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逸没做声,直接忽视了万永珺的话,眸光闪闪也不知在思量什么,眼看火堆就要燃尽,他道:“上车吧。”
不一会沈长林他们也吃饱喝足。
难得夜宿密林,几人苦中作乐来了雅兴,对着圆月繁星吟诗作对一番,待尽兴以后,才回到马车上睡觉休息。
第二日天明,林天逸他们先一步出发了,沈长林跳下车,一边舒展僵硬的四肢一边呼吸清晨甜美的空气,林间薄雾缭绕,路边青草上凝结着露珠,还有清脆的鸟鸣回荡耳边,令人心旷神怡。
沈玉寿也下了车,兄弟俩对视一笑,不约而同想到了咸水村的清晨。
接着赵悲煦、贺青山、孙舒阳几个也下了车,几人洗漱后用过早饭,松泛了筋骨,方继续往平昌方向去。
又赶了几日路,这日到了一个不甚繁华的小镇上,镇上只有一家客栈还算看得过去。
车夫抹着额上的汗:“几位公子,过了这个镇,接下来又要走山路了。”
走山路,就意味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运气好点能寻到破庙遮风避雨,运气不好,就要和上回一样。
“那就在这客栈整顿休息一日吧。”
这客栈虽是镇上最好的,但环境还是比较差,不过沈长林沈玉寿身为农家子,这点苦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
但一进客栈,赵悲煦就蹙起眉来,冤家路窄,又碰见了林天逸和万永珺。
他们有着同一个目的地,在路上自然会频频相遇,沈长林拍了拍好友的肩,低声道:“算了,忽视他们便好。”
说话间,一行人落了坐,要了一间房,一些热饭热菜。
从沈长林他们进屋开始,林天逸看似在吃饭,但目光一直似有若无的在他们身上逡巡,万永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接着眼珠子一转,出了门去。
过了一会,客栈门口蹲着的几个乞丐流民突然冲进客栈,直冲沈长林他们一桌而去,又是磕头又是抱大腿的。
“贵人,大爷,行行好,我三日没吃东西了,赏我一口吃的吧。”
“求小公子们发发慈悲,我上有老下有小,八十老母重病卧床,赏我几个铜子……“
其中一个乞丐浑身又脏又臭,直接扑到赵悲煦身上,抱住了他的大腿,赵悲煦青色的长袍上,立刻染上了明晃晃的两个黑抓印,剩下的几个乞丐也往沈长林等人身上扑。
好在他们四人学过武,身体灵活,一闪就躲开了,沈长林还顺手将赵悲煦拽到了身边。
赵悲煦素有洁癖,看着衣袍上脏兮兮的爪印脸都绿了。
反应过来的店主急忙轰人:“去去去,讨饭上外头去。”
把那群乞丐赶走后,又安慰几位客人:“平日他们都在外头,从不进店,今日不知怎了,我送几位一碟饺子赔罪,这位小公子,您的衣袍脏了,随后到后院去洗洗吧,对不住对不住。”
一场闹剧搅得诸人好心情尽毁,沈长林对店家道:“给我们烧一锅热水,我们好洗澡沐浴,饭菜送到房间去吧,我们不在大堂吃了。”
看着沈长林他们上楼,万永珺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刚才那一幕简直太有意思了。
林天逸见那伙乞丐粗俗脏臭,顿时也没了胃口,搁下筷子也回了房。
“哼,叫你们猖狂。”万永珺留在楼下独自吃喝完,接着走出客栈,走到那伙乞丐面前,丢了几串铜钱给他们,然后吹着口哨回房准备睡大觉。
客栈二楼,沈长林正站在窗边透气,正好将万永珺给钱的一幕尽收眼底。
方才他就觉得事情有蹊跷,那伙乞丐反常又奇怪,现在正好有了证据。
待一行人吃过饭,洗了澡,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后,沈长林将刚才所见告诉了诸人。
“万永珺竟如此下作!”其中最气的当属赵悲煦了,乞丐扑身的阴影他恐怕半个月都忘不掉,立即推开房门找万永珺算账去了。
沈长林等人自然也跟上同去。
林天逸也洗了个澡,正准备上床睡上一觉,门外就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去开门。”林天逸对万永珺道。
这客栈的房间很少,只能拼房同住。
拉开房门,万永珺看着气势汹汹的赵悲煦有一瞬间的慌张,自己做了亏心事,心虚是自然的,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在赵悲煦质问他为何指使乞丐为难他们时,来了一招死不认账。
赵悲煦素日不爱与人争吵,这回是气狠了,忍不住同万永珺高声理论。
不明所以的林天逸从床上坐起,看着眼前场景有些莫名:“发生了何事?”
赵悲煦狠瞪他一眼:“林天逸你装什么,你的好友做了肮脏事,你难道一点不知?”
这回林天逸是真冤枉,他立即质问万永珺:“璞如,你干什么了?”
事到如今,万永珺觉得事态的发展有些严重,愈发坚定了不认账的想法,反正他们无凭无据。
沈长林原本站在后面,看万永珺一脸正义凛然,反说他们是诬告,内心一股无名火升腾而起,眼神冷冷的像腊月的冰雪,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便罢,弄这些拙劣的把戏与人难堪,实在叫人不耻。
“万永珺,你不认吗?好,现在我们就去找乞丐当面对质。”
那些乞丐可没什么忠诚度而言,谁给钱谁就是大爷,加上沈长林阴沉着脸,气势十足,万永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心更虚了。
见他神情闪躲,林天逸心里自有判断:“真是你干的?”
沈长林冷冷扫过:“万永珺,你若不认,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届时此事传扬开,你在士子中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读书人,学识和名声同等重要,这二字切中了万永珺的命脉,他犹豫了片刻,讪笑道。
“诸位,我认我认……我不过是想和你们开个玩笑,还请诸位莫往心中去,原谅璞如一回。”
“开玩笑?”赵悲煦刚降下去的火,瞬间又蒸腾而起,气得脸颊通红,“你还在狡辩。”
万永珺的笑容凝结在脸上,他数次看向林天逸,期待他帮自己说些好话,但林天逸一脸冷漠,没有半分开口的意思,万永珺只好掏出一锭银子双手递上。
“千错我错,都是我的错,连累煜照兄脏了衣裳,这十两银子,当做赔礼了。“
赵悲煦瞪了万永珺一眼,取走了银锭。
“……”
万永珺一阵心疼,他以为按照赵悲煦的性子,是不会要那十两银子的,赵家那般有钱,赵悲煦怎么如此锱铢必较。
回到自己的房间,大家都觉得解气,贺青山道:“眼见煜照兄拿了钱,万永珺的脸都黑了,哈哈。”
沈长林笑着问赵悲煦:“煜照兄是瞧出了万永珺的心思,故意为之吧?”
赵悲煦点点头:“叫他长个记性。”
这镇上发生的事情不太愉快,于是第二天,沈长林等人补给好干粮,结清房费,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便出发了。
他们还特意嘱咐车夫将马赶快些,好和林天逸他们拉开距离,免得再碰见碍眼。
沈长林他们卯时便走了,林天逸和万永珺直到巳时才醒。
昨日发生的事让林天逸深感丢脸,对万永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二人下楼吃饭的时候,万永珺竟还委屈上了。
“飞羽,我昨日之所以那样做,主要是为了帮你出气啊,难道,你还要怪我不成?”
“为了我好?滑天下之大稽!”
其实这几年中,林天逸是越来越瞧不上万永珺的,他一无家世背景,二无真才实学,只是善于奉承会迎合,林天逸才与他多有交往,经过昨日之事,林天逸对万永珺简直失望透顶。
他一点都不想为难沈长林他们,相反,他还十分想与他们和好,沈长林沈玉寿虽出生贫困,但他们有才华,迟早会入仕,既然如此,他为何要提前在官场上树敌,吃饱了撑的吗?
边上万永珺还在喋喋不休,林天逸扶额,感觉特别聒噪。
“万永珺,这镇上有车行,你自去赁一辆,我们分开走。”
说罢不等万永珺回答,起身便走,万永珺蹭坐的是林家马车,从没想过林天逸会将他在半路抛下,震惊的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等他回过神追出门外,林天逸已乘车走远。
“……”
万永珺咬紧牙关,憋屈、恼怒、仇恨等等情绪在心里交织沸腾着,总有一天,他会洗刷今日的羞耻,沈长林、赵悲煦,还有林天逸!一个都不会放过!
十天后,沈长林他们顺利的抵达了平昌城。
平昌屹立百年,是座十分有底蕴的古城,城门巍峨高大,巨石垒就,城内州桥角巷林立,香车宝马满城可见,各色商肆琳琅而立,城内还有不少外邦商人,除了本国的奇珍异宝,外邦的香料珠宝也比比皆是。
景安城的人口已很多了,平昌更巨,并且外乡人更多,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汇集在一起,各色乡音绕耳不绝。
“真繁华呀。”贺青山感叹道。
一行人欣赏完热闹的街景,接着找了间客栈暂时落脚。
赵家在平昌城有亲朋,这次赴平昌,赵悲煦除赴考秋闱外,也要去拜访亲友,接下来的小半年,预计会借住在表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