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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 完结+番外 (怀愫)


  “有……有罢。”松烟立时去问,谁知另一只已经被白露蒸了,分给留云山房其它人。被决明挑中,他一边吐舌头哈气一边嚼。
  吸溜着舌头还说:“这肉,真香啊。”
  松烟只好回去说:“没了。”
  裴观悻悻。
  “要不然,问问林姑娘?”
  裴观沉吟半晌,方才摇头:“不必。”
  为个粽子特意去问,那也馋得太过了。
  第二日节宴,裴观请来几位同窗。
  原在孝中不便请人登门,他攒下许多文稿,备下茶酒,出孝才请同窗来品评。
  陆仲豫看着他这处山房开阔轩敞,心中不由羡慕:“还是你这地方逍遥自在。”
  两边大门一关,有山石有流水,还无人打扰。
  可这份逍遥,裴子慕压根是不知珍惜的。
  那时二人同住国子监学舍,几乎日日都住在学舍里的,要么是外地来京的,京城里有家还不走的,只有他们俩。
  裴观呢是无所谓住的好无不好,饭菜差些就差些,不挨饿受冻就成。
  陆仲豫则是宁可住在学舍中,也不愿意回家去,家中珠围翠绕,可就是处处受制,还不如在学舍里吃半凉不热的饭菜。
  裴观一见他,便想起那日阿宝那日的问话,多问一句:“你家最近如何?”
  陆仲豫作出一脸的受宠若惊:“哟,怎么劳动探花郎垂问。”说完了玩笑话,他扇子一摇,“还能怎样,不就是那样么。”
  又在张罗着给他挑媳妇了,他这个嫡母实在是有意思得很:“她以为她做这些,便能压得住我了?”
  这回的姑娘,家世不错,嫁妆丰厚,但听说性子凶悍,所以对方才看中他这个庶子。
  嫡母这是着急了,着急要给小儿子定亲,又舍不得她的贤惠名声,于是要赶紧找个外头光鲜里头烂的亲事,按在他身上。
  裴观自不会说卫家姑娘费心打听他,他也没有当媒人的癖好。
  陆仲豫见他不说话,便道:“怎么着,你是不是要教训背后议论嫡母,是为不孝?”
  裴观摇头:“父母不爱其子,是为不慈。”
  陆仲豫笑了,他就是喜欢裴观这性子,看他学究夫子的模样,却不是那等一味愚忠愚孝的人,此人可交。
  方才裴观的政论,他也看过。
  裴观并未一开始就先去论家国天下的虚话,他的政论意见都是从国子学入手的。
  如何定学规,如何优化学子,如何规范师职。
  待他入职,这些东西便可上表。
  篇篇都切中要害,看得陆仲豫不住赞叹,赞叹完又问他:“你是不是还藏了私?这些东西可不是你一日两日得来的罢?”
  确实不是,是他经年累月思索出来的,有些是前人经验,有些是他所见的弊端。
  裴观确实还藏了些,他又抽取一张,递给陆仲豫。
  这张写的是国子监中体罚学生的规条过于严苛,剑指国子监祭酒。
  宋祭酒可是大朝大儒,他们的父辈在国子监读书时,他就已经在任祭酒。
  裴观这篇文章,若拿出去,必会被人骂他辱及师长。
  “裴子慕,你这是疯了。”
  裴观没有正面答他,反而问他:“你可记得陈如翰。”
  陆仲豫默然,似他们这样出身大家,家中长辈在朝为官的,宋祭酒还颇留些情面。
  别的监生可没这样好运,饿饭关禁闭都算是轻的。
  他们那一批中,便死过一个人。
  死了一个不该死的人,从上到下竟安然无事。
  皆因宋祭酒是太皇帝亲授国子学祭酒,天下学子尊皆他为师。
  “没想到,你还记得他的名字。”陆仲豫抬目看向他,“我还以为,你眼中没有普通人呢。”
  陈如翰资质实在普通,家世又只平平,跟探花郎一天一地。
  出事之前,他已经在国子监苦读了九年,都科举未果,再有一年,就该退监了。
  “他纵不为官,也可为吏,平白身死,当有人为他鸣冤。”
  这几句话,裴观还是一样的口吻,他说话自来不急不徐,但听在陆仲豫耳中,却一时血热:“你何时上表,先告知我,我必助你。”
  裴观冲他微微颔首。
  陆仲豫却盯着他的脸,裴观疑惑道:“怎么?”
  “你从方才起,说几句话,便要用舌头顶一下腮?你发口疮啊?”
  裴观抿唇,那只辣肉粽子还真是威力颇大。


第36章 金明(捉)
  嫁娶不须啼
  怀愫
  端阳节一大早, 陶英红就从穿过月洞门来了,不等阿宝起床,就用雄黄酒在她脑袋上画了个“王”字儿。
  这是民间习俗画额, 给小儿在额上画王, 借虎辟邪。
  阿宝倒在床上笑:“小孩子才画的,我都大了。”
  “什么大了, 你哥我也画了。”
  想到阿兄十八岁了还要被他娘按住画额, 阿宝笑个不住, 一骨碌爬起来换衣裳, 今儿要去看金明池看赛龙舟。
  端阳节,陛下开放金明池与民同乐, 不独官眷,百姓皆可去金明池畔看赛龙舟。
  金明池上已经停了十只龙舟,除了赛龙船还要演水傀儡戏。
  韩征一大早就出发去了金明池,他那一队人被选中赛龙, 几个营的军士互相不服输。大日头底下练了十来日, 晒得人更黑,牙更白。
  阿宝急不可待,她都问明白了,每只船船头不同, 有飞鱼船, 有虎头船,船上都挂着红旗。阿兄在飞鱼船上,到时她就要岸边给他鼓劲!
  陶英红也给戥子画了个王,在崇州时便年年都给她画, 看她躲, 一把扯过来画上“王”。
  戥子和螺儿两个要跟着去看龙舟, 结香也跟别的丫鬟婆子们结伴到巷子后的街市逛一逛。只有燕草留下看院子:“屋子总得有人看,我也不喜欢热闹,你们去罢。”
  四月初八换罗衣,到五月端阳节,阿宝早就穿早薄的绡纱衣裳了,轻红窄袖拢住腕子,袖口还用金丝绣了蜘蛛吐丝。
  反正要戴帏帽,干脆还梳辫子,这可比散着要凉快多了。
  帏帽簪彩胜,将要出门前,阿宝拿她的红皮鞭,挂在腰上,搂着红姨的胳膊:“我记着还是小时候见过赛龙舟。”
  可不是,崇州开战,王妃和地方官员哪还有心思办这些。
  确是好几年不曾见到大热闹了。
  端阳节处处是人,马车在街上寸步难行,骑马更不容易过去。车夫在后面赶车,阿宝和红姨戥子干脆下车走一走。
  从保康坊一路走到金明池,街上好玩好吃的东西有许多。
  阿宝隔得一个月再出门,又是看什么都新鲜,天儿热了,街上卖的吃食也不同。
  她哪个都想尝尝,冰雪冷圆子,薄荷甘草水,全都搁得有冰。崇州街市上可没有这么多卖冰饮子的。
  “回来的时候给你买着吃,今儿有夜集,到晚上宴也不散的。”
  戥子是丫鬟,不必戴帏帽,阿宝看着便眼热:“早知道我也扮成小丫头,不就不用戴帽了么。”
  但她也只敢想想,红姨眼睛一扫过来,阿宝仿佛听见耳边竹杖呼哨,吐吐舌头,不敢不敢。
  金明池中,大大小小的船只罗列密布。
  百姓们绕着池边长堤观赛,还有租了舟子,挨着湖边观赛的。
  宫眷们都在宝津楼,临水殿中,内外都有禁军把守,并不混在一处。
  官眷在左右两边搭的水棚里设座,林大有将阿宝和陶英红送到水棚外:“等宴罢了,你们就顺着人到宫门口,自行回去,不必等我。”
  成日里轮值,在宫中那是一滴酒都不能沾,今儿必要喝个大醉。
  阿宝冲她爹皱皱鼻子,做了个剪刀的手势,要是喝得太多,还剪他胡子。
  林大有这把缺了口的胡子,在景元帝那儿都挂了号。
  景元帝传他问太仆寺马政一事,坐在大殿上往下看,见他胡子少了个角,便问:“你这胡子,是叫马啃了?”
  林大有没续弦,景元帝是知道的。
  在崇州时林大有官职虽小,却时常能见到景元帝的面,是以知道他娘子病故,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待他得官,景元帝还曾问过他想不想继弦,林大有摇摇头。
  他说了一句,叫景元帝记了许久的话。
  “我如今好了,却没能叫她享福,只让她跟着我吃苦头。再娶个后来的,要享了她没享的福,那又算什么呢?”
  “要是讨个后妻,背着我欺负我阿宝,我死了,也没脸面去地下见她。”
  他这些话,已是尽力说得明白,心中也确是这么想的。
  说到最后竟撸了一把鼻涕。
  赶紧跪下告罪:“臣殿前失仪。”
  景元帝身边的大太监本立在殿边,闻言抬眼望向林大有,心中暗自猜度,当真是收了詹事府的礼,替太子美言?
  景元帝却只抬抬手:“无事。”
  并没罚他,听那声音似乎还有些哀戚之意。
  等林大有出了殿,景元帝便问大太监严墉:“你说,他是故意如此说么?”
  严墉躬身,他心中猜度着景元帝的意思。并不正面作答,反而说道:“听闻林大人丧妻十年,家中只有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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