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将煮好的夜宵交到同样没睡,还在研究药方的陆清栩手上,低声叮咛几句便回了屋。
熬了半宿,沈长林正饿着,和陆清栩对坐吃夜宵,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奶奶还没睡呢?”
“睡了,起来看了看孩子。”
“唔——”沈长林吞下一颗软糯香甜的糯米团子,“药方的事进行的顺利吗?”
陆清栩喜欢酒糟的香甜气,正用勺喝汤:“还算好,缺很多药引子,正在凑,你那头呢?最近那些学生可还安分?”
沈长林吃得快,三两口就将一碗团子解决干净,随后拿起一份奏报边翻看边答:“没再闹出大事。”正说着,他忽然眉头一皱,神情凝重起来,“去岁进京请罪的那批胡人逃了三个,一个抓捕归案,还有两个在逃。”
偌大一个华京,缉贼捕盗这类小事自不会传达到他这,实在是胡人身份敏感,加上多日抓不到人,分管此事的官吏才在日常奏报中提了一句。
沈长林死死盯着那几行字,心里发毛。
华京有不少胡商,其中有官府登记在册的也有黑户,男女老幼加起来有几千人,这几千人里忽然多两个,哪怕是粗狂的男子,对整个华京的治安也影响不大,何况自耶律严大败后,城内胡人都夹着尾巴做人,没出过什么乱子。
沈长林飞快的思考着,喃喃自语:“这样看没什么要紧的,叫他们搜捕的勤些便是。”可直觉又在心底呐喊,会有大事发生,会有大事发生!
“怎么了?!”
“砰”,一声巨响,书房大门被猛地推开,宫里来的侍卫面容凝窒:“沈大人,请入宫。”
风跟着侍卫窜进来,这风带着邪气,会拐弯,竟吹灭了罩着灯罩的烛火,房内立刻暗了。
沈长林稳住心神,再次问道:“怎么了?”
侍卫紧抿着唇:“姜大师在宫里等着,大人,入宫你就都知道了。”
姜无戈将影镜司逐渐交付给沈长林后,找了个小道观静修去了,除偶尔书信联络,再没露过面。
宫中一定有大事发生!沈长林抓起大氅,跟着侍卫出门,临行前,他深深看了陆清栩一眼,夫妻间没有一句对白,却十分明白彼此的意思。
“你放心去,我会紧闭门户,顾好家里。”
沈长林温柔的摸摸妻子的鬓发,片刻柔情后,再转身已是满脸肃杀:“进宫。”
虽然早有预料,但看见姜昶寝殿里的白烛染起时,沈长林还是吃了一惊,几个时辰前姜昶还兴致勃勃的站在灯楼上,俯瞰人间,谁也不会想到,一夜未过,皇帝竟驾崩了。
入宫后沈长林才知道,在逃的两个胡人中,有一个便是姜逐谨,他通过荒废的小道秘密潜入皇宫,挟持了太子,情急之下姜昶心疾发作,但他仍耐着剧痛和姜逐谨周旋,后侍卫们发现异常,一箭射死了姜逐谨,救下储君。
本是有惊无险,可姜昶的心疾延误太久,回寝宫躺下不久,呼吸凝窒而亡。
姜无戈面无表情的站在窗前,灰白的枯发随风摆动,他看起来完全像个老人了,远没初见时容光焕发。
“师傅。”沈长林痛苦地开口。
姜无戈转过身,他的脸上虽已爬满皱纹,眼眸却很清澈,他很慈悲地说:“也好,这孩子终于解脱了。”
沈长林喉头一紧,没错,皇位对姜昶来说是暗无天日的牢笼,死亡于他而言是幸福的,可只差一点点,只差几个月时间,假死药就有可能研制出来,他有机会回到南玉山庄,重新做回蒋文峤!
可惜,一切都迟了。
“太子受了点惊吓,吃了安神药已经睡下,他是个好苗子,长林,往后十几载,就靠你了。”姜无戈拍拍沈长林的肩,目光又深又远。
接下来三日,沈长林不曾合眼,他有太多事要忙,亡帝要发丧,太子需登基,还要用春秋笔法掩盖上元夜姜昶突然驾崩的真相,此外,又要调集兵马人手严控京中治安,免得各路宗亲权贵趁机发难。
好在皇帝虽去的突然,却留有遗诏——太子继位,沈长林及其他九位大臣辅政。
遗诏在手,强兵在握,加上杨敏然等老臣的支持,权柄移交总算没出什么乱子。
文武百官们忙的脚不沾地,就连京城百姓也忙着制作白幔纸花祭奠亡君,在一片忙碌中,姜无戈消失了,此后再没有人见过他。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时时回荡在沈长林耳畔:长林,往后几十载,就靠你了。
次年正月,新帝改国号为安。
大干历史上最为人称道的盛世将拉开帷幕,首席辅政大臣沈公携幼帝亲自推开了盛世大门。
后人写史立传,都道那是最好的时代,他们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百姓安居,官员清廉,经济繁荣,文化缤纷,国力强盛……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了,还有几章番外,是故事人物们在小太子即位后的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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