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蓁蓁瞪大眼睛:“你威胁我?”
云莺伸手从小宫人手中接过狗绳,让碧梧上前去扶顾蓁蓁起身,淡淡指正:“好言相劝罢了。”教训过顾蓁蓁,做足面上该做的事,她便也不再对顾蓁蓁浪费口舌,牵着波斯犬先离开了。
被碧梧从地上扶起来的顾蓁蓁愣怔看得云莺背影片刻。
后知后觉,让大宫女扶她起来,无外乎假装自己不是有意欺负她,假作方才一切皆是意外。
顾蓁蓁只觉得哑巴吃黄连。
低头看一看身上沾染泥尘的衣裙,抬手摸一摸散乱的发髻,想到自己不知多狼狈,又忍不住落下一串泪。
“娘娘既撞见了,为何不去帮一帮顾美人?”
良妃蒋繁秋听见大宫女的话,侧眸看过去一眼,淡淡道:“记住,我们什么也没有看见。”
大宫女一愣连忙应是。
良妃又看向远处的顾蓁蓁,微抿了下唇,转身往回走。
云莺遛完波斯犬回到清竹阁便感觉今日的精力已悉数被耗光了。
谁想半个时辰后,谢宝林又来谢恩。
勉强应付过谢宝林一场,让谢宝林将谢礼都捎回去,恢复清净的云莺彻底变得什么也不想做。直到午睡醒来,整个人才感觉恢复点精神,碧梧和碧柳便来问她是否要习画——之前收下皇帝赏赐的澄泥蕉叶砚和蕉林墨锭时,她曾说今日要习画,试一试这澄泥砚。
“今日不画了。”
云莺抱着话本子没有半分撒手的意思,“改日再说。”
可是晨早皇帝陛下提起过会考校云莺的事情。
碧梧和碧柳不得不委婉提醒,盼着她对习画一事上几分心,免得被皇帝陛下考校时无多少进步。
到底……
她们娘娘的画技,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的了。
碧梧和碧柳的话的确提醒云莺。
但不是让她想着习画,而是让她慢一拍反应过来皇帝对她过分上心,连她习画不习画也要督促两句才肯罢休。
她习画乃为消磨时间。
想要让她为了讨皇帝高兴费尽心力去学,她可没有那等上进心。
习画之事好敷衍。
怕只怕皇帝往后又想出别的事情非要折腾她,那么她的清净日子便不知还剩下多少了。
纵然依旧闹不明白皇帝为何对她这般有些别样的兴致,但她既然不曾做过什么,那多半是误打误撞所致。她是不介意送上门的恩赏,可现下未免太多了些。圣宠太过,像顾蓁蓁这样明面上犯蠢的妃嫔少,暗地里却少不了被一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背后不知多少麻烦事。
思忖半晌,云莺心觉还是得想个法子让皇帝对她少点兴趣。
她便记起皇帝在浴间的“解释”。
皇帝金口玉言,她如今身体尚在调理,根本不便侍寝。
这却是个请求皇帝撤了她牌子的好理由。
后宫的佳丽不知凡几。
皇帝合该去翻一翻其他妃嫔的牌子,届时待他对旁的妃嫔上心,对她少不得冷落下去,不会这样盯着她。
云莺想定,心道她这一世无心争宠竟也要做劝皇帝雨露均沾的大度事,实在又好笑又无奈。
只相比上辈子,如今她当真可谓求之不得了。
“丹青本为陶冶性情,欲速则不达,即便要学也切不可着急。”云莺拿出冠冕堂皇的话忽悠起碧梧和碧柳,“我自有分寸,你们也不必着急,何况即便没有进步,陛下至多略略有些遗憾,却又不是书院夫子,哪里能那么在意?”
碧梧和碧柳对云莺的话深信不疑。
她们便不再催促,由着云莺自己来掌握这其中的分寸。
皇帝对这件事情的上心却远超云莺所想。
过得两日甚至派人来请她去勤政殿,让她带上纸墨笔砚前去勤政殿习画。
云莺乘软轿往勤政殿去的一路上都在腹诽皇帝搭错筋。
到勤政殿外,她深呼吸几回才勉强扯出点笑,随宫人缓步入得殿内,上前与皇帝行礼请安。
龙案后的赵崇抬起头。
看见云莺,他微微一笑:“爱妃来了。”语毕便命人准备书案椅子等一应的物什,摆在玉阶下。
赵崇坐在玉阶之上的龙案后,那个位置,一眼能看见云莺在做什么。
这是容不得她无所作为、滥竽充数。
云莺:“……”
头疼。
第24章 偏爱
听见云莺心里喊头疼, 赵崇唇边的笑意愈深。
派人请她过来自然不是想着为难她,可见她也有如同他之前那样无奈的时候便忍不住想笑。
宫人麻利将一应东西准备妥当。
碧梧和碧柳也遵从吩咐,将书箱里的纸墨笔砚取出,齐整摆放在书案上。
之后赵崇便将殿内宫人连同碧梧碧柳屏退, 留下他和云莺二人。
“爱妃坐吧。”他又对云莺道。
万念俱灰的云莺努力维持面上平静, 谢过恩典便入座。
再觑一眼玉阶之上、稳坐在龙案后的赵崇,心觉往他手边再放一把戒尺便像极了书院里的夫子。
诚然书院讲堂不是这般布局也不似殿内这般雕梁画栋。
但论起来, 书院的夫子却更没有这等闲情, 非要揪着她一个小娘子在眼皮子底下习画。
赵崇一双眼睛在看奏章,然而心思全都在云莺心里这些念头上。
听着她的不满抱怨, 不由生出几分促狭之心。
原本命人去请云莺过来勤政殿, 他存着寻个由头同她多待在一处的想法。
这几日闲暇时想起她对自己的误解, 不免想到他们两个人见面大多是因他翻她牌子去清竹阁,在那般情况下如何也绕不开那些男女之事。如现下这样在白日见面会好上许多, 将那些事姑且避了去。
此外便是为着他送与她的澄泥蕉叶砚和蕉林瑞墨墨锭。
收下那样名贵的砚台和墨锭,若是再不认真习画,岂不是糟蹋?
犹记得上一次云莺在勤政殿内侍墨时,信誓旦旦自己的画技没有进步是墨砚的缘故。如今倘若没有进步, 总不能再把原因推到墨砚上去。赵崇嘴角微弯又恢复平静,视线自奏章上移开看向玉阶下的云莺:“爱妃怎么坐着不动?”
云莺抬眼对上赵崇的目光,当即重新垂下眼。
她脸不红心不跳答:“臣妾正在酝酿。”
赵崇一本正经说:“只是寻常练习而已,爱妃不必觉得有压力,快些开始才是正经。”
云莺:“……”
无可反驳,云莺认命挽袖开始研墨。
她实在打不起精神,麻木地重复研墨的动作。
少倾, 云莺蓦地心念微动。
当即放下手中的墨锭, 而后拿手掌去捂住另一条手臂。
云莺眉头紧蹙, 捂着胳膊离座深福,稍带点可怜语气眼巴巴对赵崇道:“启禀陛下,不知为何臣妾的胳膊酸软得厉害,今日恐怕是不能习画了。”
赵崇闻言又去看云莺。
他眼眸微眯,也蹙眉问:“爱妃怎会突然胳膊酸软?”
“臣妾也不知。”云莺低声,“细想自前几日服侍陛下沐浴后便如此了,只不甚难受,臣妾也未上心,方才忽然发现似乎变得严重,酸软之感难以忽视。不能习画,有负陛下期待,望陛下恕罪。”
是搓背搓的!
总可以让她暂且歇一歇罢?
赵崇倒也对那日云莺为他搓背记忆犹新。
她伺候得确实“卖力”,叫他连着两日躺下歇息时后背都隐隐刺痛,他既是这般,她又焉能不多少胳膊酸软?
于她本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现下又理直气壮拿来当懒怠不习画的借口,实在是……
不过爱妃如此辛苦,他也合该体贴体贴。
赵崇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便放下奏章,沿玉阶而下,行至云莺面前。
云莺不清楚皇帝这是要做什么。
纵然直觉不对劲,却不得不维持捂住手臂的姿势乖乖站着。
随后便被皇帝带着重新在书案后坐下来。
云莺微愣,仰面要去看皇帝,她捂住胳膊的那只手掌却在同一刻被挪开。
“朕时常须得久坐,肩背便也偶有不舒服的时候,因而此前太医来为朕按摩舒缓时,朕也趁机学了套手法。”赵崇站在云莺身后,揉捏着她的手臂慢慢道。
这是要给她按摩?
云莺很想享受一番来自皇帝陛下的体贴,但实在于礼不合,她只能一面起身一面状似惊慌说:“陛下万金之躯,怎可劳烦?臣妾回去以后让大宫女帮忙按一按便是了,万万不敢叫陛下如此。”
赵崇将云莺摁在玫瑰椅上。
“无妨,左右殿内没有其他人,不必在意那些虚礼。”
云莺假意推辞:“不可不可……”
赵崇顺水推舟一笑道:“朕为爱妃按摩,爱妃百般不愿,是欲抗旨不成?”
“臣妾不敢。”
云莺似诚惶诚恐说得一句,之后便安然坐着享受起皇帝的服侍。
皇帝也似当真请教过如何按摩更舒服。
他手法得当,力度拿捏得极好,很快叫云莺感觉通体舒畅。
至于所谓胳膊酸软,不过是拿来逃避被困在勤政殿习画的借口罢了。
之前虽然有过些许不适,但过得几日已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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