似很意外,但他反倒觉得很寻常。
他颔首同意,“确实没必要。”南九州人早便有所体会了。
归心将计划写好,正同一众修士说着时,旁侧有人来找巫韫,巫韫同归心打了个招呼便先行离去。
她卡着每日约定好的时辰结束,收了书卷正要离去之时,人群中有人提醒她,“归心长老,那边银扇姑娘好似已经等您多时了。”
归心闻言看向周围,找到了那抹熟悉的影子。
她同银扇已是好几月未见,回来后便只见了女皇与巫韫,之后一直待在灵池中未曾出来,与银扇便是再没见过。
银扇见她向自己走来,也笑起来迎上去。
“可算见到姑娘了,我看姑娘忙就长话短说了,这是您之前放在玉铺那块碎掉的玉坠,老师傅已经做成了耳坠,我特地给姑娘送来。”她笑着将手中那小木匣子递给归心打开,里面一块手帕精心包着一队耳坠,正是那块玉坠的料子。
保留了玉坠上最好的那一块颜色,仍旧如春山明媚温润。
银扇又问:“姑娘何时回宅院那边?”
归心合上小木匣摇摇头,“暂不清楚,应当还要些时日,你不必在那守着。”谢长闲还未有醒来的迹象,他被魔气困在那方世界里,她也进不去,只能看着他日日与魔气争斗,等候他平安归来。
银扇笑道:“二皇子已经将我调回去了,说现下无事让我回府上帮忙,不过姑娘何时回去都行,那宅院我每日都有派人去洒扫。”
看着眼前人温和的笑意,归心好似回到了从前在十方宗的时候,与以往不同的是那时她是瞒着身份混进修仙界别有用心之人,如今她却只是归心。
眼前人明媚的笑脸让她心上涌起一阵暖意,归心也略柔和眉眼道声好,“多谢。”
与银扇道别后,归心径直回了灵池界内。
谢长闲仍旧浸泡在灵池中没有要醒来的迹象,那一身包裹他的魔气较之前已经散去许多,已经基本能透出里面那个人影来。
归心站在池边静静看着他。
那精致的眉眼间早没了当初在阵中时的狠意,也没了早些时候那种意气风发。
“谢长闲。”良久,归心开口叫他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她盘腿坐在一旁,如往常一般重新替他清理魔气。双眸轻闭,眉间那点朱砂痣衬得她脸庞柔和,上晌的阳光穿过最后的薄雾从树间斜斜洒落在她身上,如纱温柔将她笼住。
每日除了教学归心不再外出,那些个弟子也都十分默契的从不在归心离开之后再去找她。
每日里,归心只有那两个时辰属于南九州。
唯一的例外便是外界有消息传来之时,归心才会停住片刻听上一听,却也不会过多停留。
“归心长老,结界外有人想见您。”
守着结界的人传信来,归心看着来人愣了片刻后轻轻掀起唇角,温声道:“我同女皇约定,此生不再踏出南九州半步,无法相见。”
不需多问她也知来人是谁,她不想见,谢长闲见不了。
“是。”
那人将离去之时,归心连忙叫住他,“等等,告诉他们人活着,还没醒。”思来想去,她还是无法替谢长闲做这个决定的,她只知道从凌日涧出来后谢长闲便一直避着不见他们,但如今这些时日过去,诸多事情发生,谢长闲是否会有不一样的决定她也无从得知,只等他醒来再自行决定。
或许是南九州常年安定祥和,日子一日一日的好似过得比外界更慢些。
归心每日往返,看着路上的树木草丛从嫩芽新生,至百花含苞,再至群芳争艳,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清晰地感受着季节的变化。
远处山峰上残存的冬雪也即将融化,春日来了,又快走了。
正是破晓时分,归心起身离开灵池,又到每日去教习的时候,她只起身时匆匆瞥了一眼,并未看到灵池中那人微微颤动的睫毛,以及随后缓缓睁开的双眼。
谢长闲抓住了春日的尾巴,终于醒来。
今日归心格外忙碌,今日是第一次向女皇交付这支修行小队修炼情况的日子。她倒是不慌,但这群弟子却紧张着急拉着她请教,头一次没有让她按时离开。
“你们初修行,不可操之过急,寻常心对待即可。”巫韫今日也在,他将人群暂时同归心拉开,但也想今日能有个好的开头,又对归心道:“有劳今日多待片刻。”
归心面上平静异常地看着众人,心知他们现下的心情,压住想回灵池替谢长闲清理魔气的心,颔首耐心地一个个回答问题。
可没过多会儿,便有士兵来禀:“灵池处忽现大量魔气,请二皇子派兵增援调查。”
话音刚落,巫韫与归心的视线便撞在了一起,归心点了点头,“我去看看。”她步履轻盈与往常无异,却分明更加快速的消失在众人视线范围。
归心回到灵池,阳光下的灵池树影婆娑,池中已是空空无人影。
“师姐。”
第84章
归心缓缓转身, 看向身后周身魔气缭绕的人,他眉眼精致如画,面色苍白, 轻抿的双唇缺了几分血色, 眼神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看他这副模样, 归心朝他招招手,声音婉和道:“回去泡着。”
谢长闲看着那张清逸绝尘的面容, 手指摩挲着掌心的那颗白玉珠子法器, 他摸不准师姐的态度,心中只觉万分愧疚。
谢长闲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要和师姐面对面,他逃不过的。
他一步步朝她走去, 最终站定在她面前, 哑声道:“多谢师姐相救。”眼神中含着浓浓的复杂情愫,归心与之对视片刻后忽地浅笑。
“就这一句吗?”她盯着他眼睛问。
很快,谢长闲低垂眼眸一副认错的姿态:“对不起。”说着时,他从灵戒中取出那枚白玉珠子雕花的法器, 小小的一颗躺在他手掌心, “这个还给你。”
这法器中的灵力早被谢长闲因怕被发现行踪而卸去,如今也仅是一枚法器。
那发簪既然已经毁了必定无法再复原, 再多解释什么也是无用,如今能还给师姐以做念想的便只有他身上这枚原属于归弦的法器了。
白净圆润的珠子如同它的主人一样, 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干净温润。
可归心却看了看那珠子却没有收下, 只道:“魔气未消,不要在外过久停留。”她隔着衣衫拉住谢长闲的手腕, 将他带往池边。
她眼神中含着笑意, 谢长闲自以为已经能完全看懂师姐, 他也确实成功过,可此刻却完全不明白师姐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有些担忧,另一只手再次将那白玉珠子法器递给归心,开口声音微颤,“师姐,这个还你。”他见归心不讲话,又补充道:“没被魔气弄脏,一直放在灵戒里。”
归心垂眸看着那小小的圆形法器,突然道:“我从来没有找到你绑我的物件。”
谢长闲一愣。
归心继续说:“直到那玉簪自己碎了。”
老师傅说,若非摔碎,便是缘尽。
在那之前她烧了院子,毁了玉坠。
“你倒是胆大,那步子何最后成那般你都敢同他硬碰硬。”说这话时,她浅淡笑意下升起丝丝的不认可与担忧,“又将我困在南九州,若是我不能及时赶到,你会死的。”她陈述着另一种结果。
谢长闲眨眨眼,摇了摇头,“他也会死,我知道师姐在传承中动了手脚,只要我能拖到那时候就好。”说罢,他看着归心的眼神也蓦地含了些笑意,反问归心,“死不死的,师姐不也是这样打算的吗?”
闻言,归心只笑了笑不打算回答,她略微眉稍稍偏过头,露出耳尖那明媚雅致的耳坠,谢长闲看着眼熟,与他送给归心那块玉坠颜色相仿。
“师姐不怪我吗?”他摊开的手指微微弯曲。
“凌日涧里你救我一命,如今我救你一次,算扯平了。”她又提起凌日涧,令谢长闲想起了那时候的归心没有半点生意,一心沉入渊底,是他假扮归弦将师姐从深渊拉回来。
可师姐似乎早就认出了他。
如今师姐旧事再提,谢长闲脑海里涌上一个算不上好的念头,忍不住心头一颤,摊开的手不自觉握住。
归心没有察觉他的异样,朝着池子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下池水中去泡着。
谢长闲眼睫低敛,抬脚迈入那灵池中。
归心始终没有去拿那白玉法器,反倒提起对外称他已经死了的事情,“一开始没有告知你爹娘,但我托魏衍在他们将当年事情说清楚之后告知他们你还活着的消息,现在他们在结界外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