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快出来吧。”
曹许光探出头,开口第一句话是:“我哥没事吧?”
“没事。”沈长林答。
小少年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一队人回到原地,那八九个受伤被俘的江匪已全被绑起来,躺在地上哀嚎着,沈长林没下死手,伤的是肩膀肩胛骨等不致命的地方。
可曹氏漕运帮的帮民就没那么幸运了,有一个小少年失血过多已回天乏术,另有三位重伤,轻伤的则不计其数,曹氏建帮以来,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大的损失了。
曹许平盯着地上那些江匪,恨不得将他们活剐了,他一把掐住匪头的脖子,厉声喝问:“说!是谁指使里来的?!”
他得了一千两的事,没几个人知道。
沈长林用手帕蘸水,将软剑上的血渍细细擦干净,然后收入袖中,这时帮里的赤脚大夫已帮重伤的三人做了包扎止血处理,但其中一人伤口的血仍汩汩留个不停,赤脚大夫无奈的摇头:“恐怕不行了……”
话音未落,一个白色小瓷瓶扔过来,是新入伙的年轻人给的止血药粉。
赤脚医生将信将疑,将药粉撒到伤处,血果真很快止住了,赤脚医生眼前一亮:“沈兄弟,这药真好用啊,你可有药方?或者去哪可以买到?”
从华京城离开那日,陆清栩追上来,除了送他药种,还有一些常备的急救药物,这止血药粉便是瑞康医馆做制。
“我没药方,是在华京的医馆买的。”
听得这话,赤脚医生的眼神瞬间黯淡,华京对他们而言太远了。
沈长林一阵沉默,对海青县的百姓而言,遥远的何止华京城,稳定的治安、富足的生活、正常的秩序,这些本该是大干百姓人人拥有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却像梦一般触不可及。
没有人天生想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们是没得选择。
天生我材必有用,沈长林凝望着被火燎过后狼狈的一切,或许他的使命,便是重建这的一切,听起来很中二,但……
沈长林摸了摸腰间荷包里的官印,但他可是天选之人。
“小沈兄弟,你过来一下!”
曹许平的一声粗嗓打断了沈长林的思考,刚才要不是沈长林倾力相助,曹氏漕运帮估计就被灭了,现在沈长林是漕帮的救命恩人,曹许平想让沈长林做二把手,甚至如果沈长林想,他这个一把手的位置也可以大方的让出来。
只不过眼下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曹许平神情严肃:“是沈县令透的风。”
沈长林眉毛一抖:“什么?!”
“那匪头都交代了,我前阵子走了一批货,遇到了一点麻烦,找沈县令疏通过,他根据细节估算出了我的收入,然后联合这伙江匪,要灭门谋才!什么狗屁鸟官,明日我就杀到县衙去!”曹许平气得不轻,“就算我不杀他,那天杀的沈县令这样做人做事,迟早也要被人给活剐了,他欺人太甚!”
沈长林原以为那方脸男子冒充自己,只是通过受贿卖官敛财,没想到这种阴险的勾当也做,做这种事并非长久之计,所以……
沈长林有了一个猜测,这假县令恐怕根本没想假装多久,只要捞够了钱就撤,且他捞钱的手段十分阴毒,所以不能再等了,他得立即正式上任。
假县令身边只有几十号所谓的‘衙差’,要击退他们对沈长林而言不算难,但后续要整顿安定县城秩序,关靠他一人便不行了,所以还是得借兵。
“曹大哥,你稍安勿躁。”沈长林暂时还不想告知曹许平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他随口诌了个谎,“我认识几个运州的官军,想去联络一下关系,将‘沈县令’的恶行告知,若能得他们主持公道,我们在道义上仗理,也避免咱们自己的损失。”
这话极有理,曹许平一下就被说服了,并喊曹许光过来:“跟你沈哥一起去趟运州,路上好有个照应。”
沈长林默许了,古代社会通讯不便,一个人单独外出,若无了音讯,寻都不知往何处寻,一般都是结伴而行,曹许平舍得派出弟弟通往,是非常关心和信任他的表现。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沈长林曹许光二人便出发了。
从海青县到运州巡检司或者守备司大概要骑行两日,相隔不远,但是巡检司和守备司的人很少过来,海青县的水太过浑浊,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所以运州城从上至下的官员都懒得管海青县的事情。
虽然名义上海青县归运州府管辖,但历任知府都默契的将其隔除在外。
“沈哥,运州的人真会管咱们这的事吗?”
路上曹许光非常疑惑,对他而言,有事找朝廷是很奇怪的事,毕竟他人生前十六年,帮派里面无论遇见什么事情,都是按照所谓的江湖规矩解决。
小曹甚至非常狭隘的觉得:“当官的都不是好人!”
被默默暗伤一把的官员沈长林不怒反而苦笑,这怪不起曹许光,只怪海青县太乱了。
“去看看才知道。”沈长林答,在没到达运州之前,他也摸不准情况。
“快拦住他们!”
经过一天骑行,正当沈长林他们处在海青县和运州城之间时,一队人马突然从拐角处出现,为首的赫然是之前那个方脸的假县令,身后跟着几十个衙差和一百来兵丁。
兵丁都是运州守备司的人,这假县令竟早一步赶在沈长林前面,连夜去运州借兵了?
还是说,运州守备司中,也有他们的人?
“杨指挥,这是逃窜来海青的贼人,请助我捉拿!”那假县令道。
那杨指挥生的很英武,一双鹰眼炯炯有神,狠瞪沈长林一样:“快下马,否则休怪本指挥不客气!”
杨指挥竟是华京口音,且看他生的一派正气,沈长林选择冒险一把以貌取人,于是用华京官话道:“杨指挥,这里面有误会。”
杨指挥听得沈长林的口音,微微一愣,但态度还是很强硬:“能有什么误会?”
沈长林从荷包里取出海青县令的官印,抛掷给杨指挥。
“指挥身边这位是冒牌货,我才是真正的沈长林!”
作者有话说:
过渡两章,下面开始基建工作~京城的穿插描写~晚安~
第92章 现祥瑞
◎前太子要回朝◎
此话一出, 在场诸人都是一愣。
杨指挥接过官印仔细查看着,他乃华京人,出身世家, 见过官印长何样,而昨夜方脸的‘沈县令’来守备司借兵时, 口口声声说的是官印在来时路上遗失了。
想到海青县乱象横生,而从华京赴任路途迢迢,遗失官印这等重要物品亦算正常, 杨指挥就没怀疑。
更重要的是, 他性情刚直讲义气,就是得罪了上司才从华京放外任,来到运州守备司做指挥使,如今正好半年。
杨指挥在守备司的日子过得并不顺遂,到处都是他看不惯的东西。
因此昨夜方脸的‘沈县令’风尘仆仆来到守备司借兵,说辖区内一伙曹姓贼帮气焰嚣张,作恶不断,需要守备司借兵支援, 而同僚们一脸冷漠不愿多管时, 唯有杨指挥义气相应。
但是现在……他打量着手中官印, 又看看不停吞口水的所谓‘沈县令’,满脸狐疑。
沈长林压根不担心他真的被鸠占鹊巢, 原因很简单:“旁的不提, 新科状元沈长林年十八, 请杨指挥细观我二人,谁更像十八岁?”
杨指挥深吸一口气, 攥紧手中的剑, 眼神隐隐有冒火的征兆。
直觉告诉他, 他很可能被几句拙劣的谎言给骗了。
“从宫门入保和殿,路经一荷池,荷池中除了荷花还有何物?”
方脸‘沈县令’目光闪烁几瞬,而后斩钉截铁道:“仙鹤!”
皇城的荷池中常养着仙鹤,他没说错,但是——
沈长林微微一笑:“从宫门入保和殿,根本不会经过荷池,另外,今上的鼻梁上有一粒黑痣,对否?”
既然杨指挥问起宫门里的事,那么他定入过宫,也极可能见过圣上,关于圣上鼻梁上有粒黑痣的小细节,只有面见天颜的人才会知晓。
沈长林和杨指挥对视一眼,谁是真正的沈县令不必再验,一切分明了。
冒牌沈县令,也就是那名方脸男子,名叫沈则东,就是邻县人,自小好诗文,读过几年私塾,接着沈则东就落草做了江匪。
日日打家劫舍,打打杀杀的过日子。
原本他就是个普通小匪,也没什么冒充朝廷命官的妄念,直到新科状元姓沈的消息传到海青县来。
酒醉后的沈则冬偶尔会嘀咕:“要是老子当年继续读书,今年的状元郎就是老子了!”
这话常惹得同伴哈哈大笑,笑沈则东痴心妄想。
紧接着,又传来状元郎任海青县县令的消息,海青县甚地方,本地人心知肚明,沈则东所在匪帮的头儿,便异想天开起来。
“状元郎不可能来赴任,定和上任县官一样,调令到了但人不到。”匪头眼珠子一转,瞄上沈则东,“你不是老嚷着要做状元吗?现在机会来了!”
说罢勾勾手指,同沈则全耳语几句,潦草的定下假冒县官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