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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娶不须啼 完结+番外 (怀愫)


  想到阿宝肃正了脸色跟她陪不是的样子,裴夫人眼角含着笑意。
  “母亲喜欢她就好。”
  裴夫人还当儿子是在掩饰,看看如今的林家女,再想想宁氏,儿子何曾为宁氏费过这分心,果然月老赤绳不错牵。
  还是太着急了些,大家族相看,要看长远。
  除了看相貌评品性,还要看为人处事,看个一两年都还算是短的,这才是对彼此家族的尊重。
  可裴老爷子等不得了。
  裴夫人想了想:“咱们家正是不便的时候,不好请人过门,先结交着。”
  “母亲放心,我与她表兄结交。”
  这就好,裴夫人心里依旧觉得这么急赤白脸不是大家作派,可也没法子:“这事儿不能叫你祖母和两个婶婶知道。”
  幸而林家姑娘才十四,就算老爷子撑不住,两家只要交好,婚事也可慢慢议。
  “为我的事累着母亲了。”裴观自然明白,他娘这辈子怕都没有这么拍个小辈的马屁,是为了他,才这么算计。
  “这有什么,待人过了门,你们俩能好好的,我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别家子嫁进来的姑娘,娘家都已经教好了,规矩磨一磨,便能在宅中立足。
  这一个得她看着扶着,手把手来教,一想这些,裴三夫人没觉得烦躁,反而精神都起来了。
  心中已经盘算,要给些什么彩礼添妆才好,得是一过门就能用得上的。
  裴观一时无言,片刻才道:“母亲放心。”
  阿宝玩得出了一身汗,木兰绿的小袄子湿了一层。
  回家就脱衣裳解簪环沐浴。
  她一边脱,燕草一面跟在她收拾,见着被汗打湿的小袄和裙腰,忍不住要笑。吩咐结香:“这个得仔细着洗,免得留下印子。”
  脱下来的簪环也要用软布擦过,才能归置到首饰匣中,燕草一件件点收,发现比出门时多出一只白玉绞丝镯。
  “这是打哪儿来的?”
  阿宝正在沐浴,结香本要给她搓背,谁知她受不了人侍候,才刚搓了一下,就笑着躲开:“你哪是搓背,你给我挠痒痒呐。”
  还得是戥子来,戥子手重。
  结香螺儿都没跟出去,自然不知镯子哪儿来的,燕草绕过屏风去问,地上已经被阿宝泼得满地是水。
  她家姑娘两只胳膊打着水,玩得正高兴。
  燕草忍着笑问:“姑娘那只镯子,是新添的首饰?我要记在册子上。”这样好的成色,寻常铺子里可不多见,得专门定下好玉料打磨出来才行。
  “是今儿烧香的时候,遇着的那个夫人送的。”戥子回道。
  “就是那个借半间静室的夫人?”燕草在车上就听说了,戥子还感叹人家食盒子精巧,没想到会送姑娘一只镯子。
  她略略皱眉,出手这样大方?
  “说是建安坊裴家,行三的。”
  “建安坊裴家?”燕草脸上难得露出惊诧的神情,她甚至还重复一遍:“真是建安坊的裴家?”


第9章 还镯
  阿宝捏住鼻子缩在水里,在澡盆子里学凫水吐泡泡,原先家里可没这么大的浴盆,也烧不了这么多热水。
  她正起劲,听见燕草的话,从水里浮出来:“怎么?你知道他们家?”
  燕草低下头:“建安坊裴家,那就是裴探花家,京中谁人不知呢。”
  三甲打马游御街那天,恨不得满城人都去瞧热闹,分明年少得意,裴探花却连笑都不笑。
  怀中不知落了几许簪环,只怕够开个金银铺子的。
  可他抬袖一拂,金环银簪俱都扫落马下,马蹄一踏,珠环染尘。
  世人都称他是冷面探花郎。
  后来才知裴探花父亲病重,琼林宴后,他父亲便过世了,从此闭门守孝,京城再瞧不见探花郎的身影。
  “原来他这么可怜的。”在人生最得意的时候,偏偏家中生变,怪不得他病歪歪的。
  燕草又瞧了眼玉镯子,她还是不敢相信。
  那可是裴三夫人啊!
  凡京中有宴,她在哪个席上都最受奉承。燕草远远瞧过一眼,裴三人通身的大家气派。换言之,便是端庄持重,不容易亲近。
  “裴夫人对咱们姑娘可亲热啦。”戥子给燕草学,拉过燕草的一只胳膊,“我实在喜欢这孩子……”
  说着虚空一捋,装作把手镯套在燕草腕子上的模样。
  “就这么着,送了我们姑娘那只镯子。”
  螺儿捧着银盒进来,银盒里装着蔷薇蕊熏的绿豆澡面儿,踩在水上,脚下一滑,银盒打翻在地。
  绿豆澡面一碰水全化开了,满地浮沫。
  “我……我……”
  “怎么这么毛毛燥燥的。”燕草责她一句,“快去取新的来给姑娘用。”
  螺儿胆小,还没缓过劲来,先不让她贴身侍候姑娘,好在她还有一手好绣活,先叫她做衣裳鞋子。
  螺儿伏身收拾了,又送了一盒澡面进来。
  “你继续说。”虽被螺儿打岔,阿宝也没忘了燕草方才的神色,“是不是不该收那只镯子?”
  燕草咬咬唇,她才来了林家几日,岂能妄言。
  阿宝看她犹豫不定,对她道:“你只管说,若有道理,我就听,不但听,还有赏。”
  这一开口,又是前院“征兵”的口吻。
  “我在原来的主家,也见裴夫人几回的,她待人……”燕草还在想如何委婉,可看见阿宝那双水氤氤的眼,还是咬牙把实话说了,“她待人极客气,却不是那样亲热的。”
  阿宝沉吟:“你是说无事献殷勤?”
  “婢子岂敢。”
  两双眼睛一望,就连阿宝自个儿都在想,她能有什么叫人图谋的?
  “那裴探花你见过吗?”
  怎会没见过,燕草点点头。
  “这人如何?”阿宝问。
  “裴探花是极重读书人身份的。”燕草想起旧主人,那原话是说裴子慕白生了一张好皮,风流相貌偏偏跟风流二字不沾边。
  既不饮宴,也不冶游,是个木头雕的二郎神。
  阿宝咬咬嘴唇皮,燕草赶紧替她抹上无色的口脂,又坐在小杌子上给阿宝搓胳膊:“我不过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诉姑娘。”
  “我晓得,赏你。”阿宝胳膊一动,又是一阵水花响,侧着脸儿问,“该赏多少钱呢?”
  燕草扑哧笑了,没成想,她还会侍候这么个姑娘:“姑娘看着随手给就是了。”
  她虽笑,心中依旧疑惑难解,让了半间静室而已,裴夫人根本没道理送姑娘这样好的玉镯子啊?
  阿宝洗了澡,用软巾子擦过身,又抹上香膏。
  她问燕草:“这么一只镯子,得多少银子?那我还个什么礼合适?”红姨明明说不要的,是她收下的,那就得她来找补。
  阿宝悄悄盘算自己的小金库,红姨给补的零花钱有十两,阿爹又给了她二十两,她现在也可以说是个富婆。
  “黄金易求玉难得,若是金的还好估算,可这是玉的,又这么温润,不好说。”
  “大概呢?”
  “总得要个百八十两罢。”
  吓!阿宝张嘴,这玉的竟然这么贵?百八十两银子!那都够一匹大宛马一年的草料钱了!
  要是换着她的月钱来算,那得几年才攒得出来。
  “镯子收好了没有?”阿宝急哼哼冲着屏风外嚷嚷,“别叫螺儿碰镯子!”万一摔了,她可陪不起。
  燕草以手掩口:“姑娘不须急,咱们匣子里也有差不多的,只是不兴这么回礼。”虽有,也只一两件,远没有到能随便拿出来送人的地步。
  “那我拿什么还人家?”阿宝发了会儿愁,“还是找个匣子,把那玉镯子盛起来,裹严实了,还回去罢。”
  “这……这怎么行?”
  “这怎么不行了?咱们又拿不出差不多的东西来还。”不是真没有,是阿宝舍不得,她又要买马,又要买鞭子,这个月已经花了很多钱啦。
  怎么能在个镯子上头,再花这么多钱!红姨要是知道,定要拿竹条打她。
  “知道了。”燕草也没办法,还真找了个锦盒,把玉镯搁在里面。
  又道:“要不然,写封信,再摘些咱们院里的花,一并送回去。”
  “还兴这样?”花也能算礼?红姨跟人走礼要么是肥鸡大鸭子,要么是瓜菜果子,那才体面呢,一把花也能算礼?
  “算的,按着十二月花神令送,断不会出错。咱们院里杏花开得好,读书人家都爱这及第花。”
  阿宝换上身纱衫纱裤,歪倒在大引枕上,长叹一口气。
  京城的规矩也太多了,是她想简单了。
  那边裴三夫人还想着回礼呢,不拘林家送什么来,她都有东西准备着。
  没成想,林家竟把手镯又送回来了,一只锦盒,一篮子杏花,还有一封信。
  拿出信笺一瞧,裴三夫人倒奇一声:“字儿竟写得不差。”这一笔字,也是下了功夫写出来的。
  陈妈妈不识得字,但看那笺上一笔一笔,确实斯文秀气。她知道观哥儿看重诗书,笑着说:“这就好,可见呀咱们观哥儿心里都有数。”
  字儿虽好,文辞普通,通篇都是大白话。
  信上说她一时莽撞,不知这镯子如此贵重,竟接下来。回家便被父亲训斥云云,虽则夫人疼爱也辞不敢受,完璧归赵,还送上一篮子及第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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